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瑗送弟弟出了灵州,分别时,她将一封信交给张俭,说:“这是给皇上的,你帮我交给他。”
张俭说:“姐,李继迁已经答应放你回去,你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张瑗说:“你不要问,姐的心思你应该明白。”
张俭说:“我看皇上是真的喜欢你。”
张瑗说:“我知道,但我不能答应他。”
张俭说:“因为王继忠?”
张瑗说:“我不能欺骗皇上。”
张俭说:“姐,你知道不知道那会害了他的。”
张瑗说:“我知道,所以我不能回去。”
张俭叹道:“但是,你不能总这样躲着皇上,万一惹恼了皇上怎么办?”
张瑗一把将张俭手中的书信夺过来,撕得粉碎,说:“所以我才写了一封信给皇上,既然你不敢交给皇上,那就算了,你直接告诉皇上,他若是逼迫我,我就永远不回去了。”
张俭见姐姐发怒,便不好再劝,说:“姐,你就是不答应皇上,也不要发这么大的火,干嘛把信撕了?这让我回去怎么向皇上说?”
张瑗说:“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转告皇太后,过几天,我就到丰州去。”
张俭说:“你不回上京了?”
张瑗说:“我是奉命去修建城塞的,我已经耽误快两个月了,不能再耽搁了。”
张俭说:“姐,难道你这么一辈子躲着不见皇上?难道你非要皇上下圣旨,你才肯回去?”
张瑗说:“俭,难道你还不知道姐喜欢什么吗?姐从小就喜欢搭搭建建,总想学有所用,是继忠哥帮姐完成了这个心愿,现在,一下子要修建三座城池,这是多大的事业。”
张俭说:“的确是一件大事业,但是,姐,你不是一直反对争战,怎么对修建城堡这么上心?”
张瑗说:“修建城堡与攻城略地大为不同,城堡是保保护人民的,自然要修建,而且,我还要建好,建的结实。”
张俭说:“好吧,姐既然觉得修建城堡要紧,那我先回上京禀告皇上,届时,派人护送姐去丰州。”
张瑗说:“不用,到时让李继迁派人把我送到边境就行了。”
张俭知道姐姐的性格,便不多说,告辞了张瑗回上京去了。
张俭见了耶律隆绪,不敢说张瑗不愿回来的话,只委婉地说出李继迁想留张瑗一个月帮他建造佛塔。
耶律隆绪听了怒火上冲,大骂李继迁胆大无礼。
张俭说:“李继迁说是太后答应他借用一个月的。”
萧绰说:“是的,朕是答应过。”
耶律隆绪说:“这李继迁越来越无礼了,非教训他不可,朕觉得应该让萧挞凛去向他要人才是。”
萧绰沉下脸,说:“胡闹,李继迁是我国的盟友,岂能随便刀兵相向?”
韩德让说:“是啊,为了对付宋国,我们需要与李继迁联手,皇上,千万不要冲动。”
萧绰说:“为了与他联手,义成公主都嫁过去了,你现在动不动就要兴兵讨伐,你以为是儿戏吗?”
耶律隆绪半天不说话,气嘟嘟的。
张俭忙说:“皇上,李继迁说了,只是暂时借用张瑗修建佛塔,完成义成公主的心愿,祈求义成公主早日得子,义成公主早日生下王子,有利于契丹夏国长期和睦,永结盟好。”
耶律隆绪听了,半晌才说:“爱卿走时,工部使说了些什么?”
张俭说:“工部使说等一个月后,她就去丰州,去修建城堡。”
耶律隆绪说:“朕不是让他回来吗?怎么又要去丰州?”
张俭说:“工部使说由于她被掳走,修建城堡的工期已被耽误快两个月了,她想早点赶过去,早点动工。”
萧绰说:“很好,就让她直接去丰州,修建城堡刻不容缓。”
下朝后,耶律隆绪把张俭留下来。张俭知道皇上的用意,却不知如何向皇上说,急的坐立不安。
耶律隆绪走下丹墀,在台阶上坐下来,招呼张俭坐在自己的身边。张俭不敢就座,低着头站在耶律隆绪前面。
耶律隆绪看了张俭一眼,说:“爱卿的阿姊,还好吧?”
张俭说:“还好,还好。”
耶律隆绪看着张俭说:“朕的心意,你可明白?”
张俭说:“臣明白。”
耶律隆绪说:“工部使应该也明白朕的心意?”
张俭不说话,也不敢抬头看耶律隆绪。
耶律隆绪说:“这么说工部使是不喜欢朕了?”
张俭抬起头,说:“阿姊不是不喜欢皇上,可能是因为太尊敬皇上~~~配不上皇上~~~”
张俭语无伦次,不知所言,急的满头大汗。
耶律隆绪显得有些痛苦,说:“朕知道了,她是不是因为朕,才不回来?”
张俭擦着脸上的汗水,说:“阿姊本来给皇上写了一封信的。”
耶律隆绪说:“那信呢?”
张俭说:“又被她撕了。”
耶律隆绪说:“她怎么撕了?她在信上说了一些什么?”
张俭摇摇头。
耶律隆绪叹息了一声,满脸失望。
张俭说:“皇上,张瑗心里已有别人,她说她不想一边与皇上好,一边还想着别人,那是对皇上不忠,”
耶律隆绪一把抓住张俭的手,问:“她心里有谁?那人是谁?”
张俭不做声,他的手已经被耶律隆绪抓痛了。
耶律隆绪嘴角不停地颤抖着,眼睛睁得很大,盯着张俭,说:“那人是不是王继忠?是不是王继忠?”
张俭摇头道:“臣不知道。”
耶律隆绪紧抓着张俭不放,说:“不知道,你怎么不知道?你不会不知道,你是替她隐瞒。”
张俭立即跪下来,说:“阿姊的确没说那人是谁?”
耶律隆绪一把甩开张俭的手,大怒道:“你们都是在骗朕,朕要亲自问王继忠,来人,快来人,速召王继忠来见朕。”
王继忠一路小跑过来,心里七上八下地直打鼓。他的衙门离宣和殿不远,不到片刻,就出现在耶律隆绪面前。
耶律隆绪怒气冲冲的脸和火光灼人的眼睛,让王继忠吓了一大跳,摒着呼吸走过去。见张俭低着头站在一边,显然是挨了训斥。心里明白了一大半:这下糟了。
王继忠向耶律隆绪行了叩拜之礼,耶律隆绪没让他站起来。
这对一向小心翼翼的王继忠来说无形地给了很大的压力,不敢抬头看皇上。
王继忠跪了好久,急的汗流浃背,突然,耶律隆绪说:“王继忠,你喜欢张瑗吗?”
王继忠抬头,看了看耶律隆绪,又看了看张俭,说:“臣~~~臣不喜欢。”
耶律隆绪说:“可是张瑗说她喜欢你。”
王继忠又觑了张俭一眼,说:“臣不知道,臣没听她说过。”
耶律隆绪说:“好你个王继忠竟敢对朕撒谎,来人,把王继忠拖出去打。”
王继忠忙说:“皇上,臣真的没听张瑗说过。”
侍卫上来扭着王继忠向殿外拖,张俭忙向耶律隆绪跪下,替王继忠求情。
耶律隆绪并不理睬,王继忠一边分辨一边挣扎,被侍卫拖至殿外,按到在地上,只等耶律隆绪一声令下,就举起板子打下来。
这时,萧绰、韩德让走进来,喝问耶律隆绪想什么?
耶律隆绪说:“王继忠欺骗朕,当受杖刑。”
萧绰说:“王继忠如何欺骗皇上了?”
耶律隆绪说:“太后,你问他自己。”
萧绰让侍卫放了王继忠。王继忠进入殿内,跪下。
萧绰问:“王继忠,你为何要欺骗皇上?”
王继忠说:“臣没有欺骗皇上?”
萧绰说:“难道皇上诬陷你不成?”
王继忠说:“皇上说工部使喜欢臣,问臣听她说过没有?臣确实没有听她说过,没有欺骗皇上。”
萧绰说:“王继忠说他没有听到,皇上为何说他听到了?”
耶律隆绪说:“王继忠明明喜欢张瑗,却说不喜欢,这就是在撒谎。”
萧绰说:“是呀,你明明喜欢人家,怎么说不喜欢?”
王继忠说:“臣~~~不敢喜欢。”
萧绰说:“不敢喜欢?是因为皇上吗?”
王继忠低下头,不做声。
韩德让说:“看来你也是一个软骨头,你亏了人家的一片心意。”
耶律隆绪说:“朕就不明白张瑗怎么看上了你?”
王继忠说:“臣已有妻子,康延欣对臣很好,臣不能负了她。”
韩德让说:“这倒是人做的事。”
王继忠说:“臣也知道皇上对张瑗一片深情,张瑗的幸福只有皇上能给,臣无能为力。”
韩德让说:“这倒是实情,可是,张瑗不爱皇上,怎么办?”
王继忠说:“臣愿意劝说张瑗,劝她入宫。”
萧绰说:“王继忠,看来皇上没有打错你,你是该打。”
王继忠说:“臣绝不敢欺骗皇上,臣确实希望张瑗入宫侍候皇上,别无二意。”
萧绰说:“朕没有怪你欺骗皇上,怪你胆小,怪你把心上人往她不愿意去的地方推,你以为这是爱她吗?这是害她,你以为她在皇上身边就快乐吗?就能要什么得到什么吗?”
王继忠低着头,不敢看萧绰一眼。
萧绰说:“你是惧怕皇上的权威,才不敢对张瑗好,对不对?”
王继忠猛地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萧绰,一副桀骜的样子。
萧绰笑了一下,说:“看来你确实是爱着张瑗,希望她好。”
王继忠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
耶律隆绪说:“你们这些汉人,做事就是叽叽歪歪的,朕知道张瑗不愿意回来,是不愿意见到朕,怕朕做出什么事来,朕告诉你:朕喜欢她,也绝对尊重她,绝对不会伤害她,也不准别人伤害她。朕为什么要打你,就你伤害了她。”
萧绰满意地笑道:“这才是一个君王,王继忠还不谢恩?”
王继忠迟疑着,不肯向耶律隆绪跪下。
耶律隆绪正欲说什么。
萧绰笑道:“对,还有一个人没有表态,所以,你不敢答应。来人,去叫康延欣过来。”
王继忠脸上甚是不安,看着侍卫走远了,还不回头。
过了不久,康延欣随着侍卫来到大殿,见王继忠神色慌张,躲着她的目光,心里明白了一大半了。拜见了太后、皇上后,也不说话,斜着眼睛看王继忠。
萧绰说:“康夫人,你看着王继忠干什么?”
康延欣说:“回太后,臣妾见他低头耷脑,做什么错事了?”
韩德让说:“王继忠顶撞皇上,犯了大错了。”
康延欣笑道:“丞相说的,妾身不信,他没有那个胆。”
萧绰说:“倒是朕的延欣清楚王继忠,看来王继忠真是有贼心无贼胆。”
康延欣说:“他就是老实,忠厚,臣妾想知道,他是怎么得罪皇上的?”
韩德让说:“都是你管的太严,皇上想赐婚与他,他不肯,所以,惹得皇上生气。”
康延欣回头对王继忠说:“好事呀,你为何不肯?”
王继忠看了康延欣一眼,嘴动了动,最后将话头咽下去了。
萧绰说:“好了,康夫人,朕先前已经跟你说了,让王继忠娶张瑗,你也答应了,为何又不让娶了?”
康延欣说:“不是,太后,~~~”
萧绰说:“怎么想赖账?”
康延欣看了看耶律隆绪,又看了看王继忠,说:“臣妾没有赖账呀,他想什么时候娶张瑗,就什么时候娶,臣妾全听太后的。”
萧绰说:“王继忠还不谢恩?”
王继忠走到萧绰面前跪下称谢,又向耶律隆绪跪下谢恩。
耶律隆绪说:“好好对待张瑗,辜负了她,朕饶不了你。”
耶律隆绪说完,走了,萧绰与韩德让也走了,张俭走过来,对康延欣说了一句“我们也走吧。”
康延欣、张俭在前面走,王继忠跟在后面,憋着一口气。亦步亦趋,不敢发出一丝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