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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科举舞弊案

    弘治帝听后拿着记录沉默不语,按照朱厚照所言,如若真是唐伯虎成为状元,怕真的是会被有心之人大做文章。但会不会是照儿疑神疑鬼呢?良久,弘治帝才缓缓开口,“那依照儿所言,该如何是好”?

    朱厚照抿了抿嘴唇:“坐等鱼儿上钩”。

    弘治帝心里了然,朱厚照此次是先给自己打个提醒,若是唐伯虎真成为状元,就等着有心之人入网。于是,弘治帝叫来萧敬,细细交代一番,萧敬领命而去,又叫来三位阁老告知此事,督促内阁关注此事进展。

    朱厚照原本是想等事态如原来的历史一样,等事情发生后再找弘治帝的,后来深思熟虑后觉得事情发生后再找弘治帝就算查清楚事情真相也是难以服众,而且弘治帝的性格虽然包容开放,但有的时候为帝者需衡量全局,到时候真的涉及程敏政及其他朝中大臣,弘治帝为了朝局稳定及平息士林怨愤,放弃一个小小的唐伯虎和徐经是很正常的。这就是为什么历史上李东阳主持的督查队伍反复查阅后,认为程敏政、唐伯虎和徐经没有作弊的情况下,弘治帝仍然抛弃了唐伯虎和徐经。考虑到此,朱厚照才进行事前提醒。

    会试一如既往的进行,因为朱厚照的提醒,弘治帝、内阁、锦衣卫和东厂均对会试高度关注,而幕后黑手仍一无所知,好不容易等到张榜,唐伯虎果然是第一名,徐经是第二名,于是幕后黑手开始运作,指使一个叫华昶的小官向弘治帝打报告,弹劾弘治帝的老师程敏政泄露试题,报告里将泄题情节描叙得十分恶劣:三场考试还未入场,题目就已满大街都有了。考生唐伯虎和徐经昏了头,拿着试题到处炫耀,简直就是给我大明盛世脸上抹黑,“此岂科目所宜有,盛世所宜容”?

    而弘治帝接到华昶的弹劾报告,心中震惊,震惊于朱厚照的未雨绸缪。弘治帝感慨之余忙召来内阁和朱厚照相商,将华昶的告密给了朱厚照,朱厚照看完冷笑一声,果然如历史进展一样。三位阁老看了报告后也一阵无语,当初弘治帝要求内阁关注此事时,三位阁老仍觉得是太子殿下多疑,现在看来太子殿下似乎未卜先知。弘治帝和三位阁老齐齐看向朱厚照。

    朱厚照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不去解释,“父皇,三位阁老,我建议分两路进行调查。一路由李阁老领刑部、都察院、大理寺、锦衣卫进行查卷,李阁老是主持官之一,查程大人在会试前是否知晓考题,另外查程大人审阅过的考生是否有唐伯虎和徐经。另一路由锦衣卫指挥使牟大人会同刑部、东厂调查这个华昶,看他近期有何异动,调查其背后是否有人指使”。

    “陛下,太子殿下建言可行”。

    “准,另此事由太子总督此事,李阁老协助”。

    回到东宫,朱厚照召来牟斌,询问锦衣卫进展,牟斌将暗桩获得的情报递上,朱厚照细细思索后,“牟大人,本宫送你一场富贵可好”?

    牟斌拱手,“殿下言重,此乃臣分内之事,何谈富贵”。

    朱厚照笑了笑,“牟大人,这份报告你递上去给父皇,但不能说是我的安排,明白吗”?

    牟斌不解,“为何?”

    朱厚照:“别问为何,你就照本宫说的去做”。

    牟斌思忖良久:“臣不会撒谎”。

    朱厚照抚额哀叹,“牟大人,我没叫你撒谎,我只是要在父皇问你的时候,你只需回答‘陛下,这是锦衣卫的日常记录,并无针对某个大臣,因陛下令臣调查此事,见到这份记录后忙呈递给陛下’,这算撒谎吗?这是实话实说,我也没让你颠倒黑白,只是让你略去本宫而已”。

    牟斌:“明白了,殿下,臣知道怎么做”。

    因为弘治帝的关注,调查进展很快,李东阳主持的督查小组经过反复查阅,最后得出结果:程敏政在会试前与唐伯虎和徐经有过交谈,程敏政或许有透露过会试考题,但程敏政审阅过的考生试卷中没有唐伯虎和徐经。而锦衣卫牟斌更是递交了直接证据,证实有人暗中操纵此事,指使华昶告密,意图通过此事扳倒程敏政,好让幕后黑手得利。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幕后黑手只是安排告密,暂未煽动士林。

    知道幕后黑手后,弘治帝等人大吃一惊,实乃此人官声人品都是众口称赞。这幕后黑手赫然是程敏政的同僚傅瀚,朱厚照假装不知此人,询问的目光看向牟斌,牟斌只好老实回答:“傅瀚傅大人,礼部左侍郎”,牟斌简单介绍后便闭口不言,他到现在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太子殿下不让弘治帝知道此事,这明明就是太子殿下早就发现的啊,为什么太子殿下不居功?

    牟斌揣揣不安,从进入锦衣卫那一天起,灌输的思想都是尽忠陛下,现在太子殿下却让自己对陛下有所隐瞒,让牟斌心中甚是不安。

    “此事如何处理为好”?弘治帝开口询问,看了相关调查证据他也头疼,一来程敏政无法完全证明是否存在泄题,二来此事涉及两位朝中大臣,处理不好极易造成朝局动荡。而同时也让弘治帝感到后怕,若是真遂了傅瀚,恐怕以后朝中不得安宁。而傅瀚之所以这样做,还是和利益之争有关,礼部尚书年岁已高,已递呈请求告老还乡,弘治帝和内阁正在考量礼部左右侍郎,即傅瀚与程敏政,而傅瀚这回看到了机会,以为一击即中,却不知道被朱厚照坏了事。

    “陛下,此事不可轻饶,陷害同僚,质疑朝廷,陷陛下于不义,均为大罪,且傅瀚身为礼部左侍郎,理应以身作则,却行如此下作之事,不严惩怕难以服众”,刘健狠狠的揪着胡须。

    刘健实在难以相信傅瀚做出如此下作有辱斯文的丑事,简直就是斯文扫地。更让刘健难以释怀是,当弘治帝垂询谁可担任礼部尚书时,自己是推举傅瀚的,在弘治帝面前,可是狠狠夸奖了傅瀚,为人沉稳,如傅瀚老老实实,礼部尚书的位置如无意外基本就是他的了。谁知他沉不住气,这让刘健的老脸往哪搁,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刘健自然开口请求严惩了。

    李东阳接着说:“陛下,鉴于此事程敏政并无不妥之处,受人诬陷,臣建言由程敏政担任礼部尚书,以安其心”。

    李东阳的话让弘治帝颇为意动,毕竟是自己的老师。刚想开口恩准,谢迁却又上前:“陛下,臣以为不妥,礼部尚书掌朝廷中的礼仪、祭祀、教育和科举等,程侍郎虽被人诬陷,但臣观此事程侍郎亦有不妥之处,其身为科举主持官,对于参考士子的礼节性拜访理应谢绝,以身作则,彰显朝廷科举的严肃公正,但程侍郎不仅没有避嫌,且与唐伯虎等人饮酒同乐,高谈阔论,痛陈时政,亦有可能在谈论中透露考题,臣以为程敏政为官不够严谨,难以担当重任,且礼部尚书位高权重,需德高望重之辈坐镇为好”。

    朱厚照神情一凛,深深看了李东阳和谢迁一眼,这么年轻就能进入内阁确实不容小觑,两人这么快就完成了一次默契,若非自己后世穿越而来,知晓此事的前因后果,怕也被他们两个糊弄了,此事也给朱厚照提了个醒儿,以后跟内阁这些人精打交道要万分小心。

    一个捧一个贬,目的是什么?还是礼部尚书那个位子,原本内阁可能属意傅瀚,但没想到被朱厚照搅黄了。只剩下个程敏政,这个程敏政呢,恃着自己是官二代,为人聪慧又少年得志,所以为人狂妄,恃才傲物,经常口出狂言,与同僚相处不好,纵观历史,有才华的人性情大抵如此,李白如是,唐伯虎亦是,按现在的话说就是不得人心,礼部尚书位何其重要,李东阳和谢迁肯定不希望程敏政这样的人上位,因此在弘治帝面前演了一场戏,默契程度令人叹为观止。

    谢迁明确反对的态度,令弘治帝颇感踌躇,谢迁说的也有道理,程敏政你明知道自己是科举主持官之一,还不懂得避嫌,稍微懂得官场规矩的人都懂得忌讳,此为官大忌,而程敏政你已为官多年,混迹官场已久仍不自律,何况还曾为帝师,证明此人情商极低,确实不易担当重任,若贸然重用,他日必被政敌攻讦,深陷官场诡计。

    弘治帝最后望向朱厚照,朱厚照示意了下眼神便低下头去,弘治帝会过意来,清了清嗓子,“你们先回去吧,朕再思量思量”。

    朱厚照跟随三位阁老离开乾清宫,在门口拱手告别后,朱厚照转身离开,刘健摸着胡须深深望了一眼朱厚照的背影,“刘阁老,太子殿下很有趣吧”?谢迁站在一旁不经意地问。

    刘健:“何止太子殿下有趣,你也很有趣”。

    谢迁扯了扯嘴角,和刘健、李东阳拱手道别。

    “宾之,你急了”?刘健转身深深望着李东阳。

    “哈哈,或许这样是最好的结局呢”,李东阳不以为然,刘健低头稍稍思索,而后眼神一亮,感慨道:“我老了,不及你和于乔,确实这样是最好的结局”,两人对望一眼,携手离去。

    乾清宫转角处不远,朱厚照停住脚步,待到谷大用禀告说三位阁老已离去,朱厚照转回乾清宫,径直踏入宫内,弘治帝还在翻看着记录,“照儿,有何话不能当面说”?

    朱厚照沉默了一会,他也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和弘治帝说明,只好隐晦道:“李阁老和谢阁老演了一场戏”。

    “我知道”弘治帝淡淡道,就在刚刚,弘治帝就悟出来了。虽然弘治帝算不上天资聪颖,但为帝多年,官场的弯弯绕绕也见的多了,三位阁老的为人脾性也清楚,可能当场没有反应过来,事后回想也就大概明了。

    “但他们还是出于公心”朱厚照小心斟酌。

    “你呢?你怎么想”?

    “回父皇,程大人确实不适合担任礼部尚书”。朱厚照艰难回答,毕竟程敏政深得父皇欢心,其在弘治元年被御史中伤弃官而去,弘治五年又被弘治帝昭雪复官,由此可见程敏政在弘治帝心里是有地位的。

    “照儿何出此言”?弘治帝语气波澜不惊。

    既然都说开了,朱厚照也不藏着掖着了,“回父皇,纵观此事前后,程大人在此过程中累累犯错,一身为科举主持官,不懂避嫌;二身为朝廷重臣,私下抨击朝政;三身为帝师更应懂得谦虚恭让,但程大人虽有才干,却恃才傲物;四、为人狂妄,不容他人。说好听点是此人不拘小节,难听点是胸无丘壑”。

    朱厚照顿了顿,继续说道:“儿臣以为,身居庙堂之上,一要谦虚,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朝堂之上有才之人犹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程大人恃才傲物,是为一大错;二要懂得谦卑谨慎,而程大人却又狂妄自大,是为二大错;三要团结同僚,同心协力辅佐父皇处理政务,程大人却不容他人,不得人心;四不妄仪朝政,以身作则维护朝廷纲纪,而程大人恰恰相反,身为礼部右侍郎私下抨击朝政,是为四大错”。

    “儿臣不否认程大人的才华,但他并未做到胸藏文墨虚若谷,腹有诗书气自华,所以儿臣自以为程大人实不符合礼部尚书职”,说完,朱厚照长跪在地。

    “唉,起来吧,照儿无罪”,弘治帝起身离开御桌,拉起朱厚照。“也只有朕的皇儿才敢和朕坦露”。

    “朕知道程师傅才华横溢,但又孤芳自赏,朝臣不容,但就事论事,这一次他应是无心之过,若因此而惩罚他,朕不忍心,礼部尚书至关重要,朕遍览朝臣无一人可,儿臣可有合适人选”?

    “父皇,何不让李阁老领礼部尚书职”?

    弘治帝若有所思,“谢阁老领衔商部尚书,李阁老也可以领衔礼部尚书嘛”。

    “那这次科举舞弊案...”?

    “经调查,程敏政未审阅唐伯虎和徐经考卷,科举舞弊案纯属子虚乌有事件,乃华昶捕风捉影,有意陷害朝廷重臣。榜单有效,唐伯虎为状元,榜样徐经。傅瀚和程敏政无过错;华昶身为言官,虽父皇广开言路,但不代表允许言官可凭空捏造事实,革除华昶官职,永不叙用,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