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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发现天门口

    长歌落日圆一百八十、发现天门口“大人,你看契丹营中起火了。”一个士兵指着城外,对李延渥喊道。

    李延渥看着闪着红光的契丹营寨,心里有些激动,毕竟这事办成了。其实,李延渥对这事不抱很大的希望,只要能在契丹营寨里点起火,就算完成了他的心愿,起到提振士气的作用。毕竟,他们只是一群溃兵,能不能上阵赴敌还不敢说。

    现在看来他们做的不错,大火熊熊燃烧起来了,火光中,可以隐隐看到云梯的轮廓,大火正在吞噬着它们。

    士兵们看着那些燃烧的云梯,议论开来,有人问:“李将军,那大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李延渥还没有回答,旁边就有人说了:“笨蛋,这还不知道?一定是有人来救我们了,袭击了敌营,放起了大火,是我们的援军到了。”

    “是吗?李将军,真是我们的援军到了?”

    李延渥说:“你说呢?不然,那大火是怎么燃烧起来的?”

    “是啊,你说你笨不笨?难不成契丹人自己烧自己做的云梯?”

    那个士兵低下了头,红着脸,其他人都大笑了起来。

    援军来了的消息很快在高阳关内传开了,大家都登上城头观看契丹大营的大火,还隐隐听到那边传来喊杀之声。

    有人便建议,打开城门杀出去,与援军里应外合。

    李延渥摇头道:“情况不明,不宜出战,万一伤到了援军,就不好了。”

    “也是,这黑灯瞎火的,哪里知道谁是谁。”

    “这下好了,高阳关总算有救了。”

    “现在援军来了,敌人的云梯也被烧了,他们还拿什么攻城?”

    “是啊,契丹人化了那么大的力气造出来的云梯,一把火烧了,肯定气得半死,哪里还有力气来攻城?”

    “他们就是来了,我也点一把火烧死他们。”

    城头上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李延渥听了,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高阳关又活过来了。

    大火一直到天亮才扑灭,萧绰、韩德昌、耶律隆绪看着一堆烧得黑黢黢的,东倒西歪的云梯,心里非常沉重。

    萧绰问:“这群宋军是哪里来的?”

    耶律隆绪说:“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不知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还是从土里钻出来的?”萧绰恼火地说。

    韩德昌说:“太后先不要动怒,据臣所知,这群宋军不是高阳关里面的守军。”

    “那是哪里的军队?难道是宋军的援军?”

    韩德昌说:“不是,据侦探回报,没有宋国援军到来。”

    “那这群宋军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韩德昌说:“臣以为这应该是李延渥事先埋伏好的一支军队。”

    耶律隆绪说:“对,大丞相说的对,一定是宋军事先埋伏好的军队。”

    萧绰问:“有没有抓到宋军俘虏?”

    韩德昌说:“有一个宋人被大火熏昏了,关起来了。”

    “那就问问他从哪里来的。”

    韩德昌说:“好,臣就去审问。”

    “不,把他带到这里来。”萧绰说。

    韩德昌便对卫士说:“去把那个放火的宋人带过来。”

    没过多久,老马被带到,见了萧绰,他立刻跪下。这也不能怪老马的骨头软,一是他没见过大世面,二、他从没见过萧绰这么富贵威仪的人。

    韩德昌问:“你叫什么名字?”

    老马心中慌乱,不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的。

    萧绰说:“你不要慌,告诉朕你叫什么?”

    老马这才稍稍平静,说:“老马。”

    “老马?你就叫老马?”韩德昌说。

    老马说:“是的,小的就叫老马。”

    韩德昌皱了皱眉头,说:“胡说八道,你怎么就叫老马?”

    老马说:“小的从小就没有名字,后来,给人赶马车,人们就叫我老马。”

    萧绰说:“你怎么连名字都没有?你是哪里人?”

    老马说:“小的也不知道是哪里人,现在住在汴梁的一个破庙里,算是汴梁人吧。”

    韩德昌说:“你原来住在哪里?”

    老马说:“小的也不知道,只知道救我的师傅说我可能是涿州一带的人。”

    萧绰说:“你是涿州一带的人,为何去了汴梁?”

    老马说:“师傅说那年涿州打了一次大仗,死了好多人,我是师傅在路旁捡到的,当时我还在一个妇人的怀里,几个月大,是师傅把我带到汴梁的。”

    萧绰说:“这么说你还是一个苦命人。”

    韩德昌说:“后来,你就当兵了?”

    老马说:“小的没有当兵,小的就是一个赶马车的。”

    韩德昌说:“胡说,你没当兵,怎么昨晚跑来烧那些云梯?”

    老马看着韩德昌,嗫嚅不语。

    耶律隆绪喝道:“说,你是谁的部下?”

    老马吓了一跳,说:“我就是一个赶马车的,没当兵。”

    耶律隆绪说:“不说实话,就打。”说罢,让侍卫将老马按倒,就要行刑。

    萧绰说:“先不要打他,老马,你说你在汴梁,为何来到瀛州?”

    老马听了,生气道:“还不是怪那个王继忠——”老马忽然不说话了。

    萧绰听他说出王继忠,心想他一定与王继忠有什么瓜葛,便问:“怪王继忠?王继忠怎么了?”

    老马撇撇嘴说:“王继忠,王继忠没良心。”

    萧绰说:“王继忠怎么没良心?”

    老马说:“王继忠投靠了你们,又娶了契丹女人,就是没良心。”

    萧绰看了一眼韩德昌,说:“这就是没良心?”

    老马说:“这不是没良心是什么?陈湘萍是多么好的女人,他就舍得抛弃,他还有什么良心?”

    萧绰说:“原来你是为那个叫什么——陈湘萍的女人抱不平才来瀛州的?”

    老马说:“我才懒得管呢,是他们求我,我才送他们来瀛州的。”

    萧绰说:“那个陈湘萍来瀛州干什么?”

    老马又撇撇嘴道:“就是想见一见那个没良心的。”

    萧绰微微笑了笑,说:“你既然进了瀛州,为什么又出来了?就是想烧毁那些云梯?”

    老马说:“我才懒得管那些什么云梯呢,我只是想回汴梁。”

    耶律隆绪说:“胡说,你回汴梁,为何跑到大营里来了?”

    老马说:“我是被逼的。”

    耶律隆绪说:“你是被逼的,谁逼你了?”

    老马说:“是那群当兵的,我说我要回汴梁,他们非不让我走,非要让我到这儿来不可。”

    韩德昌说:“他们是一些什么人?”

    老马说:“不知道。”

    “有多少人?”

    “四五百人。”

    “在哪里?”

    老马摇摇头。

    耶律隆绪说:“不说就打。”

    老马打着哭腔说:“小的真的不知道在哪里,小的只知道钻地道钻了好久,才钻出来,出了地道,天已黑了,真的不知道在哪里。”

    耶律隆绪还要喊打。

    萧绰向韩德昌使了一个眼色,韩德昌说:“老马,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下去吧。”

    侍卫将老马带走了。

    耶律隆绪说:“太后怎么就让他走了?”

    萧绰说:“该问的已经问了。”

    耶律隆绪说:“他还没说那些宋军在哪里。”

    萧绰说:“他确实不知道宋军在哪里,但是我们知道他们在哪里。”

    耶律隆绪不解地问:“他没说,太后如何知道在哪里?”

    韩德昌说:“他说他钻了好久地道才钻出来,一条地道最多能通多远,不过十几里的地方,那说明这支部队就在这方圆几十里的地方,只要我们用心地找,很快就能找到它。”

    耶律隆绪说:“是呀,可是十几天了,我们怎么没发现呢。”

    韩德昌说:“这说明他们的人数确实不多,隐蔽很好。”

    萧绰说:“老马没撒谎,就是四五百人的部队,但必须尽快地找到他们,除掉这个苍蝇。”

    耶律隆绪说:“好,儿臣立刻派出人去寻找他们。”

    萧绰说:“就让耶律曷主去。”

    耶律曷主带领十几个人出了大营,走到一条大道上,十几个人蹲在地上商议,大家都认为瀛州城郊方圆几十里,那么大的地方,到哪里去找那么几百人?皇上又催得紧,要今天务必要找到他们,这该怎么办?

    耶律曷主拿出一张地图,摊开在地上,说:“诸位,虽说这方圆几十里的地方藏个几百人就像水塘里藏一滴水一样,无影无形,但是,你们看一看,这里很大一片都是我们的营寨,在这一片里,一定没有他们。”

    大家都点了点头。

    耶律曷主又说:“诸位再看,这东面和南面一马平川,不是很好隐蔽的地方,北面是我大军往来之地,也容易被发现,只有西门地形复杂,便于藏身,我们就先去西面寻找。”

    “说得对,这下就好找多了。”

    “诸位悄悄地过去,找到藏身之处,就立即回来,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十几人分头而去。耶律曷主走了一段大路,折身走进一条小溪,逆着小溪走了一会儿,越走越觉得不对劲,溪水渐渐变得有些浑浊,水面上浮着一层淡淡的油脂,有时漂下来仿佛是一些菜叶。

    耶律曷主立即警觉起来,趴在地上,四下观望,没有发现什么。

    小溪两岸长满了高过人头的芦苇和杂草,越往上面走芦苇越茂密,密密匝匝,如一道苇墙,挡在耶律曷主的面前。

    耶律曷主拨开芦苇,钻了进去,里面更加茂密,枯焦的芦叶纠缠在一起,枯黄落叶已经腐烂,发出一股发霉的气味。芦杆十分粗壮,挺直,像一支支箭矢,插在地上。不时有野鸡,水鸟飞起来,咯咯咯地一阵乱叫。

    耶律曷主不敢再向前走,生怕鸟的惊叫声惊动了什么。他蹲在芦苇丛里,仔细地听着,除了风声和鸟雀的叫声,他什么也没听到。

    耶律曷主钻出芦苇,爬到岸上,却看见远处隐隐有一个小村子,灰黑的房屋藏在一片苍松翠柏之中。

    耶律曷主走进小村,村口写着“天门口”三个大字。村里阒无一人,冷冷清清的,像被洪水冲洗过一样。

    不过,耶律曷主惊讶地发现,有一条隐秘的小道通往小溪的那片苇海深处。

    耶律曷主还在一栋房屋的地上发现了一些血迹,耶律曷主沿着血迹一直走到芦苇丛中的那条小道。

    耶律曷主没有进去,悄悄地,回到大营,把打探的情况告诉了萧绰和耶律隆绪。

    耶律隆绪说:“果然有人藏在这里,耶律曷主,你立刻带着萧挞凛去收拾这帮人。”

    耶律曷主说:“皇上,我们现在还不能去。”

    耶律隆绪问:“为何不能去?”

    耶律曷主说:“微臣看了,那片芦苇实在太大了,我怕惊动了他们,逃跑了。”

    萧绰说:“依你看怎么办?”

    耶律曷主说:“微臣看了,那些人肯定白天进入芦苇里躲着,晚上回到村里睡觉,若是晚上去,包围村子,他们一个也休想跑掉。”

    萧绰说:“说得对,你们就今天晚上去。”

    彭武回来了,李延渥高兴地拉着他的手说:“彭武呀,你可帮了我的大忙了,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彭武说:“将军说什么呢,我还要谢谢你呢。”

    李延渥不解道:“你为什么要谢我?”

    彭武说:“谢将军让我当了一回将军,过了一回将军瘾。”

    李延渥忙问怎么回事?彭武把军士留他当首领的事讲了一遍,又讲了他如何让军士埋伏,如何吸引契丹军,让老马去烧毁云梯。

    彭武讲得绘声绘色,得意洋洋。

    李延渥听了大笑道:“不愧是大将军,很有智谋哟。”

    王继英问:“老马呢?他回汴梁了?”

    彭武叹道:“我对不起老马。”

    王继英说:“老马怎么了?”

    “老马死了。”

    “老马死了?怎么死的?”

    “老马烧云梯时被烧死了。”

    王继英甚是惊讶,说:“他不是说要回汴梁吗?怎么去烧云梯了?”

    彭武说:“这事都怪我,是我让他留下来带领一帮人去烧云梯的。”

    王继英听了,鼻子酸酸的,半天不说话。

    李延渥安慰道:“大人不别伤心,我小看老马了,没想到他还能带领一支人马烧毁云梯,真是小看他了。”

    王继英说:“老马是一个可怜人,从小没有爹娘,连名字都没有,是一个老和尚捡回来的,他一生没有什么追求,只想好好地活着,胆小怕事,不过,为人还是挺仗义的,给我家帮了不少忙,这次冒险到瀛州来——没想到就这么没了,是我们王家对不起他。”

    李延渥说:“大人不要难过,生死有命,怨不得别人。”

    王继英说:“怎么怨不得别人?若是不打仗,老马就不会死,就没有那么多无辜的死于非命,老百姓就可以自由自在地,无忧无虑地过日子。”

    李延渥叹道:“是啊,真想过一个太平世界。”

    几个人嗟叹了一回,李延渥又问:“彭武,你回来时,那些军士在哪里?”

    彭武说:“还在天门口。”

    “还在天门口?”

    “不好。”

    “怎么了?”几个人齐声问。

    “契丹人昨晚被袭击了,今天一定会大举搜查,一定会发现他们的。”李延渥说。

    “这么说他们不是有危险?”

    “确实非常危险,彭武,你再辛苦一趟,让他们尽快离开,万一不行,就把他们带进高阳关里来。有几个人带几个人回来。”李延渥神色凝重地说。

    彭武又钻进地道里去了。

    李延渥对王继英,史普说:“走我们到城头上看看。”

    几个人走上城头,太阳已经西斜,契丹大营历历在目,洁白的穹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一个个雨泡落在旷野之中。

    契丹营中不断有人走动,出出进进,一片忙碌,烧焦的云梯异常醒目地躺在地上,黑乎乎的一片。不过,契丹工匠又开始忙碌起来了新的云梯又竖起来了,重新摆放在原来的位置,如同像城中宣誓:等着吧。我将一定打败你们。

    李延渥忽然指着一队人马,说:“来不及了,他们已经出发了。”

    王继英,史普看着一队契丹军出了大营,王继英问:“他们这是去攻打天门口?”

    李延渥不做声,紧盯着那支出营的队伍,队伍出营不久,就消失不见了。

    夕阳落得很快,如同眼前的这支队伍,很快就不见了,只有满天的霞光染红了云彩,血一样地燃烧着。

    李延渥颓然地背靠着城楼的立柱,说:“罪过呀,都是我的过错,几百人的性命被我葬送了。”

    王继英说:“将军不要太担心了,契丹人不是刚刚出发吗,也许,彭武早他们一步达到。”

    李延渥只是摇头。

    史普说:“王大人说得对,彭武一定会比契丹人前一步达到的。”

    李延渥绝望地说:“不会的,地道里走得慢,不可能比他们先到。”

    王继英说:“事已至此,只能祈求菩萨保佑他们能躲过这一劫。”

    李延渥长叹一声,凝望着西边的天际,说:“都怪我忘记吩咐彭武:他们袭击契丹大营之后,就再不要回到天门口了,直接离开,去保州,或别的什么地方。都是我太疏忽了。”

    史普说:“将军放心,或许他们也意识到这些,已经离开了。”

    李延渥摇头道:“不,他们没有离开,不然契丹人也不会派人出去,一定是打探到他们的位置了。”

    王继英、史普对视了一眼,又都看了看李延渥,三个人的脸都像一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