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张恒其他人来说,一个史沫特莱无法和阳高相比,试点一事在察省省府倒是没有太多波澜,进入核心领导层后,俞鸿钧也认真分析过形势,现在热河一部在手,外蒙基本上也只剩下乔巴山的势力,打赢这场战争在他看来,已无悬念,只是时间问题,战后国内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化才是破朔迷离的。
第一次核心层会议后,俞鸿钧知道赵子赟需要外蒙,这是和苏联不可调和的矛盾,出于这种分析,加速和延安的合作是最佳的解决途径。拿出阳高来,俞鸿钧认为是值得的,由此也出现一种奇怪的现象,在蒙疆政府高官中,他居然是最坚定的支持者,比远在呼和浩特的陈淑珍还要坚决,为此,借着现在阳高名义归太原,实际还在察省省府的管辖之下,他下达调令,将绝大部分在阳高的官员调往大同,加强那里的政务工作。
也就是说,阳高县府基本空了,腾出给延安的人事空间,同时,将上一年度的阳高上缴省府的税收和土地收益全部返还,充实阳高财政的底子,赵子赟对他此举是既惊讶又感激,俞鸿钧以行动表达了以他为首的外来政务人员对赵子赟的支持。
阳高到张恒的公路上,一辆汽车疾驰,车上后座一位五十岁上下的男子脸色不太好看,前排的两个年轻人也不敢招惹他,一个默默开车,一个静静的看着窗外。
两地很近,上午十一点,车辆到了察省省府大楼。
“孙县长,到了。”前排年轻人见他没有下车的意思,提醒了一声。
老孙眼睛一瞪:“我知道!”说罢,推开车门,自顾自的去了,弄得两个年轻人面面相觑。
来到二楼,孙名望还是停下来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恼火归恼火,形象还是要注意的,到了门口,也不等赵振通报,他就走了进去,丢下一句话:“我直接进去了!”
赵振是知道阳高试点一事,老孙面色不善他理解,一旦开始,也就意味着老孙的县长一职保不住了。
“我说过,死也死在阳高了,你非要把我折腾到省府做什么?”
低头看文件的赵子赟被突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见是他,说道:“好啊,敢和我吹胡子瞪眼睛的了。”
老孙不屑:“赵委员长,你就别摆架子了,自己又下不了狠手,总说几句狠话有意思吗?”
赵子赟笑了起来:“得,得,看来是真没人怕我了。”
老孙白了他一眼:“谁说的?做了亏心事的,你看他怕不怕!我也就是让你气的。”
赵子赟摇头:“孙兄啊,也就是你了,给你升官可真难。”
“这话假了吧?”老孙也摇头:“跟你久了,多少知道一点,俞省长也是狠啊,一股脑就将阳高县府端空,找的理由都是稀奇古怪的,这次你绝对是打阳高什么主意,嫌我碍事,想把我弄走而已。”
“一个个都成精了!”赵子赟叹了句:“不错,确实是要拿阳高做点事情,不过不是嫌你碍事。”
将试点一事和孙名望说了说,老孙差点没让眼珠子掉出来:“你说的是真的?!”
“是的,此事孙夫人已经批准,孙兄啊,只能请你让一让,来省府将就下如何?”
老孙从政时间也不短了,知道此事干系重大,“让一让可以,不过将就不行,我看我干脆归隐算了,阳高好地方啊,我可不想离开。”
闻言赵子赟蹙眉:“孙兄,你这么弄,我怎么向别人交代?”
老孙愣了下,一想也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赵子赟拿他开刀呢!可实在是不想离开阳高,思索半响,他突然道:“你不是说还有个议会么?我当议员如何?”
“议员?”赵子赟嘀咕了句。
“对,议员!”老孙思维大开,“以往各县,县府中人多有兼职议员的,不过这在你要试点的阳高就不行了,议员必须是我们的人,否则岂不成了摆设?”
“那会不会造成矛盾?万一议会的总找麻烦岂不坏事?”
孙名望好笑:“我的委员长,原来你打算让议会敷衍了事啊?”
“这倒不是,只是你说的议会全是我们的人让我有些担心。”赵子赟摇头。
孙名望想了想:“我看不会,阳高试点,何等的大事,有可能会出现谨慎行事,效率不高,但故意找麻烦,恐怕没人有这个胆量,何况我说我们的人,只是一个相对的说法,意思是议会中最好没有延安的人,而且这议会,还是以在阳高长期生活过的人为好,你断不可轻易派其它地方的人来,不但会让当地人不满,你说的故意找麻烦才真有可能。”
赵子赟乐了:“看来孙兄很明白嘛!既然你不想离开阳高,我看这议会就由你来掌管吧。”
“我?不行。”孙名望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事情太大,你得弄个得力干将来掌管。”
“得力干将?你孙兄不是?再说了,要怎样才算得力干将?你总不能让我请俞省长去吧?”
老孙呆了呆:“这个……”
“别这个那个的了,我也不调你来省府,阳高我就交给你了。”
老孙傻眼,良久道:“谁是县长?”
“熟人,纪松龄。”
老孙笑了起来:“他来倒是挺合适的,行啊,他一个市长来阳高,我让位怎么也说得过去,只是这议长……”
“再啰嗦,我让你二人互换!”
老孙慌了手脚:“行,行。”
事情说定,赵子赟开始询问阳高议会现在的情况,老孙不敢大意,好在现在的议会,虽然有些权利,不过多数还是摆设,“…….监督问题不大,都熟了,只是要审核批准县府的计划和设想,恐怕有些难。”
所谓难,其实就是担心和害怕,赵子赟道:“县府和议会是相互牵制,但也是相互合作的,议会也不能等着看县府的报告,该调查,该讨论的不能是形式,不要指望议会不出错,关键是这错值不值,孙兄,今后各地的议会都要一步步行使权力,一件事的好坏,只有看到结果,才知道对错。”
“话是这么说,我就担心大家议而不决。”
赵子赟点头:“这是个问题,你把握一点,只要充分调查和分析,认为出现问题的可能性低,一旦造成损失也能够接受,就可大胆决断,当然,平时也要多关注县府的作为,不可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议会才知道真实情况。”
“你这么说,我到有些信心了,有事…..”
“别来向我讨主意啊,出了事,我会和你们一起想法子解决,但别指望我一开始就帮你们出点子,孙兄,这个世界离了我,还是要转的。”赵子赟不等他说,一口回绝。
孙名望讪笑:“你到推得一干二净。”
和孙名望不同,从巴特浩特赶往张恒的纪松龄心头沉重,他感觉压力巨大,这一路他都没怎么睡着,想得越多,越没有头绪,以己方的方式来管理阳高,说得容易,可真不知如何下手,如果还是用巴特浩特的方式,那就失去试点的意义了。
到了张恒,和周公一席话,除了知道延安的态度和大方向外,仍然无从下手,在邓主任的建议下,他也只能来向赵子赟讨教。
向党外人士讨教,想想都有些滑稽,纪松龄最担心的是赵子赟也只给方向,坐在他办公室里,这心始终七上八下。
“纪兄,既然是试点,就不能受到我的影响,否则就失去意义了,你只管按照你们的方式来做就行,我和孙名望说过,我不出主意,和你也一样。”
纪松龄苦笑:“赵委员长,多少给点思路,说实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做,很怕惹出**烦来。”
犹豫半响,赵子赟觉得这么撒手也不是办法,“那好吧,我说几点,注意啊,只是建议,仅供参考。”
“明白,明白!”纪松龄松口气,管他建议不建议,听了至少蒙疆这边不会出大问题。
“你知道,在蒙疆,很多事都讲求要有理有据,政事也一样,阳高不管怎么管,这依法治理是一条准则,千万不可搞愚民政策,不管你要推行什么,首先要广泛听取意见,其次是说服议会,第三就是要向外界公布,让你治下的百姓清楚你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纪松龄点点头:“我懂了。”
赵子赟摇摇头:“不,你不懂,你是在蒙疆主政过的人,我不说你也懂,关键是你如何让你的手下懂,让你的上级懂,在以往,为了站稳脚跟,尽快打开局面,你们很多时候采取了快刀斩乱麻的一些过激方式,由此,也让一些想法根植在你们有些人的心中,以人治来代替法制,百姓不愿意,更多的是去说服教育,而未想到百姓到底担心什么,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引导,尤其在试点期间,很多东西都是未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