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展眉书桌上平平整整摆着的那“御香”斗方,舒绿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比较合适。
“老王爷不是说要让人裱糊起来,让你当传〖家〗宝供着么,你就这么摆出来没问题吗。”
展眉摇头苦笑了一下,说:“嗯,我明儿就让人禧糊去上回替尚红表妹禧糊huā鸟图的那家书斋好像还不错。就他家吧。”
“…我们这样对待一副御宝会不会太不严肃”舒绿好想叹气,本来不是应该高兴的么,她为什么心里别扭得慌,总觉得这事太不寻常。
事出反常必为妖哇。面对这当头砸下来的大馅饼,舒绿暂时抱持着谨慎的态度,不敢高兴得太快。
“话说哥哥,你倒是挺会取名字哈,这诗名你是乱起的还是早就想好了?”
“拜托,我有脑子的好吧。”展眉白了妹妹一眼:“御香不就是贡香么?我是想着在诗会上写了这首诗,然后给欧阳家的贡香造势的。
这是广告诗,广告!”
“您真积极!爱情的力量太伟大了!”舒绿略带夸张地嚷了一声。
真的很神奇,以前哥哥对别人家的事情哪有这么上心?当然是为了欧阳婉的缘故。别看哥哥平时不怎么表现出来,却是真真正正把欧阳婉的事放在心里的。
唉,嫁人当嫁凌展眉啊一舒绿很是为自己哥哥自豪,真是绝世好男人一枚。
不过她现在也没什么打趣哥哥的心情了。
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了她当初的设想。
兴耀帝突如其来的巡幸,还有御赐斗方的“神来一笔”彻底打乱了舒绿之前做好的策划。
那些关于欧阳家与其他权贵有牵扯的假消息,似半已经没有了放出去的必要,接下来,欧阳润知再去拜访香药局的掌事与副掌事们,肯定不会和之前一样吃闭门羹。
尽管皇帝的斗方并不是赐予欧阳家的,他老人家也根本没提过斗香会的事,只是去鼓励那些临考的学子们罢了。可狐假虎威这种事,谁不会做呢?舒绿相信欧阳兄妹一定会充分利用这“御香”两个字大做文章的。
“哥哥,皇上是不是对你特别另眼相待啊。”舒绿总觉得这事透着古怪。哪里古怪,她又说不出来。大概是她潜意识里,兴耀帝并不像是会随便给人赐字之类的那种皇帝比如“十全老人”乾隆帝就很爱干这事,但兴耀帝……真不可思议。
“……………,为什么这么说。”
展眉有点不自在,侧过身在妹妹看不到的角度摸了摸鼻子。他不太习惯有事瞒着妹妹,可被皇帝私下召见并招入内通司的事情,真的不能说。
在那次之后,内通司的人只找过他一回。那位据说是他上峰的男子对他很客气,一副“以后咱们就是好兄弟了,跟我混保管没错”的表情,发给他一面标志着内通司校尉的腰牌。然后说,有任务再来通知他,就没了下文。
如今展眉还是每天到国子监上学,当他的好学生,还没有正式参与到内通司的任务之中。据他估计,也许是内通司现在正处于储备人才的阶段,先把各种各样的人拉拢进来再说,至于派工作嘛,还不着急。
或者一开始会丢给他几件用来试炼他是否可靠、能力如何的小工作,慢慢考察他可不可用。展眉没有天真到认为,当了皇帝的特务是一件特别威风的事情他很明白,干密探这种事呢,出率的几率是很高的。说不定哪天,他就“被人间蒸发”了,无缘无故便消失在这世上。
他的心智坚忍异于常人,知道进内通司的事情无可拒绝以后,也没有再在这事上纠结太多。他只是觉得,自己无论怎样都无所谓了,可妹妹和婉儿……却是决不能再受牵连的。
所以,他不能说。一点都不能说。
他只对舒绿一口咬定说,谁知道皇帝在想什么。舒绿也就没有追问下去,毕竟她从没想过,哥哥会有事情隐瞒着自己。
斗香会之后几天“后遗症”便开始逐渐显示出效果来了。
舒绿最直观的感受,当然就是王府里的这些人,无论是长辈们也好、兄弟姐妹们也好、下人们也好对他们兄妹的态度更好了。当然,同辈们心里未必对他们多服气,心里肯定交杂了轻蔑、恼恨、羡慕、嫉妒、不爽……之类的情绪。
但表面上,他们都不会像之前一样,表现得太明显。起码在面子上对他们得更客气些。老王爷在看着呢!
现如今不管在啥场合,老王爷提起自己这一对外孙来,除了称赞就没别的话可说了。所以有时候人一偏心起来,那真是没什么道理可言的……………,
再说展眉和舒绿这一回也是真的够出彩啊。
当日在诗会上那么多人,那么多新诗,得了皇上亲口赞赏的能有几个?而在那几位文坛宿儒之外,也就是展眉一个了。
至于皇上御赐墨宝,那更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有本事,你也去挣张御赐墨宝回来呀?曾有堂兄暗地里嘀咕过展眉,结果在家里被老王爷劈头盖脸一通骂。尤其是那位堂兄还是元宵那天带头去喝huā酒的“罪魁”之一,被老王爷这么一喷,羞愤欲死,屁都不敢乱放一个,从此以后见了展眉只有绕道走。
老王爷能不宠着展眉么?因为前些日子元宵节孙女出丑,外头的风言风语可不少。尽管也伤不了信安王府的根基,但名声说起来真是不好听。展眉这事来得太是时候了,一下子就将元宵节的丑事遮盖了过去,老王爷在朝堂上走路又有风了。
别人可不会将这只当成是展眉自己的风光,而当成是皇上对信安王的宠信。
至于舒绿,那是在另一个方面给信安王府挣了脸。协助游王妃办成了这么一桩盛大的斗香会,赢得京城中各家千金交口称赞,这证明了信安王府的姑娘还是很有教养,很有风度,更是很有能力的。
这无疑又是大大挽回了信安王府姑娘们的闺誉。虽说舒绿只是信安王府的外孙女儿,可也是在信安王府里住着嘛,走出去自然也代表着王府的风范。
老王爷在家里还是要维持着他严肃的形象的,对舒绿一个女孩子不好太宠溺。但家里谁又看不出凌姑娘受宠?只有凌姑娘有资格陪着老王爷用早膳,凌姑娘配的药酒,老王爷最爱喝。凌姑娘身子稍有不适,老王爷马上让人请太医这种恩宠,府里哪位嫡亲的小姐享受过。
“我怎么觉得咱们俩像是被架到火上烤一样,这么突出真的好吗?”
舒绿有时觉得表姐妹们的眼光里总带着些刺,扎得她浑身发痒,忍不住对展眉吐槽。
“古来圣贤皆寂寞,不招人妒是庸才。妹子啊,你要习惯。”
“…哥哥,这两句诗你确定可以连在一块用么?”舒绿一头黑线。哥哥这混搭弄得真过瘾。
“我这叫融会贯通。”展眉大言不惭。
“融会贯通,我还学贯中西咧!”舒绿不禁戳了戳哥哥的胸口。哥哥的肌肉越发结实了,她反而戳痛了自己的手指。
“我说,婉儿姐姐家的生意怎样了,搞定了没?”
展眉笑道:“你觉得还会有问题吗?欧阳润知还真不是吃素的。”
也就是说,欧阳家皇商的资格保住了。借着斗香会的东风,扯起了“御香”这块招牌,欧阳兄妹顺利解决了这个大危机。
事情既然告一段落,欧阳润知也不好继续在京城磨着。身为欧阳家的家主,江南那边有无数的事情等待他回去处理。他必须要赶回去掌控全局,不能再耽搁了。
但是,欧阳婉留了下来。
“哥哥,感谢我吧。我替你把婉儿姐姐留在京城,免除了你们两地相思之苦呢!”
舒绿嘻嘻笑着,成功地看到哥哥的耳根又在发红。
是的,欧阳婉不走了。因为舒绿说服了欧阳润知,让他以欧阳家大房的么义,开始在京城铺开香药生意。
而舒绿,则打算和欧阳兄妹再度联手。这一次,她不会仅仅当一个只是替他们写香方的调香师,而是直接参与到生意的运作中。
既然她必须在京城生活,那么好好经营京城的生意,也是时候了。
“你确定要插手吗?”
展眉其实不怀疑妹妹的能力,他只怕她太劳累。
“放心吧哥哥。”舒绿微笑道:“京城的香药生意,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啊。我和婉儿姐姐两人联手,保管把咱家的金库越堆越满的………”
不过,在现阶段,生意的事情倒还不用太着急着手进行。因为舒绿还有另一件同样重要的事情要做。
二月中旬,信安王府的闺塾,总算筹备好了。
包括舒绿在内的王府姑娘们,都要开始接受全方位的贵族淑女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