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商谈在众人纷杂的心情中结束,廖夫人心情大好,急冲冲去给孙夫人发电报,俞鸿钧满面笑容,他觉得在这里工作越来越有意义了,而邓主任则是心事重重,几个都不说话,默默走到楼门口,宋思雨猛然道:“邓大姐,我心里不踏实,我要去问问他!”
思索了一会,邓主任点点头:“也好,也许有些话他不好当面说,你去问一问,注意方式。”
宋思雨说了声知道了,便扭头往回走,彭雪枫望着宋思雨的背影,轻声问:“他说的那件事是真的假的?”
王若飞低着头,“我估计十有八九是真的,他没有必要再这种事上瞎说,真是不敢相信,太可怕了。”
“这件事不可外传,否则会引起非常大的麻烦!”邓主任脸色阴沉。
“要汇报中央吗?”
“当然要!”
返回赵子赟办公室,宋思雨诧异发现赵振不在,这有些尴尬,犹豫了下,她还是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抬头见是她,赵子赟说了句:“站在那里做什么,进来!”
来到桌前,宋思雨坐在他对面,赵子赟将桌上文件放到一边,问:“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就是心里不踏实,总觉得你这么做对你没任何好处,很多事都是这样,你这样太高尚了,高尚得有些让人不敢相信。”
笑声传遍屋子,这类似问题陈淑珍等人也问过,赵子赟始终让人看不出他的最终目的,当然,这是指针对他个人的。
“你忙吗?”
宋思雨摇摇头。
“那好,我就和你说说我的私心,否则总被你怀疑不是事。”
宋思雨脸微微红了下,赵子赟这么说代表他很重视她,否则没必要过多解释,本想说句你可以不说,但好奇心实在压抑不住,便静静坐着,等他说说他的私心。
望着门口,好一会赵子赟道:“一时还不知从何开头,会下棋吗?”
宋思雨摇头,赵子赟也摇头:“不管了,就拿这个说,一般看别人下棋的人总会有种想上去下的冲动,认为下棋的两个人都没下到点子上。”
“我不会下棋,不过我可以理解这种心态,和做事情一眼,我也有会恨不得替别人做的冲动。”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我们想象一种情况,看棋的有了机会,上去下,不管输赢,下了很多盘,这时,他会开始觉得无聊,再也没有一开始那种强烈想下的心情。”
宋思雨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这和他说的私心有什么关系。
“人生就如同一局棋,短短几十年,不过过眼烟云,我的私心就是能够畅快淋漓下一局棋,然后就撒手不管了,你明白么?”
宋思雨摇头:“不明白。”
“哎呀,你可真够笨的。”
宋思雨顿时眉毛倒竖:“自己没说清楚,居然怪我笨!”
赵子赟急忙摇手,“说错了,我接着解释。”
“在你看来,我若是为了万贯家财或者无上权力,那就算有私心了,而以我现在的地位,也应该有这方面的想法才正常,对吧?”
“对,你什么都不图,太奇怪了。”
赵子赟笑:“谁说我什么都不图?乱世出英雄,你知道吧。”
“知道,怎么了?”
“知道乱世为何出英雄吗?”
宋思雨想了想:“有更多机会。”
“错了,是约束力的崩塌,在乱世,制约人的因素少很多,只要敢想,敢拼,就有机会做大事,机会只是抓得住抓不住的问题,由于在乱世总有这样的人做成大事,因此人们会记住他们,宋处长,古代的皇帝你记得几个?”
宋思雨随口说了几个,赵子赟点头:“你发现没有,他们要么是开国皇帝,要么是末世皇帝,因为你记住的是建立国家的英雄和为这些英雄陪衬的失败者,而相对和平的年代,做什么都显示不出来。”
“不错,你接着说。”
“而我所追求的就是在乱世中的权利,能够让我无所顾忌的去做事,同样,我不可能去做让人唾弃的事情,我也希望我做的事情如同英雄,被后世铭记,真到了和平时期,就如同下棋没了滋味,这时候的权利恐怕就是制约了,明白么?”
宋思雨点头:“有些明白了,你对无约束的使用权利有种特别的享受,只要看到结果,对继续维持就失去了兴趣。”
“聪明,这话说得好,我是享受在变局中叱咤风云的感觉,比如这察省,等到和平了,我不可能不考虑民主,那样一来,岂不让人不自在。”
宋思雨笑了:“你的想法还真奇怪啊。”
“不奇怪,你想想,有万贯家财又如何?真的站在权利顶峰又如何?除了操劳费神,还有什么?再说了,金钱和权利不外乎是让我过得比普通人好很多,这太简单了,假如我在锋芒最盛时急流勇退,不管我吃什么,用什么,谁会不满足呢?”
宋思雨捂嘴:“那当然,功臣嘛,谁敢对你不敬?”
“所以,话说回来,既然我没有必要为今后谋取金钱,也对一直掌控权利没兴趣,你说我现在做事,为何不高尚一点呢?换句话说,我有必要为自己考虑吗?就是我的瑞儿,长大后在我巨大的光环之下,谁敢招惹她?宋处长,我想,就算你们有一天当政,多少也得给我些薄面吧?”
宋思雨只有点头,“我算明白了,难怪外人都看不懂你,这种想法太奇特了,你的私心是在过程,不在结果,娇儿知道吗。”
“当然知道,她和我姐姐也差不多吧。”
“奇怪了,怎么你们一家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不奇怪,我们有些事很特别,算了,等有机会在告诉你。”
宋思雨脑海中浮起陈娇儿在医院里和她说过的古怪话,神仙?她忍不住娇嗔:“你就告诉我嘛!”
话音刚落,宋思雨脸色通红,怎么撒起娇来了?
赵子赟一时间差点就想说出秘密,忍了忍:“以后再说,现在告诉你只有坏处,没好处。”
宋思雨低着头不敢看他,也不出声,赵子赟急忙转移话题:“其实我告诉你我的这些想法,也是想通过你向延安表达一个意思,我和你们合作,没有要害你们的心思,我就是不希望你们和苏联搞在一起,我希望你们走独立自主的道路。”
宋思雨吃惊的抬起头:“你的意思是我们今天的谈话可以向延安汇报?”
“可以,邓主任在我不好太强硬,我可以告诉你,外蒙的事情,我绝不让步!苏联不低头,就自己去衡量被东西夹击的可能,还有,我的条件可不止承认我们对外蒙的主权,还得有些代价。”
“什么条件?”
赵子赟笑了:“当然是物资上的,重庆得好处,没理由我没有。”
宋思雨鄙视他:“你刚才不还说过看不上嘛!”
“看不上也可以拿来用用,有总比没有好,难说我还可以替你们延安弄点。”
宋思雨笑:“你就胡扯吧。”
张群和杨杰来到张恒,结果自然是一样的,杨杰到的当晚,赵子赟便以接待为由,将二人弄了出去,席间,杨杰临时被叫到隔壁房间,廖夫人向他转述了赵子赟的想法,告诉他,孙夫人是支持的,这一刻,杨杰心中由衷佩服,他从莫斯科回来,知道那里的情况,在他看来,莫斯科已经危在旦夕,急需远东生力军的支援,此事必成,他也请廖夫人转告孙夫人和赵子赟,既然有这个打算,就一定要咬死。
有他这句话,廖夫人心中更加笃定,回到酒席的杨杰如同变了一个人,谈笑风生,让张群纳闷他的好心情从何而来。
赵子赟的意思通过重庆和延安两条线传到莫斯科,斯大林愤怒不已,他现在还不清楚这个中国人打得什么主意,不过十有八九和外蒙有关,听着窗外隆隆炮声,他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莫斯科战役已经打了二十多天,几个方面军损失惨重,现在莫斯科市民都武装起来,当然,德国人也伤亡不小,估计很难再维持现在的进攻势头,但斯大林知道,德国人在列宁格勒进展不慢,在随后的休整期,就看谁能够将物资、援兵准备到位,远东红军有着冬季作战的突出能力,在即将到来的冬季最后关头会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日本人占据库伦,倒是没有继续北上,但斯大林不敢赌,他明白日本人的心理,想要趁火打劫,只要远东红军一动,日本人就很有可能发动闪电攻势,想了很久,他拿起电话:“请莫洛托夫同志来一趟。”
赵子赟逼人跳墙的无赖之举让老蒋五味杂陈,苏联承认中国对外蒙主权是非常大的事情,能弄成,自然是千秋功绩,老蒋并不排斥,可他又担心惹怒莫斯科,最终连援助也没了,岂不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老蒋没办法,张群在张恒试探性提出由中央嫡系部队进入外蒙作战的可能,赵子赟虽然没反对,但表态说察哈尔不提供任何后勤帮助,这基本就断了这条路,从重庆运物资?天方夜谭了。
随后孙夫人大造声势已经让重庆无路可退,没法子,老蒋只能忐忑等待莫斯科的回应。
当张治中兴冲冲地来告诉他斯大林派外长莫洛托夫来重庆,也就是三五天内的事时,老蒋顿时来了精神头,有戏!
而张治中的心情也是复杂的,杨杰回来后,向他透露了些表皮,他对赵子赟的胆大妄为吃惊不已,而这么做赵子赟有何好处始终看不出,他知道莫斯科就算同意了这个条件,也必定提出要求,第一战区不拿出点实际行动肯定是说不过去的,消耗自己的实力,就为了这归属国家的名誉,太难理解了。
“委员长,这谈判……”
“谈判的事情让赵子赟去办!你和辞修好好商量一下,这两亿美元的援助应该要些什么。”
“是!”张治中郁闷而出,他明白老蒋这是把事情推给赵子赟,若是谈崩了,和重庆没关系,难说老蒋借此要赵子赟补足损失的苏联援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