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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进入驸马府

    萧绰回到宫里,韩德让正在等她,见她一脸不快,便问:“怎么?越国的病又严重了?”

    萧绰没有回答,走过去气嘟嘟地坐下来。

    韩德让忙跟过去,说:“萧恒德又与越国闹翻了?”

    萧绰伸出手来,抓住韩德让,说:“德让,朕害怕,朕真的好害怕。”

    韩德让吃了一惊,说:“到底怎么了?燕燕,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萧绰说:“朕说不清,朕打了萧恒德一顿,他提出要与越国离婚,朕狠狠打了他一顿,他喝醉了,醉得不省人事,朕被他气疯了。”

    萧绰说得语无伦次,韩德让抓紧她的手,想让她冷静下来,可是,他没有办到。

    韩德让说:“你做得对,是该教训教训那混小子。”

    萧绰摇头道:“没用的,打他是没用的。”

    韩德让说:“是的,这小子倔得很,认死理。刚才,你说他要与越国离婚?”

    萧绰说:“是啊,朕万万没想到他会提出离婚。”

    韩德让说:“看来,这小子真是横了,难道他不知道冒犯皇威的后果吗?”

    萧绰说:“横了,他的确是横了,你没看到他看朕的样子,朕都感到害怕。”

    韩德让将萧绰揽在怀里,说:“别害怕,混小子迟早会后悔的。”

    过了好一会儿,萧绰自言自语道:“是不是我们错了?”

    韩德让似乎没听清萧绰说得话,问:“什么?我们错了?”

    萧绰说:“是啊,也许是我们错了。”

    韩德让说:“我们哪里错了?”

    萧绰说:“萧恒德那小子一开始就不喜欢越国,是越国追求他的,而我们又极力撮合,他慑于我们的权威,不得已与越国成亲,从始至终他就不喜欢越国,是我们硬要他们在一起的。”

    韩德让说:“那又怎样?多少不相爱的人还不是在一起过一辈子?”

    韩德让这句话仿佛是一根刺,狠狠地扎了萧绰一下,她浑身一哆嗦,站起来,走到一边。

    韩德让觉得失言,心里一时也憋得慌,气流堵在胸口,面色灰暗,过了好久,才慢慢调息过来,走到萧绰身边,依旧揽住她,说:“错已经铸成,还能怎么办?”

    萧绰平静了一会儿,说:“今天,越国跟朕要一个人。”

    韩德让问:“她想要谁?”

    “贤释。”

    “贤释?”韩德让几乎喊出来,“她要她干什么?”

    萧绰说:“越国觉得孤单,想要她陪陪她。”

    韩德让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说:“什么?她想要贤释去陪她?这孩子是疯了吗?难道她不知道那混小子喜欢贤释吗?”

    萧绰说:“朕也不知道越国究竟是怎么想的,或许她有她的道理。”

    韩德让说:“越国该不会~~~你答应她了?”

    萧绰点了点头,叹道:“不管她要做什么,起码萧恒德暂时不会离开越国了,越国不会与他离婚,她现在病得越来越厉害,朕不想看到她受到打击。”

    韩德让说:“都是痴情人,何苦来哉?”

    萧绰流下泪水,说:“这是不是因果报应,当初,朕要不是~~~”

    韩德让握紧拳头,说:“这不怪你,可恨的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力,让多少美好的东西遭到了丢弃,碾压,撕毁,但它正如一个绚丽夺目的梦,编织着坚韧无比的大网,即使清高如霜雪的人也会被它套进网里,无法挣脱。”

    萧绰的脸涨得通红,歉意地看了看韩德让,然后靠紧了他的胸膛。

    贤释怎么也没想到皇太后会让她去驸马府。她站在驸马府门口的时候,还觉得在做梦,而当她摸到门口那对石狮子,感到它的冰凉时,她从梦中惊醒了,自己实实在在到了驸马府。

    阿红把她接进府中,在一间简陋的房间里,她见到了越国公主。

    公主的房间陈设十分简单,一床一几,两把靠背椅。另外,靠墙摆着一张香案,香案上搁着一个佛龛,供着观音大士的塑像,香炉里燃着香烛。香烟缭绕,佛像显得神秘而庄严。

    越国公主躺在床上,贤释上前请安,越国公主咳嗽了几声,指了指椅子。

    贤释站住不动,说:“公主,奴婢是来服侍你的,有什么话,尽管吩咐。”

    越国公主喘着粗气,说:“没什么大事,只是家里乱成一锅粥了,叫你来帮忙理顺理顺。”

    贤释回头看了看门外,回头说:“公主,现在要好好养病,奴婢来,皇太后吩咐过了,要奴婢好好照顾你。”

    越国公主说:“我这病已不是一日两日了,能不能好很难说,听天由命吧。只是府里没有一个主事的人,好好的一个家弄得乱七八糟的,我要你来,就是想让你帮忙收拾收拾,免得让人笑话。”

    贤释说:“奴婢就一个下人,哪里会主事?公主难为奴婢了。”

    越国公主望着贤释,说:“会的,你肯定会的。”

    贤释也盯着越国公主看了好一会儿,说:“公主,奴婢给你熬药吧。”

    越国公主点了点头,贤释转身出去了。越国公主望着贤释的背影,伸手紧紧抓住被褥,然后,长叹一声,慢慢松开了手。

    贤释的到来,让驸马府焕然一新,她请来工匠,将房子该修的修,该补的补,花园的花圃重做翻新,栽上新的树种,铺上草坪,葡萄架也搭上了,池水也被放干,换上了新鲜的干净的碧水,园中的亭子也修葺一新。站在亭子里看水池里的游鱼,历历在目,往来翕合,十分有趣。

    贤释做得十分卖力,许多事她必须亲力亲为,由于府中长期没有主事的人,奴婢们都养成了懒散的习惯,加之贤释初来乍到,说话难以服众,只得自己顶上去,多做一些,才能带动别人。

    花园修好之后,贤释扶着越国公主到花园里走了走。

    越国公主看起来精神好多了,一边走一边点头,告诉贤释原来这里是什么,种的什么花草,花坛里的土是从哪里取来的。

    走到水池边的时候,越国公主指着池塘说:“原来池子里种着荷花,可是,没长大就死了,是不是上京不长荷花?”

    贤释说:“上京天寒,不长荷花也是可能的。”

    越国公主说:“是吗?我平时总爱看观音大士的莲花宝座,好喜欢的,每年夏捺钵时,去吐儿山赏金莲,我都玩得不想离开。”

    贤释说:“公主这么喜欢荷花,就请皇上买一些回来在池子里栽种,奴婢听说南国有好多种荷花,总有一种适合这里栽种的。”

    越国公主叹息道:“唉,算了,还是算了吧。”

    越国公主在亭子里坐了半天,好久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呆呆地透过垂柳看着他们来时的路。

    贤释陪着越国公主坐着,她知道公主一定在想什么,她的思绪已经被牵扯得很远很远。

    过了好久,贤释见越国公主眯起了双眼,似乎睡着了,便说:“公主,我们回去吧。”

    越国公主点点头,站起来,贤释伸手扶着,越国公主一步一回头地走着,到了门口,转过身来,又看了许久,长叹一声,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贤释扶越国公主上床躺下,伺候她喝了药,看着她慢慢地睡去,才轻手轻脚地走出来。突然,一滴泪水流了下来。

    贤释环视了一下,没有人看见,便急匆匆地往亭子走去。

    坐在亭子里,贤释突然感到一股阴冷的气息袭来。她望了望亭外,阳光耀眼得很,白花花地在四处闪烁着,每个角落都有亮点,眨呀眨的。

    毕竟是春末夏初了,天气热得地上都袅起若有若无的青烟。

    可是,贤释却冷得发抖,她不知道这股阴冷的气息来自何处。

    她想起越国公主今天坐在这亭子的样子,那哀怨而无助的眼神,真是可怜。

    我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同情她了?贤释想不出这是为什么,就在前日自己还对她恨之入骨。并不是因为自己被囚固于皇宫深院,而是,萧恒德三番五次地受到鞭笞,杖责。因而,她一直认为越国公主是一个极其冷酷无情的人。

    或许是同情弱者的普遍心理,见到越国公主病成那样,贤释莫名地感到有些内疚,假若我不来契丹,越国公主也许不是这样,她应该与恒德哥生活的很恩爱的。

    想到萧恒德,贤释感到甚是奇怪,她来到驸马府已快一个月了,连萧恒德的人影都没看见。先前听闻他打了败仗,被关进刑部大狱,担心的要命,硬着头皮请求越国公主救他,得知他被释放,她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了,心里感念越国公主出手相救。及至听到萧恒德出狱后日日喝酒买醉,她又对越国公主有了恨意,猜想恒德哥一定是受到了越国公主的羞辱。她早听说越国公主是一个极刁蛮的人,早年在宫里就恶名远播,她常常想到萧恒德在越国公主面前受到各种各样的屈辱,她就心疼不已。

    这次,当她听到要让自己来驸马府服侍越国公主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不是为公主而来,而是为了恒德哥。她不知道越国公主为何要她来,可她知道越国公主绝对不会善待她。即使是这样,她还是来了,哪怕进入龙潭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