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哥儿,我只问一句,你将府中那么多管事的都打发了,可对后续有什么安排?若是因此让我贾家元气大伤,那才是闹了顽笑。”
“老祖宗言重了。”
贾蔷向着史老太君拱手行礼,那谦和温润的样子,丝毫没有在前院处置那些刁奴时心狠手辣的模样,反而还令人如沐春风的说道:
“此次我虽然处置了一些心里藏奸的,可不说荣国府在上由您老封君掌总,旁边还有大太太、二太太、大婶婶和二婶婶做帮衬,
在下又有林之孝家的、秦显家的、来旺家的、王保善家的众多忠仆为府上用心办事,只惩处一些偷奸耍滑的罢了,哪里能动了咱们荣、宁两府的根基?您老可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没好气的瞪了贾蔷一眼,史老太君在鸳鸯的伺候下斜靠在背靠上,显然是坐的时间久了,有些累,因此,可不愿与他打太极,只重重问道:
“我听说你也将咱们贾家在外间办事的那些管事们全都拿下了?
你要处置那些老奸巨猾、心里藏奸的我没异议,可一次性将他们全都料理了,没人去掌总那些店面铺子,总不能让咱们自己主子出面料理吧?这世上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这若传出去了,还不让笑掉大牙?只当我贾家荣、宁两府无人,这才抛头露面,做这等不体面之事呢。”
见贾赦、贾政、贾琏、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和李纨等一并主子们尽皆朝自己看来,贾蔷就知道,尽管自己此次动作拂了好几家颜面,
看在圣人口谕的事情上他们不好和自己计较,可自己却也要给出一个合适的交代。
否则,这跋扈无情的印象是无论如何也摆脱不掉了。
当下瞥了一眼束手站在堂下的贾芸,向他颔首示意了一下,贾蔷这才问向贾政道:
“政老爷,不知道刚才小侄在处理外事期间,芸哥儿可是将新式记账法阐述清楚了?”
一提到这个,贾政的注意力就被转移,有些欣赏的看了贾芸一眼后,大为赞许道:
“芸哥儿是个孝顺的这我知道,只是我却不知他在术数方面还很有能为。
这阿拉伯数字和新式记账法结合起来,无穷妙用简直令我大开眼戒,老夫都恨不得能立刻将这一套法子在工部推广开去,好好整饬一下那上上下下的蛀虫。只是……”
想到自家在工部的地位,贾政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强撑着转移话题道:
“只是此事要如何推广,我还需要多多筹谋。不过芸哥儿能将这两般知识掌握如此精熟,足以看得出他日前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
转身看向主座上的史老太君,这次不需由贾蔷旁敲侧击,贾政已然被贾芸的一番才能触动,又感念其贾家旁系血亲的关系,这才由衷的发出感叹道:
“母亲,似芸哥儿这等忠孝之辈才是咱们贾家真正可托付之人啊!
若是先前咱们知道芸哥儿和蔷哥儿一般,也通实务,让他来打理几间铺子,又哪里会闹出这么多的腌臜事?
这一件件的说出去,简直是给咱们家门蒙羞,有辱祖上门风啊!”
“二老爷谬赞,小侄愧不敢当!”
贾芸向贾政抱拳行礼的同时,也对同辈族兄弟贾蔷的提携感念更深。
若非是堂中的少年骤然袭爵,将自己调拨到了他的手下做事,不说能在两府上下找到一个体面的差事,养活自己和母亲了,又哪里能学习的了新式记账法和阿拉伯数字这些新知识?
便是他见识甚少,也知道能彻底查清贪墨饷银的法子是多么珍贵。
若掌握了这等本事,不说成为一方人物了,起码再次莅临成衣行、玉石行、珠宝行那些翘楚行当的大铺子中,也是要被当成贵宾来对待的。
因此,饶是贾芸不好在众人面向贾蔷示好,也婉转的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小侄能学得这些东西,也多亏了蔷哥儿栽培。否则,小侄又有哪般本事敢在老爷们面前班门弄斧?”
见贾蔷、贾芸这对族兄弟相处十分融洽,贾政心中倍感欣慰之余,也有些羞恼的瞪了在旁边看戏的贾宝玉一眼,似是在责怪对方为何今日出彩的是贾芸,而非自己的嫡子。
要知道,这段日子以来贾宝玉和贾环都没少往东府跑,可那见识没多长一分,脾性倒是增强不少。
连宝玉与林黛玉那丫头因为分开入寝闹口角的事情都有所听闻,这让贾政越发觉得自家儿子不成器了,只恨不得在狠狠发作贾宝玉几遭。
只是和贾政的不通实务到底不同,史老太君已然清楚了贾蔷的筹算,因此,只出声问道:“蔷哥儿,你可是想将这些铺子都交给自家人打理?”
微微颔首,贾蔷拱手说道:
“老祖宗英明,您一眼就看穿了蔷儿的伎俩。
我贾家从立国之初,绵延近百载,直系、旁系族亲者成百上千,其中似芸哥儿、琛哥儿这等与我贾家关系深厚之人不在少数。
可他们又有哪个能混成赖家一般,虽然担着奴仆的身份,却过的比主子们还要享福受用?
若这只一个、两个特例,蔷儿也不会为此大为恼怒,可事实上,今日查处了诸多管事之人,谁家里没有数百上千两的存银?这简直比芸哥儿他们活的还自在。
可这不是在乱了府上的尊卑贵贱了么?!若让外人知晓我贾家‘如此’治家,怕是早已成为神京城中的笑话。”
话锋一转,贾蔷掷地有声道:“所以,此事日后不可在有了。若真有需要提携的,为何不率先提携自家族亲?
别说一间铺子、一个茶庄了,便是整个要紧行当交给琏二叔、芸哥儿这些处事机敏之人也是使得的。再不济,损公肥私也是到了自家人口袋中,万不会落到旁人的手中去。”
听贾蔷说出这么一番道理,别说贾赦、贾政、贾琏想要同意了,便是史老太君也头一次觉得,自家两府对旁系族人苛待太过了,否则,也不至于连家中那些奴仆们都不如。
哪想,她这番心思还没落下,堂中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做起了捧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