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蹙眉:“赵将军的要求是不是有些过了?”
“过了?”赵子赟笑笑,说道:“赫尔先生能够向我说说你们援助英国的数量吗?好像英国人也没帮你们在菲律宾收拾日本人,这如何解释?”
赫尔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赫尔先生不能说吧?”
“赵将军!这是同盟国共同作战,不是生意,帮英国就是帮你们中国!”史迪威恼怒道。
赵子赟拍掌:“史迪威将军说得真好,你和我谈同盟,那就更要说道说道了,既然将军认为中英也是盟友,那我就不能理解英国人还霸占着我们的国土时,我却要为他卖命。”
老蒋一听,顿觉不妙,不等他说话,赵子赟话音已经飘了过来:“史迪威将军,如果要帮英国人,那就请他们废除一切不平等条约,战后归还香港,并退出我国西藏!”
屋中一片沉寂,赵子赟胳膊撑在桌子上,盯着史迪威:“我想,史迪威将军也不可能在自己国家领土被霸占的情况下,去帮助霸占的人吧?英国做不到,对我来说就不是什么盟友,就我个人而言,我更希望德国人灭了他大英帝国,也让这些狂妄自大的人尝尝被侵略,被占领的滋味!”
赫尔脸色阴沉,他知道赵子赟的条件英国人绝对不会同意的,史迪威虽然脸色非常难看,但他心中却异常同意赵子赟的话,换做是他,也一定要提同样的条件,可事关美国利益,他是不能有任何表态的。
会议在赫尔的严重不满中草草结束,老蒋恼怒的看着赵子赟和他客套两句便扬长而去,回到城里,本打算回住所的赵子赟猛然想起一事,便让司机前往孙夫人官邸,两小时后,他才离开。
恼怒之后,老蒋想了半天,也不明白为何赵子赟会将英国在华权利和援助挂上钩,大义得有些过了,陈诚提醒他,十有八九是赵子赟不肯入缅作战,以此来推托,不过今日赵子赟虽然说话惹怒了美国人,但有一条还是得到陈诚赞赏,那就是他对美援的性质说法,既然提出的无偿援助并得到赫尔的首肯,陈诚建议老蒋不如以赵子赟谈判的内容为基础,向美国人做出一些让步,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嘛!第二天,正当老蒋考虑采纳陈诚的建议,派自己嫡系部队入缅甸作战,以换取美国援助时,一份报纸放到他桌上,老蒋一看,勃然大怒,噼噼啪啪摔了不知多少个杯子,夫人宋美龄听到动静,急忙过来查看,看见老蒋站在窗子前胸口起伏,地上散落着报纸,她拿起来一看,呆了,重庆日报头版刊登了孙夫人和赵子赟的联名文章:“拿走的,必须还回来!”
“他这是造反!”
“达令,一篇文章而已,不能改变实质性的东西,只要我们和美国人达成协议就行。”宋美龄安慰他。
老蒋想想也是,气稍稍消停,不过没多久,赫尔和史迪威一起来找他,说赵子赟完全不懂得国与国之间的谈判,完全把美国人的好心当做阴谋,说此事得向罗斯福总统汇报,也许租借法案适用于中国都会出现变数,那意思是要取消援助。
这种话,冷静想不过是赫尔和史迪威对赵子赟挑战美国人的权威的一种回击,国家地位的差异,他们无法接受赵子赟这种态度,只是老蒋一听,没细想,这一刻,老蒋杀赵子赟的心有了,赫尔和史迪威走后,他立刻拿起电话,刚要通了戴笠,这下冷静了,在重庆杀赵子赟后果不好预料,咬咬牙,他放下了电话。
戴笠什么人?在老蒋身边就属他最善于揣摩上意,昨天谈判,今天的报纸,他一清二楚,老蒋突然打来电话,虽然没说话就挂了,但他知道,老头子动了杀心。
为何没下令,他清楚,赵子赟死在重庆非常麻烦,老头子担心的是这个问题,不过,戴老板有办法,他打电话叫来沈酔:“你给他们透露个消息,我们可以提供赵子赟的行踪,明白么?”
沈酔瞬间色变,不过还是使劲点点头,转身离开,他知道,戴老板是要借刀杀人,这件事在他手上已经有一段时间,如果真要做,成功率有七成。
赫尔需要评估,他以向国内汇报为由,暂时终止了和老蒋这边的接触,谈判陷入僵局,宋美龄不得不出面安抚赫尔和史迪威,向他们阐述支援中国的意义所在。
其实,向老蒋发表了威胁性的抗议回来后,赫尔和史迪威及美国来华人员进行了长时间的商议,可以说赵子赟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是出乎几人预料的,在赫尔看来,赵子赟显得比重庆还要尖锐和难说话是不可理解的,国内分析人员认为,只要赫尔提出要求,意图和美国搭上关系的他应该无条件欣然接受。
有着多年在华经验的史迪威冷静后,却一反常态的对赵子赟提出了赞赏,他认为,这是一位有别于他所了解的中国军阀的军人,绝对不会为了一己私利而出卖国家利益,哪怕对他的诱惑比天还大,虽然赵子赟让他难堪,但他依然坚持,尽量满足赵子赟提出的要求,这对盟国当下应对日本人的威胁,以及未来格局至关重要。
赫尔从美国利益考虑,还是希望尽量压迫中国人就范,他看得出,老蒋是愿意妥协的,可以将美国的利益最大化,当然,在租借法案之外,再给些无偿援助的甜头未尝不可。
“如果是这样,我们必须考虑到赵子赟不会出兵缅甸的可能性。”史迪威比较慎重。
驻华大使高斯是支持史迪威的意见,他向赫尔详细介绍了中国战区的情况,尤其是重庆方面始终消极被动的态度,并提醒赫尔,重庆有借抗日之名,消除异己的行为,上一年度赵子赟统领的察哈尔差一点就成了牺牲品,他认为,赵子赟是绝对不会进入缅甸作战的。
“那他为何要向我们提要求?”赫尔对高斯的说法表示不理解。
“根据我的理解和分析,他此举是想借此提高个人声望,凸显出他是一个爱国者,从他和苏联的谈判中就可以得到这个判断,因此,我认为他是不会为援助而妥协的。”
赫尔闻言沉思。
“国务卿先生,我们可以撇开赵子赟,只要和重庆达成协议就行,赵子赟只是地方实力派,没有必要和他有太多纠缠。”高斯的得力助手戴维斯提出了他的看法。
赫尔并未表达对这个看法的意见,罗斯福总统在他来华之前,特别提及了赵子赟,在美国参与到世界大战之后,战争是首要的,但战争之后的问题也必须提前考虑,美国有信心,也必须打赢这场战争,由此带来的问题是日本如果战败,亚洲将出现真空,如何遏制有可能也是战胜国的苏联侵入亚洲至关重要,而能够替美国担此重任的,眼下看来只有中国。
重庆在整个对日作战中让人失望,不是战争失利的问题,美国人也遭受到日本人的当头闷棍,这不足为奇,罗斯福失望的是重庆表现出来的一些行为,为确保政权,重庆有很多无原则的妥协,虽然这种妥协对美国是有利的,但同样,对苏联也是有利的。
综合各种因素,罗斯福需要一个强力是实力派来限制重庆和莫斯科的暧昧,而中苏协定中,赵子赟表现出来的强硬让他眼睛一亮,这个中国北方的实力派和苏联有着某种不可调和的矛盾,也许能够在战后限制苏联的侵入和扩张。
这也是赫尔坚持要在赵子赟参加的情况下和重庆正式商议的原因,他希望通过某种支持,让赵子赟成为美国在中国的代言人之一。
高斯对国内的一些想法知道一二,他说道:“张恒和延安的关系很微妙,在军事上合作非常紧密,但政治上存在重大分歧,我所担心的是,在外界的压力下,这种分歧是否会妥协和消失。”
赫尔明白他的暗示,苏联人放弃外蒙不是不可以,一旦赵子赟以其中一部分作为代价,换取苏联的支持,会产生致命的影响,不但会消除延安和张恒的分歧,成为抗衡重庆的力量,还会因为蒙疆的特殊位置,直接将苏联人的势力引入到东亚,这样一来,整个亚洲将失衡,东南亚和南亚这些殖民地小国,根本无法和北方这个联盟相抗衡。
戴维斯自然不知道国内不但考虑现在,也考虑将来,战争是改变世界格局的重要工具,租借法案能够在国内有决定性的支持,除了确保同盟国战争获胜外,就是其中隐藏了以物资换取新利益的思想,否则法案适用于中国这个提议根本得不到通过。
当务之急,是需要在美中英三方达成一个都能接受的妥协方案,赵子赟提出的条件当中,物资是不成问题的,其实唯一难办的是西藏,日本人已经占领香港,英国人答应不答应都一样。
赫尔知道赵子赟和苏联的交易大致内容,也知道赵子玉和费正清谈话的内容,说服不太可能,他希望的是此事可以放一放,西藏问题可等战后再说,当然,这需要中间人来调解,而最佳人选,便是和他们沟通的蒋夫人。
宋美龄很纳闷为何赫尔这么在乎赵子赟的态度,撇开他不就行了?她是不知道美国国内这些考虑,抛开赵子赟这种事暂时还不符合美国的利益,而且这个北方实力派确实厉害,和苏联签署协议后立马就歼灭日军一个师团,这样按照协议办事的人,是他们需要的。
不得已,宋美龄只能找姐姐,希望这边有所缓和,彻底失去美国军援也是孙夫人不愿意看到的,她提出了折中方案,赵子赟只派一两个师,其余部队由中央挑选,交给赵子赟全权指挥,赵子赟放弃现在在西藏方面的主张,当然,美国人要答应战后中英在西藏问题上的谈判,要站在中国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