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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秋荷的身世

    冯秋荷还是担心:“殿下,纺织厂真的不会亏本吗?我看过我们的布匹质量,比市面上的棉布好太多了,结实花纹又漂亮,完全可以卖到一两银子一匹,若是再漂染一下颜色,我觉得可以卖到二两银子”。

    朱厚照摇头:“秋荷姐姐,布匹是百姓生活必需品,卖贵了对百姓无益,这不符合我的初衷,我搞这个纺织厂是要推广新的纺织机,让百姓们人人都有漂亮的衣服穿;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布匹漂染,我想想看是不是可以在纺纱工艺里面加入漂染,然后直接成布”。

    后面的冯秋荷没听清,只记住了朱厚照说的要让百姓们人人都有衣服穿,听到这里冯秋荷就想起家人,眼睛微红,朱厚照见冯秋荷没有反应,抬头看了看,“秋荷姐姐,怎么了?眼睛怎么红了?有人欺负你?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冯秋荷扑哧笑了下,回首擦了擦眼睛,整理下情绪,“殿下,没人欺负我,奴婢只是想到家人了,让殿下见笑了”。

    朱厚照记得张皇后说过冯秋荷的身世坎坷可怜,应该是她的家人都遭遇不幸了吧,该怎么安慰她呢?操蛋,后世只会读书,没谈过恋爱,都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子。

    朱厚照嗫嚅的说:“秋荷姐姐,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冯秋荷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和殿下无关,只是奴婢可怜家人,没有遇到殿下就去世了,替他们感到不值而已”。

    冯秋荷的话勾起了朱厚照的好奇心,睁大眼睛望着冯秋荷,冯秋荷叹了口气:“五年前,黄河发大水,家里没吃的了,父亲带着我们一路乞讨来到京城讨活,因为路途遥远,来到京城母亲就病倒了,父亲也找不到活干,那年京城的冬天来的特别早,十月不久就下起了大雪,父亲和母亲身体不好,没有熬过去,我的哥哥姐姐也没能熬过去”。说到这里,冯秋荷的眼睛浮起水雾。

    她想起了那年冬天,三兄妹草草埋葬了双亲,在四处漏风的茅草屋里三个人抱头痛哭,姐姐为了照顾好弟弟妹妹,大冷天赤着脚到处找食乞讨,双亲去世不到十天,姐姐也倒在了雪地里,去世的时候怀里还仅仅抱着乞讨来的一团冷饭。那天夜里,哥哥把冷饭大部分都给了冯秋荷,埋葬了姐姐后,世上就剩下他们两兄妹相依为命。

    为了活下去,哥哥带着冯秋荷去乞讨,但那年的冬天特别漫长,寒潮阵阵,走投无路时哥哥去偷包子吃的时候被人抓住了,才十岁的年纪被人狠狠揍了一顿就再也没能起来,那时的冯秋荷才八岁,她犹记得就在哥哥倒下的那片雪地里,她一天一夜没有合眼守着哥哥,看着他不断咳嗽吐血,眼泪早已流干,她麻木的躺在哥哥身旁,轻声说:“哥哥,别怕,妹妹陪着你,我们一起去找爹娘,还有姐姐。别怕别怕……”

    连着来的巨变让小小的冯秋荷身心疲累,躺在雪地上,她紧紧握住哥哥的手,两个人的头紧紧挨着,哥哥爱怜的看着她,断断续续说:“妹妹…对......不起.....哥没用,没照顾好你”。

    冯秋荷再也不想说话,摇摇头,用已经冻得发紫的小手摸着哥哥的脸庞,在雪花飘荡中慢慢睡过去,不知道睡了多久,当冯秋荷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伸出温暖如春漂亮的房间里,身上已经换上了干净全新的衣裳,她抚摸着暖和的被子痴痴想着:“这就是阴曹地府吗?比人间好多了,暖和,还有新衣服穿,我这辈子都没有穿过新衣服,哥哥呢?难道去找爹娘和姐姐了吗?这是阎王爷给我们住的房子吗?不是说人死之后去了地府要遭难的吗?难道是阎王爷看我们一家可怜格外开恩?还是阎王爷觉得我们一家在人间已经受尽苦难,来到地府可以享福了”?

    在胡思乱想之际,房门吱呀一声推开,一个凤目含威的妇人带着一群女人走了进来,见到冯秋荷已经醒了,妇人笑了笑:“丫头醒了,总算活过来了”。

    什么?我还活着?冯秋荷惊讶的张大了嘴,这不是阴曹地府?难道自己还在做梦吗?想到此处,冯秋荷狠狠的揪了自己的手臂,痛,痛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这不是梦,这又是哪里?

    妇人见冯秋荷掐自己的手臂,忙走过来,摸着她的头:“傻丫头,这不是梦”。

    冯秋荷呆呆的看着妇人,觉得这妇人真好看。妇人笑:“这丫头怕是受苦久了,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呢,肚子饿了吗”?

    冯秋荷点点头,妇人叫人弄来吃食,那顿饭是冯秋荷有生以来吃的最香的饭,妇人只是抱着个小人微笑的看着她吃。之后,冯秋荷才知道这里是皇宫,妇人是皇后,她怀里的小人是太子。在那个雪地里沉睡的自己,忽然被上天眷顾,刚好遇见省亲回皇宫的张皇后,自己被抱上了娘娘的车辂,而哥哥的尸体也让张皇后安排人好生安葬了。

    而自己就此庇护在张皇后的羽翼下,算算时间,进宫已有七年了,太子也由三岁小儿长大了。

    “好呀,照儿你是不是欺负秋荷了”?还沉浸在往事中的冯秋荷被张皇后一声喝骂回过神来。

    朱厚照忙解释起来:“母后,我没有啊,我怎么敢欺负秋荷姐姐”。

    张皇后牵着朱秀荣,朱秀荣见到朱厚照就笑嘻嘻的跑过来抱住朱厚照,张皇后不相信,“你没欺负秋荷,她怎么会哭”?

    朱厚照翻了翻白眼,张皇后这逻辑要是当官指不定造成多少冤假错案。

    冯秋荷快步来到张皇后身边,扶着张皇后,轻声说:“娘娘,殿下没有欺负奴婢,只是奴婢想起了家人而已”。

    张皇后听了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没事,都过去了,以后没有那种苦日子了”。

    听到张皇后这么说,冯秋荷的眼睛又开始红了,强忍着不让眼泪滴下来,冯秋荷扶着张皇后坐下,看着朱厚照逗弄朱秀荣,“娘娘,刚才奴婢说殿下的布匹定价太低,殿下说纺织厂不是单纯为了赚钱,而是要让百姓们都能穿得起质优价廉的衣服,奴婢就想起家人被......”。

    张皇后点点头,看了朱厚照一眼。“既然如此,你当好生帮助太子看好纺织厂,造福百姓”。

    冯秋荷点点头:“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会努力的”。

    今年似乎比往年更冷了一些,弘治帝裹了裹身上的大氅小声嘀咕着,抬头看向乾清宫外飘着的鹅毛大雪,忽见雪地上三个身影匆匆而来,刘建等人跨入乾清宫,来不及拍打身上的雪花,急急说:“陛下,贵州有变”。

    弘治帝接过奏报,是贵州总兵官东宁伯焦俊、巡抚贵州都御史钱钺的联合奏报,在九月时,普安土司土判官隆畅之妻协同营长阿保进攻普安土司隆畅,隆畅不敌避走云南。贵州总兵官东宁伯焦俊、巡抚贵州都御史钱钺前往普安土司和解,米鲁表面应承和解。但当焦俊等人走后,米鲁蒙骗隆畅喝下毒酒,隆畅死后,米鲁据寨起事,又于普安筑三寨,名其所居之寨曰“承天”,自号“无敌天王”,出入乘黄旗。

    “米鲁是普安土司土判官隆畅之妻,米鲁为何反他”?弘治帝放下奏报,揉着眉心。

    谢迁:“回陛下,五年前,米鲁犯事被隆畅驱逐,米鲁便回到父亲沾益州父亲安民家中,但米鲁不服,暗中与普安土司的营长阿保相互勾结,以期将来卷土归来。一年前,隆畅以年老为由将土判官之职传给儿子隆礼,阿保在隆礼面前为米鲁说情,隆礼也就打算迎接米鲁回来,被隆畅知道后,隆畅怒杀隆礼,并焚毁阿保的寨城。于是今年九月时,米鲁和阿保聚众起事,攻打隆畅”。

    明白了事情原由后,弘治帝问:“三位阁老认为如何处理为好”?

    刘健:“陛下,老臣认为不可助涨米鲁此风,况且米鲁不服朝廷调解,公然违反律例,此种行为与造反无异,为维护朝廷纲纪,老臣认为应当派兵围剿”。

    李东阳:“陛下,刘老,下官觉得贸然派兵不妥,贵州山高地广,土司之间多有联系,朝廷派兵少了无济于事,派兵多了耗费钱粮无数。既然米鲁是安民之女,是否可以责令安民训斥其女,同时予以招抚”?

    谢迁:“不敢苟同,贵州土司桀骜不驯,若是此次朝廷毫无表示,长此以往,贵州土司必无视朝廷,以后要想围剿更是难上加难,陛下,臣附议刘阁老,此风不可涨,必灭之”。

    李东阳:“........”

    弘治帝衡量了一番,三位阁老都有道理,但现在国库刚有起色,若是出兵必将耗费无数钱粮,况且现今天气寒冷,不宜出兵。应暂稳其心,待春节过后再进行出兵围剿。

    心中有了计较后,弘治帝缓缓开口:“如今天气寒冷大雪封路,此时出兵无济于事,徒费钱粮,内阁下旨申饬米鲁,责令其三月内到京城负罪,若米鲁不从,再商讨出兵事宜”。

    朱厚照获知此事后,召来杨一清和王守仁,就贵州土司米鲁一事进行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