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决心给他抛出些甜头来,暂且稳住他。否则他嘴上说的这么好听,关键时刻突然反水跑了,那他便白费了功夫。
“横戟,放心,待吾等平安归了临淄,扶苏必定不负诺言,替汝向君父替汝美言。”
横戟听了,满腹狐疑,眼睛扫向案下,他盯着公子扶苏的黑靴果断道。
“有公子此言,横戟便放心了。那横戟先出去寻冯大夫了。”
“汝退下吧。”
待退至帐外,横戟刚看到冯劫顿弱茅焦三人。
很快,横戟便随了冯劫往另一处营帐走去。
横戟的脸在明亮火炬的照映下,眉间浮现不安,尤其在,他发觉他身后多了两个黑影时。
而扶苏他才开始苦恼。
为何他这般心慈?
竟然还想着在利用横戟之后,给让他善终。
方才他虽然口上答应着,可是扶苏看的清楚,横戟的脸上是疑虑和恐惧,而非诚意。
也是这个时候,扶苏忽的想起远在咸阳的嬴政来。
单是弱小的齐国,他便遇到了这么多对手。
齐王虽昏庸无主见,可身后还有一干朝臣。
后相老奸巨猾,人至暮年,也死死把控着朝政不肯放手。
就连横戟,也心思极多。
而嬴政当年,遇到的敌人,比他遇到的不知道棘手多少倍。
灭一国,尚且艰难至此,况乎强赵猛魏。
扶苏咬咬牙,努力让自己走出始皇帝的强大光环。
“池武——”
池武当即撩帐入内,却见公子竟然还未入睡。
“公子可是不信横戟?”
“汝以为,横戟可信?”
池武拍了拍脑袋。
“恕臣鲁钝,没有识人之能。可臣方才听说,横戟还接应了家眷和一些贵重辎重。”
扶苏听了,神情忽的严峻起来,眸中燃着杀意。
“他摆明是来投奔吾等,而今吾等却要让其勉为其难胁迫吾等。待齐人将此事传出去,到时吾等如何对外解释。”
池武见公子已然对横戟起了杀意。但是他想纠正公子的是另一点。
“公子,成者王,败者寇。只要到时依计灭了齐国,齐人即便心生怨恨,也不会议论公子什么。到是,池武见一切尽在公子掌握之中,足见很快公子便可将齐国覆灭。到时,大王必定大喜。”
“臣拙见,公子,大可不必那么在意名声。”
扶苏不由得看向池武,池武说这话,大抵都是从始皇帝哪里学来的吧。
扶苏厉色。
“汝怕是忘了,茅大夫是如何被拜为大夫的了。夫为君者,若是敢不在乎名声,到时落个骂名,千年也洗不掉。”
“吾等居于高位,不同于闲云野鹤,可不在乎声名,洒脱行事,恣肆而为。”
池武听了,面呈愧色。
但是很快,他也被公子点醒。
大王的变化,也真是不小。从前,大王尚可听取齐人茅焦之言,将亡故的太后接回来,可是如今,大王独揽朝纲之时,却也鲜少能将和大王意见相左的话听进去。
“公子所言甚是。”
“且扶苏现在想来,此次行动,其根本目的是为了让齐国不战而降。可是如今,扶苏觉得,有时候,让齐王见见红,他便心里更有数。”
“更为重要的是,扶苏自入齐,可谓是什么危险都未经历过。没有危险,那就制造危险。”
“须知扶苏此行,可不仅仅是受到了齐人的侮辱,还遭遇了齐臣横戟的刺杀。”
池武听了,当即变色。
“公子!”
“无需惊慌,汝去帮吾做一件事。”
池武附耳过去,听到扶苏之言,不由得双目一直,但是很快,他目露凶光,面色凛然。
“臣这就去。”
看着池武出了帐。
扶苏自言自语。
“齐王后相,想必汝等也发现了横戟叛举,而今,扶苏便还汝齐国一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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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空的营帐里,横戟自然不敢睡,也睡不着,他独自坐在黑暗之中,静静听着外面的马蹄声响动,还有潺潺溪水在响动。
无论如何,横戟也不相信,公子扶苏会替他在秦王嬴政面前美言。
公子扶苏已经坐实了储君之位,如今在对付他们齐国一事上,可谓是煞费苦心,亲力亲为。
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目的。
在秦国秦王嬴政声威极大,公子扶苏却是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孩子,日后如何驾驭得了秦国那一干强臣悍将。
所以秦国公子才急着立功,打下齐国,对于公子扶苏,无疑是大功一件。
而他,不过是公子扶苏的一块垫脚石而已。
等他回到秦国,早就把自己给忘了。
而自己明天要做的,就是掉脑袋的事情。
想他横戟一世英名,而今千里投秦,却要落个人头落地的结局。
思忖再三,横戟决意,明日先找个由头,安顿好妻儿,随后,再想办法从公子扶苏身边脱身。
正想着,帐外忽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横戟自然如同惊弓之鸟,腾的一下就起了身。
他问自己的贴身戍卫,“外面发生了何事?”
可是回答他的却是沉默。
横戟心慌不已,按住自己腰间配剑,先是蹑手蹑脚来到帐门前,而后脸贴着帐幕。
“有人行刺——”
外面忽的传来惊呼——
横戟吓得却连连往后退。
很快,池武的雷声在军中咆哮开来。
“明火!”
这声音,分明就在横戟的帐外,横戟听了,正要探身出去看个明白,却看见一些红色东西往帐内流动。
明黄色的灯光下,洁白的帐幕上,很快也溅上一团团触目惊心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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