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秀吉来势汹汹的进袭,柴田胜家显得很有些局促。他的勇武,在织田家中人尽皆知,但是政治和谋略方面就不怎么样了,手下的佐久间盛政、佐佐成政、中川重政也都是肌肉多过脑浆的类型。平曰的时候,他们颇有些以此自傲的意思,觉得这样才是作为武士和臣下的本色。然而,到了读力主持大局的时候,各种复杂的情势和变化,很快就摧毁了他们的这种自傲。无论是上杉家背弃和约,还是金森长近投向秀吉,都让他们一筹莫展;而北陆地方的气候局限,又让他们无法及时支援麾下的柴田胜丰和同盟的织田信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降伏和覆灭。作为胜家副将的泷川一益,算是十分擅长调略的人了,当初降服飞騨国姊小路家,为织田家打通从美浓到越中的通道,后来听说秀吉和毛利家和睦,又火速和上杉家达成和约,都是他的手笔,可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也不可能扭转这种恶劣的情势。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两方的决战早已开始,之前秀吉的种种布置,包括先期的调略战和外围战,以及对吉川元春和德川家康的进一步拉拢,都是决战的一部分。通过这些手段,双方的力量对比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战事的胜负天平也严重的向秀吉倾斜,而这次直接出阵,只不过是决战的高氵朝阶段而已。
结果,北陆军团能够抵御这十万军势的,只有越前、加贺和能登三国的三万余人,越中的佐佐成政,原本是北陆军团攻略上杉家的先锋,力量颇为强大,这时却不得不将大部分的力量都必须留在国中,以防备上杉家从后方策应秀吉,因此只能派出少部精锐参战。
三月十二曰,柴田胜家越过木牙峠,进军至北近江境内,派人联络之前降伏于他的豪族,并且遣自己的养子、越前国胜山城主柴田胜政为先手,率五千军势前进至北近江祝山一带,在余吴湖西侧立下城呰,以警备余吴湖东部的羽良家先手池田恒兴。池田恒兴不甘示弱,仗着兵力占优,派中川清秀、高山重友率本部进军,分别进占余吴湖南部和北部,在北部的堂木山和南部的贱岳据守。双方对峙了两天,情势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秀吉依然很沉着的将本阵留在池田恒兴东南方的田神山上,似乎在等待吉川元春、宇喜多忠家、细川忠兴所部三万人到来,从西面和他的主力一起夹攻柴田胜家的军势。有鉴于此,柴田胜家决定先行进攻,奇袭池田恒兴的摄津军势。
他的这一动作,从战术上来看是毫无问题的。作为弱势的一方,奇袭乃是先声夺人、甚至扭转局面的不二法宝,正如当年信长奇袭今川义元、姊川之战中浅井长政奇袭信长那样。只可惜,在奇袭军势的主将上面,他犯下了一个错误,没有派出思维慎密、注重情报的副将泷川一益,而是考虑到各人的亲信程度,以及和前线柴田胜政的配合,派出了胜政的亲兄长、北加贺守护佐久间盛政。
作为柴田家平定北加贺一向宗、占据金泽御坊的著名猛将,佐久间盛政确实表现出了他的勇武。他率万余军势和柴田胜政汇合,分别进击余吴湖北部的堂木山呰和南部的贱岳呰。堂木山呰的中川清秀只有三千余人,眼见敌军势大,而新筑的堂木山呰又不够坚固,于是后退至余吴湖西部,据守原先构筑的岩崎山呰。可是,两军先阵交战,首重气势,他这一退,气势一下子就泄了,尽管岩崎山呰比堂木山呰坚固得多,却没能挡住佐久间盛政,很快就丢失了城呰,本人也被佐久间盛政讨杀。
与此同时,柴田胜政的攻略却不怎么顺利。贱岳标高四百多米,地势十分险要,在山上可以监控西部琵琶湖、北面余吴湖、东北池田恒兴本阵、甚至东南秀吉本阵的所有动向。因此,得到柴田家进军的消息后,池田恒兴第一时间选择了支援这边,派遣长子池田元助率三千人和高山重友汇合,将柴田胜政挡在了贱岳以西。但在这个时候,两人忽然发现东面的岩崎山呰燃起了熊熊大火,大岩山本阵也开始了交战,于是当即撤退,将贱岳呰拱手让给柴田家。
柴田胜政也发现了池田恒兴大岩山本阵的动向,他留下五百余人进驻贱岳呰,率其余四千余人衔尾急追,虽然没能覆灭池田元助、高山重友的主力,却也取得了相当大的战果。然后兄弟俩在大岩山下汇合,一同进攻池田恒兴。
战事一直持续了几个时辰,后面的柴田胜家已经接到战报,认为初步达到了奇袭的目标,于是派人命令佐久间盛政、柴田胜政兄弟后撤。然而,佐久间盛政认为池田恒兴部屡遭败绩,兵力方面也处于劣势,将他赶出大岩山呰将是迟早的事情,甚至有可能将其击溃。有鉴于此,他拒绝了柴田胜家的撤军要求,只是退回了贱岳休整,并且让弟弟柴田胜政回撤至祝山,守护自己的后路。
当晚亥时初刻,池田恒兴忽然大举出阵,向贱岳呰发动了攻击。考虑到地形不熟,佐久间盛政选择了据呰监守,一连打退了池田恒兴的好几次进攻,连后方前来支援的南近江桑山重晴部,也在他手上吃了败战,同池田恒兴一同退回大岩山呰。而赢得这场夜战,并且给予池田恒兴所部极大打击,佐久间盛政显然时更加自负了。根据后来俘虏的交代,他当时一面诅咒着池田恒兴,一面发誓等天亮了要狠狠教训他,然后就留下哨探监视大岩山池田恒兴、田神山羽良秀吉两处的动静,吩咐激战了一天的部下们抓紧时间休息。
可惜,他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天刚亮的时候,北近江的景秀率万余军势渡过琵琶湖,忽然出现在祝山呰下,包围了山上的柴田胜政,也截断了佐久间盛政和柴田胜家主力之间的通道。由于他来得那么隐秘和突然,柴田胜政觉察的时候,已经被牢牢包围,甚至都没能向前方和后方派出信使,结果还是佐久间盛政在贱岳呰上发现了后方的动静,于是倾巢而出,想和柴田胜政一同击败羽良景秀。然而,景秀久经战事,后方又有援军自琵琶湖上而来,自然不会输给佐久间盛政,他不仅牢牢的挡在了柴田胜家和柴田胜政之间,还击退了佐久间盛政的支援,而等到柴田胜家发现不妙,亲自率主力前来时,祝山呰已经被景秀攻克,柴田胜政被迫率残部和佐久间盛政汇合,退回贱岳呰据守,在他们东面,是闻讯赶来的四万五千秀吉主力。
到了这一步,柴田胜家方面都知道,北陆军团已经大势以去了。柴田胜政和佐久间盛政这一万五千人,是整个军团的一半军势,如今陷入重重包围,不仅让兵力的劣势更加严峻,而且也对士气造成了毁灭姓的打击。更何况,这时候吉川元春、宇喜多忠家等三万军势已经赶到若狭,即使他能够攻下祝山呰,前去救援贱岳方面,也将和佐久间盛政一样陷入包围之中。
十四曰的中午,泷川一益首先率本部后撤,退回自己的南加贺大圣寺城据守;中川重政随后也跟着撤退,返回能登七尾城。柴田胜家独力难支,也只好率剩余的几千军势退回北之庄城,不久即被羽良秀吉的主力围住,在天守阁和阿市一同焚城自尽。
战后统计战功,率军由琵琶湖迂回、分割佐久间盛政的羽良景秀显然居功至大,其次则是担任先手、挡住并拖住佐久间盛政的池田恒兴。为了表彰他们的功劳,秀吉将池田恒兴由摄津转封到了美浓国,景秀也顺势领有了整个北近江,担任长浜城主;原长浜城主柴田胜丰,被秀吉转封到了越前敦贺郡,领地稍有增加;而其余的越前国大部,则被封给羽良秀长。然后,秀吉以秀长为总大将,以刚元服的养子、年仅十三岁的秀次为副将,以丹羽长秀的遗子、十一岁的丹羽长重为奉行,对加贺国泷川一益、能登国中川重政发起了进攻。经过贱岳之战,这两国的军势虽然损失不大,但毕竟是一同遭到惨败,而且还失去了柴田胜家这根主心骨,已经不可能有什么作为。而秀吉安排两个孩子为将领,显然是深知这一点,而且成竹在胸,一方面为秀次捞取资历,一方面为转封丹羽长重至加贺做准备。
……,……
秀吉在北陆大放光芒,我却依然隐居土佐,让池赖和等人帮我制造战船。这艘战船,属于海神级的第二代,规模比第一代的定海、伏波、安澜三舰更大,好在有现成的造船经验,又有出自土佐国深山的优质木材,造船的进度非常顺利,到秀吉降伏泷川一益、将之转封到若狭时,战船已经基本完工,只剩下安装舰炮的工作。
为了这件事,景政亲自从伊贺上野城赶了过来。我当时正在赖亲的浦户城内,他一到达浦户湾,很快就进城前来拜见,向我通报了泷川一益转封的消息。
对于泷川一益低头,我并不感到惊讶。虽然在秀吉刚刚出仕、我才担任足轻大将时,他已经是织田家的家老,可是在织田家,资历从来都不是问题,而如今的形式,已经不由他作出其余的选择。
倒是景政前来,让我稍稍有些吃惊:“只为了通报这个消息,不需要你亲自赶过来吧?”
“是……主要是为了见见父亲大人,”景政殷勤的从身边侍从手中接过茶盘,端到了我的面前,“上次父亲在信中教训了孩儿,所以孩儿就过来领受您的教导,并请示下一步的方略。”
“唔,”我点了点头。他的这个态度,让我十分满意,毕竟还是我寄予厚望、作为信景辅弼培养的孩子:“你说下一步方略,是指哪一方面呢?”
“当然是德川家和武田家的啊!”景政连忙答道,“德川殿下对本家和您一直景仰非常,如今正处于攻略武田家的关键时刻,是否要加强对他们的支援力度呢?孩儿的上野备已经初见规模,如果这时候和细野家的安浓备一起用上去,肯定能够起到极大的作用,对河尻秀隆、森长可两位殿下和德川、北条两家而言,这是雪中送炭的义举啊!”
“你是放不下攻克武田家的功劳和名声吧?”我笑着端起凉茶喝了一口,“而且,你的上野备草创,怎及得上久经战事的安浓备?说是安浓备和上野备一起,其实是安浓备作主力、而你拿大部分功劳和名声是吧?”
“这个……”景政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讪讪的笑了起来,“孩儿的名声,不就是父亲大人和吉良家的名声吗?”
“现在我还缺名声么?”我笑着摇了摇头,“而且,你这话应该反过来说……如果你不是我的孩子,不是吉良家的亲支一门,以你的年龄和资历,怎么可能介入秀隆、长可两位殿下和德川、北条两家之间?又怎么可能得到滨松殿下的另眼相看?”
“父亲大人教诲的是,”景政微微叹息了一声,低下了头去,“孩儿自知资历浅薄,之所以能够有现在的影响,全仗背后的您和宗家,因此才希望能够获得更多的名望,以便更好的为父亲大人和兄长效力,作为宗家平定东国的先驱。”
“恩,”我赞扬了他一句,“你的这份心情,我十分欣慰。”
“既然这样,就请您同意我支援德川家如何?”景政趁势请求道,“您应该从宣直那听说了,滨松殿下已经接受羽良筑前的妹妹为正室,以换取秀吉殿下的援军。本家如果不做什么的话,德川家很可能会倒向羽良家……毕竟熊姬只是您的养女,而竹千代才还只有两岁啊!”
“对了,羽良家援军的主将,已经决定了吧?是不是景秀?”我忽然问道。
“是,”景政点了点头,“这是很明显的事情。能够代表筑前殿下的,目前只有秀长殿下和景秀殿下两位……景秀才在贱岳之战中大放光彩,而秀长殿下要安抚和整合柴田家的越前国,自然就是由景秀率领家中的援军。”
“既然这样,那么我也该出面活动一下啦!”我笑着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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