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正色道:“若是你们都这么想那就错了,本宫问你们,朝鲜上下是不是都称呼我朝为天朝?朝鲜王是不是必须经过我朝的同意?既然如此,那就说明是我朝委派朝鲜王代理朝政,做的不好那肯定是要惩罚的,这么些年朝鲜似乎有些忘乎所以了,对朝廷也是阴奉阳违,该敲打一番了。等这次回京后,你立刻安排人潜伏渗透朝鲜官场,了解当地的情况,以后本宫有用”。
牟斌和杨廷和面面相觑,这似乎不像是惩戒李啊。牟斌猜不透朱厚照的深意,杨廷和联想到朱厚照的作风,倒是有了些明悟,语焉不详的说:“牟指挥使,既然殿下有要求,你尽快安排下去就是了”。
一路无话,在黄河边上与张懋汇合后,朱厚照就把一道圣旨给了张懋,张懋看了一眼,没有多说话,命令大军开拔跟着朱厚照直奔陕西延安府。
半个月后,离延安府还有半天的路程,朱厚照本想休息一会再走,谁知延安府的锦衣卫急急来报,说保国公带领大军围了榆林卫,现在榆林卫情况危急。朱厚照当即下令,全军迅速赶往榆林卫。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虽然杨一清拒绝了朱晖的宴请,看在朱厚照的面上,朱晖也没去理会杨一清,相安无事等待朝廷来人。但陕西行都指挥使司潘飞文、监军太监安宗、榆林卫指挥使贺山、榆林卫监军太监贾德义却是等不及,他们深知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看到朱晖不愿帮忙,潘飞文等人杀心渐起,带兵前往榆林卫,逼迫杨一清出城。杨一清不为所动,吩咐王守仁做好守城准备,僵持之下,潘飞文突然下令攻城。
不过一个回合,榆林卫原来的边军被新军打的落花流水,损伤惨重,潘飞文借机向延安府知府等人告状,引起延安府一片震动,知府温成文知道保国公朱晖就在延安府内,于是急急忙忙请求朱晖帮忙镇压杨一清的新军。在众人加油添醋之下,朱晖不顾朱令权的苦苦劝阻,悍然带兵围攻榆林卫。
朱厚照得知情况后,恨的牙痒痒,历史上的朱晖冒功,本想着这一次在自己的干涉之下不会历史重演,谁知朱晖还是犯浑。张懋则是心里为朱晖捏了一把汗,大家身为勋贵,彼此之间也算熟络,也不愿看到朱晖落难。
朱厚照命令兵部的牟斌率领锦衣卫先行赶去,朱厚照从马车的箱子里掏出一份圣旨递给牟斌说:“你去了以后马上宣布圣旨,剥夺朱晖的总兵官,控制住榆林卫上下一干人等”,朱厚照又拿出一份圣旨,对着兵部右侍郎樊星晖等人说:“几位大人,烦请各位速速赶去延安府控制局面”。樊星晖对于朱厚照的意图心领神会,立马接过圣旨赶往延安府。樊星晖是谢迁的同乡,京城出发之际,樊星晖就拜访过谢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牟斌二话不说跳上马大手一挥,率领锦衣卫朝着榆林卫的方向疾驰,快马全速奔跑下,一个时辰就到了榆林卫,远远望去,不少穿着明军服饰的士兵正对着榆林卫进攻,牟斌看了一眼飘荡的旌旗,调整方向直奔中军的位置。
朱晖的后军看到一队疾驰而来的人,以为是敌军援手,纷纷架起盾牌,手上弓箭扣弦,牟斌掏出圣旨高举,大声喊道:“我是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奉命传递圣旨,请保国公朱晖接旨”,身后的锦衣卫一同齐声大喊。
听到是锦衣卫,三千营的士兵倒是不敢乱来,后军的将领正是朱令权,看到锦衣卫,他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这道圣旨就是保国公的救命符啊。
“吁”,堪堪冲到后军阵前,牟斌拉住马缰,朱令权已上前一步抱拳:“卑职朱令权见过牟指挥使”。
牟斌指着前方进攻的士兵说:“请马上转告保国公,立刻停止进攻。然后让保国公马上过来领旨”。
到了榆林卫的时候,朱厚照下了马车,看到榆林卫城门前遍地尸体,不少伤病躺在地上哀嚎。牟斌带着锦衣卫排队站在榆林卫的城门前,身后则是杨一清等人,而朱晖带着将领则是站在牟斌的前面。朱厚照脸色阴沉,径直来到朱晖的面前,朱晖立马跪了下去,朱厚照眼喷怒火,指着满地的尸体说:“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是吗”?
朱厚照突然吼道:“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一将功成万骨枯吗”?
朱晖默不作声,张懋走上前说:“殿下息怒,这应该不是保国公的本意,请殿下等事情查清后再做定夺”。
朱厚照豁然转身怒视张懋,张懋被朱厚照的气势吓得退后一步,喃喃自语说:“殿下,臣的意思是说....”。
朱厚照深吸一口气,刚想说话时,朱晖抬起头,目光直视朱厚照:“殿下,一将功成万骨枯是另有其人”,说完目光越过朱厚照,看向杨一清。
朱厚照看向杨一清,杨一清默默的走过来,对着朱厚照拱手:“参见殿下”。
朱厚照说:“保国公话有所指啊,说你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将士性命安危,可有此事”。
杨一清看着朱晖说:“请殿下明查,绝无此事。事实上是保国公为了包庇榆林卫的边军而围攻我们,臣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自保”。
朱晖愤然道:“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既然鞑靼都打跑了,你为什么占据着榆林卫?边军前来榆林卫,你又为何拒绝”?
杨一清一字一顿道:“本官拒绝他们入城是因为他们不顾朝廷、不顾身后的千万陕西百姓,毫无廉耻弃城而逃,现在我们打败了鞑靼,他们又恬不知耻的回来,本官自是不能答应”。
朱晖张了张嘴,朱厚照小手一挥:“行了,不要说了。圣旨也已经宣布了,榆林卫一干人等全部押回延安府审问,三千营由英国公暂领,至于榆林卫,则暂由京营守护”。
延安府城内,知府温成文、同知金德佑满头大汗站在厅堂下,两人都在嘀咕:怎么突然之间来了这么多朝廷大员,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
兵部右侍郎樊星晖几人好整以暇的端坐在那里默默地喝茶,心思各异。几人当中只有樊星晖最了解事情的大概,所以他最是轻松,他唯一的难题就是如何证明杨一清调兵是合法的,只要解决了这个问题,就没兵部什么事了。
倒是大理寺和都察院比较惆怅,这事情涉及到三方面,一是太子殿下,二是保国公和三千营,三是延安府和榆林卫边军,延安府和榆林卫边军是自作自受,不用考虑其结果。焦点在于太子殿下和保国公,太子殿下是储君,保国公是勋贵,勋贵向来团结,万一处置不当,勋贵肯定不敢找太子殿下的麻烦,但找大理寺和都察院的麻烦是轻而易举。
好不容易等来朱厚照,朱厚照对着樊星晖等人说:“各位大人,由于本案涉及到本宫的东宫护卫,所以本宫不适合审案,就由几位大人代劳吧,本宫在旁听审就行”。
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严飞英拱手说:“殿下,兹事体大,涉及国之重器,此事应由兵部主导,臣建议由樊大人主审,臣几人陪审”。严飞英这么一说,另外两人赶紧附和。
我呸!樊星晖心里狠狠的鄙视了严飞英一番,这明显就是让自己担主责。樊星晖虽然心里不爽,但表面还是笑眯眯的,毕竟太子殿下还在这里呢,自己可不能显得没有城府。
樊星晖对着同行几人说:“承蒙各位抬爱,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要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请各位大人斧正”。
樊星晖一拍惊堂木,威严的说:“带一干人等上来”。
朱晖、杨一清、王守仁、延安府知府等人被带了上来,樊星晖看着堂下众人问到:“保国公,你何以率军围攻榆林卫”?
朱晖刚想说话,瞥见角落坐着的张懋眼神,话又吞了回去,心思急转,缓缓说道:“本国公听闻....听闻东宫护卫占据榆林卫城池,还打伤了原来榆林卫的边军,所以想着为边军讨回公道才率军围住榆林卫的”。
张懋眼神露出失望,这朱晖怎么到现在还没分清楚形势?从赈灾到击败鞑靼整个局都是殿下布置的,很明显榆林卫边军是弃城而逃,到如今竟然还帮着那帮人说好话,这下在殿下心里肯定是没有好印象的。
樊星晖没有理会朱晖,转而问杨一清:“杨一清,你可知罪”?话刚出口,朱厚照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樊星晖看到后只是微微一笑,他故意这么说的。这就是樊星晖的厉害之处,他知道杨一清是殿下的人,这次堂审殿下又在身边,为了避免以后有人拿此事说三道四,诋毁殿下的名声,樊星晖故意先使了个下马威,而后坐等杨一清解释,这样可以表示自己没有偏袒殿下那边,堵上某些有心人的嘴。
杨一清往前稍稍一步,而后昂首说:“对不起,杨某不知道犯了何罪,请问大人杨某何罪之有”?
樊星晖嘴角微微上翘,“保国公说的事情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