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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猛士归心

    夕阳西下,天色渐渐黯淡下来,将车马的影子拉的细长。

    “长孙将军何在?”车舆内传出贺兰明月清冷的声音。

    “臣在!”

    “天色已晚,将军可有安排。”

    长孙肥立于马上,恭敬作答:“禀夫人,前方便是白登山,其地据独孤部约百里,臣计划在白登山扎营,待明日天亮后再出发”。

    “有劳长孙将军”。

    夜晚,白登山,鲜卑武士就地砍伐木材,燃起一堆堆篝火,聚拢在火光周围,嚼着奶酪与肉干,唱起了鲜卑人的牧歌《大鲜卑山》。

    “看那巍峨壮阔的大鲜卑山”

    “威严的天帝在它头上伫立”

    “高耸的神明在它额上供奉”

    “九天玄女曾赐予它念珠”

    “宇宙声息传入它的慧耳”

    “光明不灭滋养它的眼睛”

    “芬芳五谷哺育它的身躯”

    “它左肩扛着北斗七星”

    “右肩托举南斗六郎”

    “它左手拿着角骨弯弓”

    “右手握着锋利箭簇”

    “我们都是它的子民”

    “我们都是它的子民”

    “我们都是它的子民”

    鲜卑人的历史并没有过多荣光可以追溯,因而他们的诗歌大多都是以歌颂起源与记述生活为主。

    鲜卑族源于被冒顿击败的东胡部族,他们世居鲜卑山,逐渐形成了自己的语言风俗;至武帝时,汉军屡次出塞,击败不可一世的匈奴,迁徙乌桓入幽州五郡,鲜卑人的生存空间开始变大。

    后汉初年,匈奴分裂,鲜卑应运而起,并吞匈奴十余万帐,初露峥嵘;至桓帝时,鲜卑首领檀石槐统一草原,号称控弦之士十数万,屡侵中原,桓灵二帝不能制,待檀石槐死,鲜卑诸部离散,开始衰落。

    及至汉末,鲜卑在轲比能的带领下再度崛起;当时曹魏四面受敌,东南孙吴,西南蜀汉,北方鲜卑,西北羌胡;只得被迫放弃云中、五原、朔方、定襄等郡,鲜卑势力首次大规模进入中夏。

    又数十年,晋一统天下,兵威始振,四夷臣服,然而这不过是表象罢了,魏蜀吴三国长期攻伐,早就耗干了汉民族的血液。

    不久,西晋爆发八王之乱,五胡侵扰华夏,中原一片腥膻,血火交融;鲜卑七部也借此时机踏上了更大的舞台。

    七部计有慕容、拓跋、乞伏、秃发、吐谷浑、宇文、段。

    慕容部雄据辽东,接受西晋官爵,招揽辽东汉人,任用豪强士族,其后建立燕国;与其同源的一支居于浇河,建立吐谷浑政权,疆域广阔。

    宇文部与慕容部同居一处,二者之间多次发生战争,之后在一次大战中败给了慕容氏,部族散落各地,其中一支迁居饶乐水,与当地民族融合,自称“库莫奚”;段部鲜卑同样亡于慕容氏之手。

    拓跋部与曹魏和亲,后又效忠西晋王朝,晋帝司马邺赐封其首领代王,永嘉南渡后,拓跋氏定居代北之地,势力逐渐壮大,直到代国灭亡。

    秃发部与拓跋部同源,魏初迁徙至凉州一代;乞伏部属陇西鲜卑,居高平川,有帐数万,二者势力也都颇为强盛。

    综上所言,除去已经退出历史舞台的宇文部,段部,整个鲜卑的势力仍旧无比庞大;苻坚虽然摧毁了燕国、代国这两个鲜卑政权,却丝毫没有伤到其根本;一旦时机到来,燕代可以轻易复国。

    在这之前,拓跋珪只需要韬光养晦,暗中积蓄实力即可;这个思想放在当下,就是要使这几十名鲜卑武士彻底归心。

    拓跋珪有预感,他在独孤部的生活绝不会风平浪静;若是失去了这些爪牙,能不能活到成年都是个未知数。

    想完这些,拓跋珪大步迈入众武士唱和的篝火堆中心,舞蹈起来,众武士见到这位传说中的神人少主与他们一起狂欢,脸上挂满了荣辛,吟唱的更加卖力。

    狂欢结束,拓跋珪与他们拉起了家常,一一问候他们的姓名;这才得知,这些武士的出身都不算低微,他们大都出自鲜卑的大部族,年龄在二十余岁左右,个个弓马娴熟。

    他们曾是代王拓跋什翼犍的侍从,类似两汉的羽林郎,自是不凡。

    拓跋珪知晓内情后不敢怠慢,右拳紧贴左胸面向众人,豪言道:“诸位一路护我母子三人,忠贞不渝,我,拓跋珪,向居于大鲜卑山的天帝发誓,永世不忘诸位的恩情”。

    “若是有朝一日能够富贵加身,必定与尔等共享,若违此誓,愿受诛罚,神人共弃”。

    “愿为主人效命”众人皆拳贴左胸,拜倒在地。

    拓跋珪抬手道:“诸位请起,可惜此处没有马奶酒,不然,定要与诸位一醉方休”。

    “主人的诺言就像马奶酒一样甘甜,我快要醉倒了,你们呢?”长孙肥闻言调笑。

    燕凤颔首“中原有言‘酒不自醉人自醉’,正合此意”。

    “你别说,这酒还真甜。”

    “我醉了”。

    “我也醉了”。

    篝火边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这是自代国灭亡以来,所有人首次放下那根紧绷的心弦。

    “诸位可知此地何名?”拓跋珪手指脚下。

    一武士作答“回主人,此地唤作白登山”。

    “尔等可曾听闻汉高祖刘邦?”

    “未曾耳闻”众人齐齐摇头。

    拓跋珪目视众人,慷慨激昂说道:“当年匈奴冒顿大单于便是在此地以四十万骑围困汉朝皇帝刘邦七天七夜,自此以后,中原王朝才不敢小觑我草原英豪。”

    “如今,匈奴衰亡,大鲜卑应运而生,我,拓跋珪志在廓清寰宇,拯救天下苍生,诸位可愿从我共致天下太平,使黎庶永世不受战乱之苦”。

    拓跋珪轻抬右臂,大声呼喝“你们,愿不愿意归属我,建立属于我们的荣耀。”

    “凤敢不从命。”燕凤敦厚的声音自远处传来,夜色遮盖不住他星目中蕴含的火光。

    “长孙肥愿从”。

    “穆崇愿从”。

    “莫题愿从”。

    “……”

    拓跋珪看着众人高涨的士气,豪情顿生,不再担忧前途与命运。

    ……

    长孙肥,代人也。昭成时,年十三,以选内侍,少有雅度,果毅少言。太祖迁居独孤,肥常侍从,御侮左右,太祖深信仗之。

    ——《魏书》卷二十四.长孙肥传.列传第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