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礼物,堆积如山。
坐在中堂之上的长孙无忌,看着这些东西,端着茶杯的双手,都在颤抖。
可事情到这儿,并没有完。
门外,人仰马嘶之声,隔着这么远,依然能够听见。
管家手捧这一份拜帖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口中讷讷,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而长孙无忌,也是一脸木然的接过了他手中的拜帖,看着上面的名字,眼神不由的一阵抽搐。
良久,这才木然的将拜帖,往旁边的儿子跟前一扔,这才面无表情的问道。
“这已经是第几家了?”
听到父亲发问,手持狼毫,正在记录的长孙涣,不由的浑身一抖。
这才扶着桌子,强忍着不让自己哆嗦,颤颤巍巍的说道。
“回大人。”
“这已经是第一百三十六家了。”
听到这个数字,长孙无忌眼角再狠狠的抽搐了一阵,之后,这才沙哑着嗓子,向管家问道。
“具体有多少东西,能折算出多少钱,统计出来了吗?”
管家闻言也是一阵悲怆。
宰相宰相门前七品官,更别说他这个国公府的大管家了。
平日里,除了在主家面前伏低做小之外,不论走到哪里,都是威风凛凛。
可谁能想到,自家,竟然能被钱给压死。
这可真是笑话,能笑几千年的那种。
心中回想了好一阵,管家这才犹豫这说出了一个数字。
然后又连忙低下了头,继续说道。
“这还只是统计了一小半。”
“剩下的,小的正在命人加紧时间清点。”
“最后的数字,绝对不比之前的小。”
“看这情形,怕是还有人会继续送礼。”
“这数字,……”
管家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长孙无忌挥手打断。
然后,他双眼无神的往后一躺,整个人的脊梁骨都像是被抽走了一样,虚弱无力的说道。
“算了,你别说了!”
“光是之前的那个数字,新建一座长安城都绰绰有余。”
“之后的数字,是大是小,还有什么意义?”
“谁能想到,这些狗东西,竟然能拿出这么多的钱财来?”
“这要是处理的稍微不慎,我这长孙家的富贵,怕是要烟消云散了。”
说着,抬手一指下方劳作的儿子,包括是站在夫人身边,奶娘襁褓中的婴儿,闭着眼睛继续说道。
“咱这一家老小,甚至是要随我一起去岭南,给别人家种甘蔗!”
岭南给别人家种甘蔗?
这不就是流放吗?
自家堂堂国公府,皇家的外戚,就因为这么点儿事儿流放?
这让所有站在中堂的人大吃一惊。
就连牵连不小的门客幕僚也不敢相信。
站在下手的长孙冲直接干笑了一声说道。
“大人说笑了。”
“不过是一些钱财上的事儿罢了,怎么会扯到流放这么严重的罪责上去?”
“在说了,就算是咱家有大罪,不也还有姑姑在吗?”
“就算是看在姑姑的面子上,皇上也不可能把咱们流放吧!”
当朝皇后,乃是长孙家的女儿。
若是把娘家人都流放了,这皇后还要怎么母仪天下?这中宫的位置,还能坐的稳吗?
以皇上,对于皇后的爱护,绝对不会走到这一步。
不管别人信不信,长孙家的众位小辈,却是深信不疑。
“唉!”
长孙无忌长叹一声,下一刻,手中的茶杯,重重的甩了出去,砸在长孙冲的额头上。
“砰”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一丝鲜血,瞬间从他的额头洇出。
中堂之上,鸦雀无声。
站在下方的长孙冲,感受这额头的剧痛,却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会勃然大怒,连忙跪倒在地,深深的低下了头,一声也不敢吭。
直到这时,长孙无忌才冷冷的说道。
“你这蠢货,如果聪明的话,也不至于会牵扯到谋害皇室的阴谋之中。”
“唐奉义还在曲江池畔哀嚎。”
“许敬宗有秦王府十八学士的情分,但日后仕途肯定是毁了。”
“也只有你现在还安然无恙。”
“你以为这是这是观音婢疼你?皇上看我的面子?”
“不,这是你没有真的参与进去。”
“若当时帝君搜魂,你和唐奉义有半点牵扯,大概能免了午门的一刀,但绝逃不脱三尺白绫。”
“我也难逃岭南一遭。你居然还敢说什么情分?”
说道这里,长孙无忌心中再次暴怒,径直站起来,一脚踹倒了长孙冲的身上,直接将他踢翻。
然后才继续冷冷的说道。
“无关人等,都给我退下。”
等中堂之中,所有人的远远的退出去,只留下几个儿子,和自家老妻之后,暴怒的长孙无忌,再次踹了长孙冲一脚之后,这才喘息这说道。
“太上皇还在大安宫中修养呢,你还敢给我说什么情分?”
“这么多的钱,再加上满朝的文武行动一致。”
“今天晚上,皇上睡觉都怕是睡不安稳。”
“你给我说说,这到底是什么情分?”
说着,暴怒的长孙无忌再次跳脚,恨不得抽出身后的环首刀,直接给这个蠢货砍了,免得再给自己招祸。
眼见丈夫如此生气,儿子额头也是鲜血淋漓。
长孙夫人心中不忍,她连忙一把抓住了丈夫的袖子,拦住了他,使了个眼色,让其他的几个儿子,将兄长拖到一边之后,这才语重心长的说道。
“好了,好了。”
“冲儿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之后找个机会,让他离长安远远的就是,免的再犯下什么大错。”
“你也不要再生气了,若是气坏了身子,这一大家子,可要怎么办?”
说罢,抬眼瞅了瞅院落之中的金山银海,摇了摇头,不以为意的说道。
“至于这些东西,我们不要还不能成吗?”
“谁家送来的,让孩子们再给他送过去不久结了。”
“有什么麻烦的?”
老妻的一番话,让长孙无忌胸中的怒火,平息了下来。
自己追随皇上,常年征战在外,家中,全靠妻子一人操持。
平日行事,也是自由分寸,从来不插手家事以外之事。
现在她说话了,长孙无忌,自然不会不给面子。
可这种事儿,妇人家,又怎么会理解自己的难处?
当下,长孙无忌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
“这事儿,没有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