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摆上笑脸:“伯安兄,这水泥不过是本宫玩泥巴时突发奇想,然后就开始做试验。其实你要想格物致知,很简单,就比如你练剑,用力刺出的时候,为什么会出现破空的声音?这声音从何而来?为什么你不研究一下呢”?
唐伯虎刚想开口询问,朱厚照伸手示意他闭嘴:“伯虎兄啊,你不是喜欢喝酒吗?”
唐伯虎:“回殿下,学生已经戒酒了,自从来了西山就再没喝过”。
朱厚照噎了一下,“我没叫你喝酒,我是让你研究下为什么人喝酒之后身体会觉得热,头脑会不清醒”?
每隔一个月,朱厚照就会布置一个小任务给两人,让两人去摸索,整理所思所得,除此外,两人还必须去学堂学习朱厚照编制的拼音和算术。戴文星、颜雪峰、徐经则跟随刘大夏和王华去了保定府。
回到东宫,朱厚照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现在水泥制作出来了,清宁宫的重建也要开始了,前期已经完成了清理,并整平地面,按照朱厚照的要求挖了化粪池和排水沟。
朱厚照画完后,想了想,要搞个炼铁厂了,现在的炼铁技术过于落后,效率太低,不符合朱厚照的要求。虽然现在明朝冶铁炼钢的生产发展位于世界最高水平,无论规模、产量及技术都是顶尖的,但官办的很少,多数为民间私营。
导致这种情况出现只要是因为明太祖朱元璋认为官办冶铁是与民争利,因此呵斥查办提议官办冶铁的官员。而朱元璋更因此设定税率为三十税二。查明此情况后,朱厚照皱了皱眉,冶铁和炼钢在很多朝廷是禁止私营的,因为是战略物资。明朝则反其道而行,所以就有了里通外国的奸商。
朱厚照坐在椅子上思考,如现在请求父皇下令停止民间冶铁,就算说服了弘治帝,朝廷大臣估计都不同意了;其次冶铁炼钢长长的供应链,涉及几十万人,若是贸然停止会引起反弹,得不偿失。但任由发展,日后必成大祸。怎么办呢?想了一会,朱厚照拿过纸笔,写下:儿臣近日查阅我朝钢铁冶炼行业,官办冶炼厂几近于无,民间则到处落地开花,从事钢铁行业的人员将近几十万人。官办和民间的产量对比悬殊,若朝廷采购成本更高,且民间铁税三十税二,与利润相比失衡;
儿臣认为钢铁产业关乎王朝安稳,若完全开放民间私营,弊害无穷,为理顺钢铁产业,儿臣进行了相关整理,请父皇阅:一、原已开放给私人的铁矿采集不做处理,继续由民间经营,但进行承包制。承包制随后附上;二、所有民间私人经营的炼铁厂必须办理准可证,无证不得经营;三、新发现或未发现的铁矿全部由朝廷进行开采,不得再转让私人;四、所有炼铁厂必须符合朝廷颁布的要求进行生产。
细细规划之下,朱厚照又把承包制、准可证和生产要求都进行了细化,写完后,几近深夜。
而此时,保定府衙门后院,刘大夏和王华正在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王华:“时雍兄,情况就是这样,这两个月的登记人口和官府的黄册对比,就有近千户的逃户及三四千人未登记,府城外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刘大夏:“贴了告示了吗?这么多的逃户都去了哪里呢”?
王华压低声音:“有门路的多数进了权贵人家,没门路的偷偷寻其他差事,最不济的就是跑去做流民。现在普通的民户都已经登记了,就剩士绅和权贵的没有登记,我怕他们府上有不少人啊。马上就要夏税了,是不是请示皇上定夺”?
刘大夏摇了摇头,“来之前我已拜托锦衣卫指挥使牟大人帮忙,另外陛下也给了我一道密旨,关键时刻可以凭借密旨调动当地官兵,明日我们就分头行动,去拜访那几个家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若是仍不配合就只能采取特殊手段”。
“好,就按时雍兄说的办”。
翌日,王华和刘大夏分别拜访保定府的士绅,大部分士绅都比较支持朝廷,也配合完成了人口登记。但也有三户士绅人家毫不理会,任由刘大夏和王华怎么说都不肯配合。而刘大夏毫不手软,直接扔出锦衣卫搜罗的证据,这几家士绅可以在保定府横行霸道,难免用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王华:“王老先生,税制和户籍改革是朝廷今年力推的大事,本官希望王老先生识大体顾大局,配合官府,成全王家名声”。
王长清喝了口茶,悠悠道:“王家自是配合官府的,这个请王大人放心,至于你说的税制和户籍,说实话,老夫不明白什么意思,也不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老夫只知道自明太祖以来,士绅无需纳税,何以现在要纳税?纳税就纳税吧,为何只有保定府”?
王华诚恳的笑了笑:“王老先生,祖制并未是一成不变,明太祖时期也不是士绅无需纳税,本官家里也是士绅,该缴纳的税赋本官家里也是按时缴纳。至于说到保定府,那时考虑到新的税制施行过程中会出现意想不到的问题,因此朝廷在保定府进行试验”。
王长清:“那现在试验清楚了,保定府上上下下都不喜你们的新政,依老夫看,你们还是趁早回京,上报陛下说新政不得人心,难以为继,就别在此劳民伤财了”。
王华见软的不行,语气也硬了起来:“王老先生的两个儿子都在朝中做官,为何王老先生不支持你的儿子呢?若是王老先生公然反对新政,本官怕会影响到你儿子的仕途”。
王华隐约透露出威胁,王长清腾地站起身,指着王华破口大骂:“你休想持着新政拿捏我王家,我王家行得正坐的端,不怕你这小人诬告,你要折腾随你,别来搅合我王家”。
王华也站起身,直视王长清,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王家行得正坐的端?那敢问王老先生,你的孙子王奇易三年前在街上因为琐事,将一平民当街殴打致死,事后平民告状,你凭着王家的关系硬压下来了,可有此事”?
王长清只当王华是新来的保定府普通官员,不知道王华的底细,因此并未把王华放在眼里:“岂有此理,我王家安安分分,你不要随意诬陷,我大儿子王文敏可是朝廷吏部左侍郎,我小儿子王文聪也是右佥都御史,汝安敢欺我”?
王华只是笑笑,也不争辩,把锦衣卫搜罗整理的王家黑材料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手一伸:“王老先生,请”。
王长清把那叠资料拿过来翻了翻:“恶意编造而已,贻笑大方”。
王华见王长清软硬不吃,也不再与其纠缠,站起身来:“王老先生,既然如此,本官告退”。
等王华走后,王长清铁青着脸,拿起桌上的材料,上面详细列清楚了王家的所作所为,王奇易只是其中一桩,还有强占民田、欺压百姓甚至王奇易强抢民女等为非作歹的行为。因为王家的两个儿子在朝为官,在当地甚有名望,官府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王家的黑材料被王华整理的清清楚楚,王长清思考片刻,觉得此事还不可轻视,遂立刻修书两封,紧急叫府中下人立刻骑马飞奔京城将信交给王文敏和王文聪,让他们有时间最好回来一趟。而刘大夏也将保定府的情况如实禀告,奏报快速传回京城。
是夜,乾清宫内,弘治帝紧急召见了内阁和锦衣卫指挥使牟斌,朱厚照也被叫了过来,看了刘大夏和王华的奏章,刘健问牟斌,“牟大人,锦衣卫的材料可属实”?
牟斌:“回刘阁老,属实。王长清祖辈本是耕读传家,自从他的爷爷中了举人后,为了逃避朝廷的税赋,乡邻争相投献土地,投献的土地越来越多,王家因此兴旺发达,到了他父辈这一代,开始涉足官场,他的父亲曾是保定府的同知,而王长清读书一般,只是个秀才,因为是嫡出,他父亲过世后王长清就成为王家的族长;他的两个儿子较为出息,大儿子是成化十三年的进士,现为吏部左侍郎,小儿子是成化十七年的进士,现为右佥都御史”。
“王长清仗着祖辈及儿子为人行事霸道,尤其特别宠爱其嫡长孙王奇易,王奇易是王文敏的长子,持着王家及王长清的宠爱,王奇易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格,在保定府可以说是横行无忌,稍不如意就随意殴打平民百姓,往来客商在保定府行商也要交纳保护费给王奇易,不然休想安安稳稳的做买卖。三年前保定府城北的肖姓人家肖东因为不肯将自家的田投献,王奇易恼怒之下指使下人殴打肖东,肖东去官府告状,反被王奇易诬陷,急火攻心之下肖东吐血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