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正值初春时节,空气里依旧透着一股凉意。穿上春衫的行人,不得不在外多加一件衣裳或斗篷,来抵御这寒冬过境遗留的微冷。
相府里此刻却透着别样的冷凝,在这乍暖还寒的时节,欣怡不知是何缘故大病了一场,一干仆妇们火急火燎的将人送到了墨苑,七嘴八舌地议论,煞有介事地出主意。
贴身丫鬟见她浑身发抖地被一群仆妇搀扶进来,瞬间就明白了,自家小姐铁定是染了风寒,赶紧差使别的丫鬟到外院将府医请来。不管大病小病,都是耽误不得。
同样收到消息的还有丞相夫人叶氏,叶氏是礼部尚书府的嫡幼女,是一个为人和善又果敢的女人。深知慈母多败儿的教训,对这个唯一的女儿,她总是悉心教导,从不过分溺爱。
墨染宸的伤势一天天好转,他是铁血沙场之人,受伤不说是家常便饭也是不可避免。
只是这次被欣羽偷袭搞得他有些身心俱疲,因祸得福的是在他养伤期间,阿霖不仅给他涂药包扎,几乎寸步不离陪在他身侧,还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倒腾吃的补身子。
因他有伤不能乱吃东西,而天天喝粥也很要不得,阿霖每次选好食材都先拿去给老军医过目,久而久之,老军医都把她当徒弟教了。阿霖虽然爱玩爱闹,学起东西来确是难得的认真。
待行动无碍后,墨染宸又精神抖擞回去上朝了,无可厚非,他能那么快好起来,阿霖就是一大功臣。而他对此又多生出来的感激之情自是默默藏在心里的。
不同以往的是,每次墨染宸走后,辛遥就会翻墙来宸王府陪阿霖。有了这个女中豪杰,再也无需担忧阿霖悄无声息被人劫走,倒是免去了墨染宸的后顾之忧!
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
然而,天无百日晴,总有些事情不随人愿……
“什么,皇太后打算把欣怡赐给墨染哥哥做妃子?”阿霖拿着杯子的手一抖,精致的青花瓷杯子跌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是的,霖姑娘,今日属下陪王爷入宫,亲耳听到的。”欣远看着神色有些不自然却拼命保持镇静的阿霖,有些于心不忍:“不过霖姑娘放心,王爷拒绝了婚事,王爷说他已经心有所属,决不会另娶他人为妃。只是,王爷当众拒婚,太后似乎不大高兴。”
因墨染宸还要去将军府议事,便让欣远先行回了王府。
她早该料到必需要面对的,宸王纳妃,这不过是早晚的事。为什么,她一点都不高兴——墨染宸为了她当众拒婚,她却一点也不开心,只觉堵得慌。
拒绝欣怡,便是拒绝相府这个后盾,其中厉害关系,她又如何会不明白……
她平时不愿想这些事情,难道不是在刻意逃避吗?
“霖儿,我回来了。”天色将晚,墨染宸找到了坐在湖心亭发呆的阿霖:“你怎么了,侍女说你晚膳都没有用,独自在这儿坐了一整天,可是有心事?”
“宸王殿下要纳妃,夕夕当然没有心情吃饭了!”心直口快的辛遥冷哼了一声,从树上跃了下来,瞪了墨染宸一眼:“你若辜负了她,本姑娘第一个饶不了你!我可不管你是不是皇亲国戚!”
辛遥五指扣在腰间的长刀上,像一头发怒的母狮,冷眼看着墨染宸。
“阿遥,你别这样……墨染哥哥,我……我只是……”
“霖儿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的心意,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墨染宸没有理会辛遥的冷眼,他坐到阿霖身旁,把她抠着栏杆的手松开拉了起来,有些急切地将佳人紧紧拥入怀里。
他抱得那么紧,她的脸帖在他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声,阿霖闭上了眼睛,一滴泪滑落眼角……
“殿下好自为之!”辛遥黑衣如墨,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地翻墙离去。
“墨染哥哥,我想……”阿霖抬头看着他:“墨染哥哥……我想回家了……”
她的声音在发抖,他的心跟着收紧,“好,我陪你去……”
“墨染哥哥……”她环住他的脖子,不愿放手,怎么舍得放手?又如何能放手?
如果朝廷容不下她,他真的能放下一切跟她一走了之吗?
墨染宸封住那娇艳欲滴的红唇,辗转流连——他的傻姑娘啊!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心安?
两个依偎着的人影一直靠坐在湖心亭,从日落到星启,像是要就这样坐到地老天荒。
既然到了这一步,有些事情不如早做决断。
怕她着凉,墨染宸终于还是把怀里睡着了的姑娘抱了起来,离开了湖心亭。这一次是直接抱进他的寝室了。他要光明正大地和她在一起,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她,她会是他未来的王妃!
尽管他们已经同榻而眠很多次,他还是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在她身后躺下。
因为阿霖爱侧着睡,他就顺势继续把她搂在怀里,虽然已经不知道搂了多少回了,他却依然喜欢这个亲密的姿势,只是这一次,他的心再也静不下来……
阿霖已经很熟悉这个怀抱,没有任何不安地闭着眼睛任他抱着,他却不想让她继续睡了。他的手滑到她腰间,想要拉开那件蓝色长衫的带子。
她隐约猜到他想要干什么,伸手握住他的手想阻止,却被他抱着翻过身来,他的唇就贴在她额头上了……
墨染宸从没有想到自己的出现居然会令欣怡如此魂牵梦绕,执着到这个地步。
虽然这一次是太后提出来赐婚,但欣怡有没有去求太后就说不准了。作为一个大家闺秀,又是相府千金,欣怡一直是深得太后喜欢的。
相比之下,要太后接受阿霖,连阿霖自己都觉得此事有些难办,她真的不想进宫啊。虽然这件事墨染宸答应过她,可这样一来,岂不是更加为难他?
“姑娘留步!”翻出院墙的辛遥刚准备解下蒙面的黑纱,就被同样翻墙而出的黑衣剑客叫住了。
不过黑衣女子也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并不打算停下来和一个陌生男子交谈。
欣远见对方不搭理他,突然回想起曾经在阿霖那里吃瘪的情形,这两人还真是,一点都不给旁人面子。不由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追了上去。
“你再跟着我休怪我不客气!”追了一段,辛遥总算停了下来,却是长刀出鞘,恶狠狠地指着黑衣剑客的面门说道。她今日心情本就不好,这人还一再来找晦气。
“好火爆的脾气!”欣远看着离他面门近在咫尺的刀刃,突然出手如电,两指夹住刀刃往侧面一拉,辛遥顺势连刀带人朝他扑了过来。
“你!”辛遥一惊,察觉对方劲道惊人,不好硬碰硬,立刻旋身错开:“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试试你的身手罢了!”欣远抽出腰上的软剑,寻了个刁转的角度一剑刺过去。
软剑轻盈,抖动的剑身如灵蛇吐信,击在刀刃上发出“叮”的一声清响。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短短几分钟软剑与长刀已走了数十个回合,竟是不相上下,胜负难分。
“姑娘好俊的功夫!”欣远率先收了剑,拾起地上一物——那是一只小巧的银质耳环,打磨成了一把小扇子的形状,镂空的花纹用了传统的工艺使得扇面更显精致非凡。
“还给我!”辛遥一把将耳环夺了过去,差点又动起手来。
“若我没记错的话,霖姑娘那里也有这样一只耳环,跟你这个是一对儿的吧?”欣远看着空无一物的手心,习惯性地捻了捻手指。
辛遥不置可否,又瞪了黑衣剑客一眼,转身从屋顶上跳了下去,落地如黑色的灵猫般轻盈。
黑衣剑客在铺了黑瓦的房檐上坐了下来,看着黑衣女子在路的尽头消失不见,有些无聊地放下一条腿晃悠起来——一个两个对他都这么冷漠,丝毫不讲情面,他就这么不受待见?
不过,辛遥这身功夫他十分欣赏,刚才比试,他虽然未尽全力,但能在三十招之内和他打成平手的人,在京城也是屈指可数,何况对方还是个女子,只是这性子也太冷了些。
说起来,这次墨染宸让他去查锁龙井一事,搞不好还需要找她帮忙。
锁龙井也叫锁蛟井,与龙不同的是这些传说里的龙指的应该是蛟。在悬剑桥跟营口坠龙里的应该就是蛟龙,锁龙井的龙也是这种蛟龙。最早的神话传说是禹王锁蛟,
传说龙门山本来是一条阻挡黄河入海的龙,这只龙有一个儿子叫做蛟,非常的小,但是力量很大。在龙挡河的时候蛟就会在旁边帮忙,人们恨极了这坏龙跟坏蛟,一看发大水就会说是蛟在做坏事了。
大禹来到黄河治水的时候在龙门把这只龙给砍成了两段。于是蛟就藏起来继续兴风作浪,黄河河水泛滥害死了不少人。大禹看见后找到一个可能治蛟的方法,他去割来葛条带上十几个人前往蛟作恶的地方。
后利用聪明才智把蛟给捆住了,最后大禹把这只蛟给锁进了巨石。
随着时间的推移蛟长大了,被锁着流进了大海,据说锁龙井里锁链的那一头就是蛟。
而这一次墨染宸让欣远去查的这个锁龙井,据说是出了人命案子,惊动了朝廷,而且牵扯到欣远手下的一名暗卫。在这个节骨眼上,墨染宸不得不小心行事,很多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丝毫不能马虎大意。
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墨染宸始终认为,一个母亲如果真的爱自己的儿子,就绝不会把控自己儿子的婚姻。可惜很多男儿从来没有这种清醒,他们始终觉得,母亲即使逼他,也是为了他好,也是爱他的。
但终有一天,那些后悔了的人会明白这样一件事:不管你信不信,结了婚,夫妻才是最亲的人。
一个家庭乃至一个家族中,妻子将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红颜是知己还是祸水,决定权又在丈夫的手中,女子如果是祸水,那男人便是祸源,而君王丢了江山却喜欢把责任推到女子身上——多么不公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