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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认罚

    越国公主见到耶律隆绪的时候,手里还拿着马鞭,气势汹汹。进宫门的时候抽了阻拦她的卫士两鞭子,卫士捂着发烫的脸一路跟进来,见了皇上,想禀明缘由。皇上挥了挥手,他才自动退下。

    没等皇上开口,越国公主就问:“皇上,你为何要抓萧恒德?”

    耶律隆绪说:“驸马杀了人,是母后抓的。”

    越国公主说:“驸马杀了人,那也是杀的奸夫淫妇,伸张正义,何罪之有?”

    耶律隆绪说:“阿姊,怪就怪他杀错了人,谁让他杀了姨表姐呢?”

    越国公主说:“杀了她又怎么样?谁叫她做出不要脸的事呢?”

    耶律隆绪说:“阿姊,难道你不知道母后心里一直觉得对不起二姨娘,总想弥补一些什么给她,现在非但没有给她一些弥补,反而连她唯一的女儿也杀死了,你叫母后如何面对她?”

    吴国公主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怎么办?总不能让驸马抵命吧。难道皇上眼睁睁看着越国一过门就守寡?”

    耶律隆绪说:“阿姊说哪里话?朕已经为驸马求过情了。”

    越国公主忙问:“母后怎么说?”

    耶律隆绪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越国公主说:“你别叹气,母后到底怎么说的?”

    耶律隆绪说:“母后数了驸马十一条大罪。”

    吴国公主和越国公主同时惊道:“十一条大罪?哪十一条大罪?”

    耶律隆绪说:“一、擅杀人命,二、见死不救,三、藐视国法,四、藐视皇亲,五、酗酒逞凶,六、贿赂官吏,七、谤讪朝廷,八、抗命不遵,九、监守自盗,十、朋比为奸,十一、恃才傲物,目中无人。”

    越国公主叫道:“母后这是罗列罪状,萧恒德何时贿赂官吏?何时谤讪朝廷了?他怎么犯了监守自盗,和谁朋比为奸了?”

    耶律隆绪说:“阿姊不要激动,怪就怪萧恒德脾气倔强,口无遮拦,说了不该说的话,惹得太后生气,他这是自讨苦吃。”

    吴国公主说:“这么说萧恒德是没有救的了?”

    耶律隆绪说:“十一条大罪,条条都是死罪。”

    越国公主哭起来,跪下拉着耶律隆绪的手说:“皇上,救救萧恒德,求你救救他。”

    耶律隆绪说:“阿姊莫急,朕一定尽全力救他。”

    越国公主忙叩头道谢。

    耶律隆绪说:“阿姊不必道谢,那耶律国留是朕的好兄弟,萧恒德是朕的姐夫,朕岂能不救?朕这就去大牢放走他们,让他们远走高飞。”

    越国公主连忙说:“多谢皇上。”

    耶律隆绪便让吴国公主和越国公主在这里等候,自己去了大牢。大牢相当于一个大枯井,深达二三丈,有门通往地面,平时大门紧闭,上下大牢,递运物品皆用绳索吊送。这样的牢房确实坚固无比,而且十分保险,犯人一旦进入牢里就在没有逃跑的机会了,狱卒几乎可以睡大觉而不用担心囚犯插上翅膀飞走。

    耶律隆绪走到大牢边,隐隐听到大牢里传出歌声,他立足听了一会儿,问:“谁在唱歌?”

    狱吏说:“新来的犯人,叫耶律国留。”

    耶律隆绪说:“他还有心思唱歌,唱的什么歌?”

    狱吏说:“听不清,据说是他自己写的,叫什么兔赋。”

    耶律隆绪说:“兔死狐悲,看来他是抱着必死之心了。”

    狱吏说:“这个人与别人不一样,别的人进了大牢都哭得凄凄惨惨的,只有他泰泰然然,还说什么终于到家了,疯疯癫癫的,像脑壳被什么东西砸了似的。”

    耶律隆绪喝道:“啰啰嗦嗦说什么,快把牢门打开。”

    狱吏看了一眼耶律隆绪,说:“皇上要审问犯人?”

    耶律隆绪瞪了狱吏一眼,狱吏再不敢询问,忙上前打开牢门。

    耶律隆绪说:“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去忙你的。”

    狱吏左右看了看,说:“皇上,侍卫没来,微臣还是~~~”

    耶律隆绪不耐烦道:“让你走开,你就走开,你想抗旨不成?”

    狱吏见皇上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便转身离开了。

    耶律隆绪走进牢里,耶律国留,萧恒德见了,惊喜万分,忙上前跪下。

    耶律隆绪说:“起来吧。”

    二人跪在地上不动,耶律国留说:“臣不敢起来。”

    耶律隆绪说:“你有什么不敢的?人,你都敢杀,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耶律国留说:“都是臣的错,臣该死。”

    耶律隆绪说:“你是该死,你满腹的文章都读到哪里去了?”

    耶律国留说:“臣一时糊涂,太鲁莽冲动。”

    萧恒德说:“不,是那奴才该死。”

    耶律隆绪说:“你别说话,酿成这样的后果,就是你造成的。新婚之夜,不好好陪公主,却跑出去杀人,罪不可恕。”

    耶律国留忙说:“不,萧恒德没有杀人,人是我杀的,他只是来报了一个信。”

    萧恒德说:“杀人也有我一份,那奴才武艺高强,我帮助国留才杀了他。”

    耶律隆绪上前猛踹了萧恒德一脚,说:“你很有能耐,是不是?朕跟你说,这事不是你,还闹不到这个地步,洞房之夜,抛开公主,跑出去报信,挑拨离间,火上浇油,这祸就是你惹的,你这不是帮耶律国留,是害他,如果耶律国留有什么不测,你就是谋杀犯。到现在,你还逞英雄,你有什么脸逞英雄?”

    萧恒德被耶律隆绪一顿抢白,顿时焉了,垂下了头。

    耶律国留说:“不能怪恒德啊,皇上,那奸夫淫妇实在太猖狂,通奸不说,还出手伤人,最后还卷尽家里的财物,溜之大吉,真是可恶之极!臣杀了他,臣觉得痛快,出了一口恶气,只是让恒德跟我一起受罪,心里难安,求皇上救他。”

    耶律隆绪叹道:“实话跟你说吧,你们若是杀的是别人还好说情,但你们杀的可是朕二姨娘的闺女,二姨娘现在就这么一个闺女了,太后怜悯她,心里总觉得对不起阿姊,想弥补些什么,二姨娘老了,不想要什么,太后就想在阿古身上尽一尽心。可是现在,你们把她杀死了,你们说这个情讲得下来吗?”

    耶律国留说:“皇上不要费心,人是臣杀的,是杀是剐,臣当领受。”

    耶律隆绪说:“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放你们出去,远走高飞,等过了这段时间,太后气消了,再回来。”

    耶律国留泪流满面说:“臣多谢皇上一番苦心,只是臣不能领受。”

    耶律隆绪问:“为何?”

    耶律国留泣道:“如果臣听从了陛下的安排,逃了出去,太后知道了,必会迁怒于陛下,陛下至孝,将如何面对太后,若如此,臣便是不忠之人,此是其一。其二,这样做,还会连累驸马,驸马本是为臣而进的监牢,臣已是万分不安,若是为臣牵连他有家不能回,有福不能享,那臣就是一个不义之人,不忠不义,臣即使活着也活的痛苦。”

    耶律隆绪叹息了一声,拉起二人,说:“你们都是朕的好兄弟,朕为一国之君却不能救你们,叫朕心痛啊。”

    耶律国留说:“臣这一生能得到皇上的垂青已是万福,只可惜再不能为皇上吟诗作文了。”

    耶律隆绪说:“朕与你自幼交好,亲如兄弟,怎忍心你舍朕而去,朕这就去求太后,让她网开一面,赦免了你们。”

    耶律国留摇头道:“陛下不要为难太后了,太后一向秉公执法,若因为臣而废法,将来何以服众?臣只求陛下为驸马求情,杀人者只臣一人,与驸马无关。”

    萧恒德说:“不,要死一起死,杀人者还有我。”

    耶律隆绪没有说什么,握了握耶律国留的手,然后,出了地牢。

    越国公主一看见耶律隆绪,就快步迎上去,焦急的目光灼得耶律隆绪不敢与她对视。看着皇上的光景,越国公主已猜到了八九分,但仍然问:“怎么样?他们走了?”

    耶律隆绪摇摇头,没有看越国公主。

    “那怎么办?”越国公主的声音有些颤抖。

    耶律隆绪皱了皱眉,说:“走,找太后去。”

    越国公主第一次觉得脚步这么沉重,迈出脚步这么艰难。她望了望太后的寝宫,那是她熟悉嬉戏的地方,每个角落都有她的履迹,曾是那么亲切,可今天她突然觉得它是那么威严,仿佛扯起了闪电,响起了雷鸣。

    萧绰静静坐在案几后面,面带愠色,二姨娘坐在萧绰旁边,眼睛红彤彤的,脸上的泪痕还未干。

    越国公主小心翼翼的上前给萧绰请安。

    萧绰什么也没说,仿佛没看见她似的,只对请安的耶律隆绪说:“皇上不在宣和殿和大臣们议事,到朕这里来干什么?”

    耶律隆绪说:“听说二姨娘来了,过来看看。”

    萧姿身子动了动,别过脸,不看耶律隆绪。

    耶律隆绪说:“二姨娘一向可好?”

    萧姿哼了一声,说:“托皇上大福,好得很。”

    耶律隆绪说:“二姨娘,姨表姐的事,朕也心痛~~~”

    没等耶律隆绪说完,萧姿说:“皇上别说了,我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什么,你是为他们求情来的,你是一国之君,要干什么随你的便,求什么情,你一句话放了他们算了,干嘛跑到这里来低声下气,什么你姨表姐,不就是一个冤死鬼,值什么,要人偿命?她从小就是贱命,一只蝼蚁,不过一只蝼蚁。”

    萧姿说罢嚎啕大哭,越国公主本来想说些什么,见了太后就胆怯了,看见萧姿这么一哭越是心乱,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看着眼前这个痛哭流涕的老太婆,她突然可怜她起来,这个满脸皱巴巴,骨瘦如柴的老太婆似乎已经到了风烛残年。她不能想象她是怎样生活的。她还不到四十岁呀,岁月的沧桑这么无情地深入到了她的骨髓之中去了。越国公主突然觉得她变成这样是自己造成的,是萧恒德造成的,是她女儿的死让她一夜变得这么苍老。

    越国公主顿时觉得非常愧疚,猛扑倒萧姿脚下,抱着她大哭,她哭道那么伤心,撕心裂肺。

    萧姿止住泪,怔怔地看着越国公主,慢慢地拉起越国公主的手,说:“孩子,别哭,二姨娘命苦,二姨娘也不是一个不讲情理的人,我命该孤苦伶仃,怨不了谁,孩子,你金枝玉叶,不能没了驸马,我告的不是驸马。”

    越国公主紧握着萧姿的手,泪流满面地说:“二姨娘,驸马他没杀人,他只是报了一个信。”

    萧姿点头道:“知道,我知道。”

    越国公主说:“二姨娘你没了女儿,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女儿。”

    萧姿含泪点着头。

    萧绰对萧姿说:“越国做你的女儿,朕很高兴,不过国有国法,不能徇私,朕已经将这案子交给了大理寺,大理寺自会公断。”

    萧姿说:“多谢太后,驸马就不要追究了,越国公主也好可怜。”

    越国公主连忙说:“太后,恒德他只是一个报信的。”

    萧绰说:“让他去大理寺说去。”

    越国公主知道再说无益,只得退出太后寝宫。出了宫门,越国公主对耶律隆绪说:“母后好狠心呐,驸马没救了。”

    耶律隆绪却大大松了一口气,说:“驸马无忧矣!”

    越国公主说:“皇上,你莫宽我的心,刚才二姨娘已经答应了不追究驸马了,母后还是要送他们去大理寺,我看她一定是想要恒德的命。”

    耶律隆绪说:“要杀他们早就杀了,何必送到大理寺?太后送他们到大理寺,一则显得大公无私,二则对二姨娘有个交代。太后知道耶律国留和驸马是好兄弟,又十分义气,绝不会牵连驸马,刚才朕去牢里,耶律国留就要揽下所有的罪责,所以,朕说驸马无忧。”

    越国公主说:“还是母后厉害。”

    耶律隆绪说:“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虽然,驸马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恐怕要受皮肉之苦。”

    越国公主忙问:“为什么?”

    耶律隆绪说:“驸马犯了这么大的事,不动刑是说不过去的,对二姨娘无法交代,况且,萧恒德新婚之夜撇下你跑去报信,他心里还有你吗?太后对此十分恼火,她一定要煞一煞他的性子,这恐怕也是太后送他们去大理寺的一个原因。”

    越国公主听了,低头不语。

    大理寺审判的结果很快出来了,若耶律隆绪所说,耶律国留判了斩刑,萧恒德被打了一百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