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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击鞠

    统和六年四月,将在南京举行一场蹴鞠赛,这将是一场盛况空前的赛事,也是一场将要代表契丹国出国巡回比赛的选拔赛。早在年初全国各社就开始准备,经过层层比赛,选拔了优秀人员,组成一支精干的队伍,这支队伍将于四月丁酉日与由官方组织蹴鞠队比赛,最终确定出国比赛的人员。

    比赛那日,全城轰动,万人空巷,男女老幼都走出家门,来到鞠场,争着一睹比赛队员的风采。不能进入赛场的也在赛场外等着,或攀爬到高树上,翘首向场内张望。

    赛场内早早搭起了彩棚,赛场周围都插上五彩缤纷的旗帜,迎风招展。战鼓擂动,号角惊鸣,一股催人振奋音流在南京上空激荡。

    萧绰很早就率后宫嫔妃坐到贵宾席上,皇上坐在萧绰身边,皇后,皇太妃也来了,大家一边笑谈,一边期待着比赛开始。

    等待是漫长的,赛场内到处都是躁动的人群,所有人都兴致勃勃地谈论着比赛,猜测比赛结果。

    耶律隆绪一开始情绪不高,默默无语,看上去很失落,他因为不能参加此次比赛而惋惜,耿耿于怀。

    当初酝酿这场比赛的时候,耶律隆绪欢欣雀跃,跃跃欲试,但被萧绰一瓢冷水浇灭了,“皇上九五之尊参加比赛干什么?难道还想出国比赛吗?”

    耶律隆绪自然无话可说,心里却怏怏不快,可是,一进入赛场,他的全身都被激活了,高谈阔论,分析两队的优劣,预言谁胜谁负。

    他的预言与皇太妃的不一样,他预言官方队一定会赢,因为他们的体力充沛,马匹又好,这是赢得比赛的根本所在。而皇太妃却认为民间队技术好,战术高,又经过层层选拔,必然会赢得比赛。

    二人各执一端,谁也说服不了谁。耶律隆绪急了,说:“要不我们打个赌。”

    皇太妃说:“好哇,皇上想赌什么?”

    耶律隆绪说:“皇太妃想赌什么?”

    胡辇正欲开口,萧绰说:“你们说什么?像什么样子?哪有皇上与人赌输赢,争高低的?”

    耶律隆绪不说话了。

    胡辇说:“皇上率性,是臣妾的错,好了,不管这场比赛谁赢,臣妾都给皇上一百匹好马,你看行吗?皇上。”

    耶律隆绪高兴地说:“还是皇太妃大方,朕谢谢了。”

    萧绰说:“从小到大,你就宠着他。”

    胡辇说:“皇上是全契丹的皇上,全契丹人都宠皇上,臣妾怎能不宠皇上?”

    耶律隆绪说:“朕知道皇太妃疼朕,朕不会忘记你对朕的好的。”

    胡辇说:“一家人说这些干什么?看他们都进场了。”

    耶律隆绪回头一望,站了起来。

    萧绰说:“皇上,你应该坐下。”

    耶律隆绪脸一红,坐了下来,指着进场的人说:“太后你看,耶律斜轸进场了,他的精神很不错,那马也很好,昂头翘尾,很有气势。耶律斜轸后面是韩德让,哦,他的精神也不错,那身衣甲十分鲜亮,银光闪闪。”

    萧绰的眼睛早盯上了韩德让,他一露面,她的目光就被扯直了。虽然,相隔有点远,看不清他的脸,但从他骑马进场的神态来看,他显得精神饱满,神采奕奕。他挥动击鞠杆干脆有力,有一股横扫千军的气势。当他击打第一个球时,萧绰禁不住欢呼起来,快乐得像一个小姑娘。

    比赛一开始,两个队就纠缠上了,拼抢得十分激烈。以胡里室领队的民间队以娴熟的技巧打出了一个十分巧妙的配合,先下一城,给了官方队一个下马威。官方队立刻反击,大举压上,拼的十分凶狠。民间队则以娴熟的技巧与官方队周旋。官方队久攻不下,心里急躁,阵形有些乱了,胡里室看谁破绽,单骑突破了官方队的防线,将球打进对方的球洞。

    好在官方队有耶律斜轸和韩德让压住了阵脚,二人配合默契,你来我往,来回穿插,终于打破了民间队的防线,扳回一局。

    随着时间的推移,果然与耶律隆绪所说,民间队的体力渐渐不支,官方队趁势一阵猛攻,又打进两球。

    官方队的进球,立即引来全场人的欢呼,呼声振动了场外的人,他们纷纷翘首,可是什么也看不见,于是,有人想爬上树,可是树上已经爬满了人,像结满粒的玉米棒子,哪有他们容身之处?

    他们只好仰头问:“怎么?进球了?是不是进球了?”心情比打球人更焦急。

    树上的人于是当成了解说员:“是的,官方队接连进了两个球,刚才进的球真是太漂亮了,令人防不胜防。”

    树上另一个人说:“是啊,这种球谁防得住!”

    又一个人说:“关键是那个球传得巧妙,多刁钻,谁会想到球会从那儿传过来?”

    “是的,简直是神来之笔。”

    树上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像在那里开了一个小型讨论会。惹得地上的人恨不得拆开围墙进去观战,但是,望着三步一岗十步一哨的守卫,只得偃旗息鼓,打消念头,仰着头问:“现在怎么样?现在怎么样?谁进的球多?”

    树上的人说:“官方队暂时领先,不过,胡里室他们反扑过去了。这个胡里室的技术真是好,硬是从三个人的夹击中杀出来了,好好好,稳住稳住,哎呀!真可惜,只差那么一点点。”

    树下的人焦急地问:“怎么?射偏了?”

    “可不是,就差那么一点点,你说可惜不可惜?”听口气,他恨不得去把球洞挖大一点。

    树上另一人说:“不要可惜,看胡里室又卷土重来,这回是弥里吉传给的球,胡里室已经连续闪过几个人了,好样的。”

    树上另一人说:“的确是弥里吉传的球,这个弥里吉好像不在状态,前半场几乎没看见他的身影,好在他现在找回自信,刚才的那个球传得很到位。这回官方队就要注意了。”

    “谁说不是,你看,弥里吉又传了一个好球,胡里室拿球拿得真舒服,看,他过去了,好!打球,进了。哎哟。”原来这人只顾欢呼,没留神从树上掉了下来。引得众人哄然大笑。

    这时,场内已经炸开锅了,擂鼓声,呐喊声,惊天动地,让人还以为是千军万马正在拼命厮杀。参赛队员杀红了眼,场下的观众也红了眼,你争我吵,为了自己喜欢的球队互不相让。士兵与将军争执,平民与贵族吵闹,妻子与丈夫翻脸,父子对垒,兄弟之间大打出手,全乱了套。没有尊卑之分,忘了情谊,每个人都面红耳赤,像要吃人似的。助威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忘了自己身份,大声高呼,声嘶力竭。神态也瞬息万变,一会儿欣喜万分,转眼间,悲痛欲绝;一会儿拍手称快,眨眼间,就唉声叹气;刚刚还信心百倍,一句话没说完,就变得灰头土脸,如泄气的皮球,以为到了人生的尽头。

    赛场上的厮杀已经白热化了,两只杀红眼的队伍,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拼尽全力攻杀。民间队凭藉着娴熟的技术一度占据了上风,尤其是弥里吉恢复状态后,与胡里室配合十分默契,打出几个漂亮的妙球,让官方队应接不暇,丢了几个球。

    可是,凭着体力上的优势和严格顽强的作风,官方队压倒了民间队,让他们只能虚与周旋,没有实力与官方队硬碰硬。即使这样,官方队还是拿民间队没有办法,久攻不下,渐渐,双方都有些急躁了,场上频频出现粗野的动作。

    这时,看球的人都憋了一口气,大气都不敢出,观众席上寂然无声,仿佛刚才刮起了一阵旋风,将所有的观众一股脑地卷走了。场上偶尔响起一阵惊呼声,接着就是擂鼓声,似乎鼓手已经忘了职责,需要惊呼提醒才履行一下义务。

    突然,有人站起来,叫了一声:“不好。”

    爬在树上的人也惊叫起来:“要出事了。”

    地上的人问:“怎么回事?”

    树上的人说:“这不是在比赛呀,那球杆哪里能那样打?”

    “是呀,看来都是杀红了眼,这样比下去,迟早会出事的。”

    所有人的眼睛紧盯着场上,屏住呼吸。只见弥里吉运球而上,耶律斜轸纵马拦截,弥里吉一个斜传,那球饶过赶上来的韩德让的马头,飞向胡里室,韩德让急忙伸出球杆使了一个回龙探海,生生地将球捞了回来。胡里室飞马横冲过来,一头撞向韩德让,韩德让翻身落马,马球骨碌碌地在韩德让头边打转,胡里室挥杆击下。

    突然,只听见一声“狗奴才。”胡里室的球杆被耶律斜轸扔过来的球杆撞得飞出老远。接着,但见黑影一动,胡里室已经被耶律斜轸抓下马。

    观众席上所有人都站起来。萧绰的脸吓得煞白,嘴张开着,眼睛瞪得奇大,身体直挺挺地,仿佛一下子僵住了。好一会儿,突然,听见她大喊起来:“杀死他,乱刀砍死他。”

    不一会儿,胡里室变成了一团肉酱,击鞠场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