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知道掘内干城的身份,赵振都会认为自己看到的是赵子赟和多年老友的相会,可事情太怪异了,怎么自己出去落实名单才这么点时间,二人会如此亲密?
看着赵振表情,赵子赟笑道:“你可怀疑不到我,别忘了,这里可还有证人!”
话音刚落,邓主任和陈淑珍从里屋走了出来,陈淑珍那表情,明显是憋笑憋的实在受不了的样子。
“宋处长呢?”
“她都快憋晕过去了,让她喘口气。”陈淑珍笑道。
“秘书长,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跟我说说!”赵振急不可耐。
“好,好,我跟你说。”陈淑珍将二人刚才对话复述一遍,边说边笑,赵振有事惊愕又是好笑,居然逼的掘内干城真的和他商量如何蒙骗外务省,这件事若是传出去,相信的人恐怕一个都没有。
这时,宋思雨走了出来,满脸通红,见到赵子赟忍不住又大笑起来:“不行了,这件事太诡异了,我想不笑都不行。”
邓主任笑归笑,但还是认为有些不妥之处,她问道:“为何不多换些人呢?”
“邓主任,多换人必然引起日本人猜疑,我这次确实只打算换普通人回来,敏感的人只能偷偷去救,这么明目张胆,那就是送他们的命。”
“只为为思雨的家人?”
“可以这么说,也不完全,其余的人也是北方大学马先生提出的一些年轻学者和有前途的学生和他们的家人。”
看见宋思雨想要说什么,他伸手制止:“你别谢我,你既然在察省供职,应该知道,作为上司,我必须为手下考虑,也不要认为这是恩德什么的,若不是你那个妹妹,我想邓主任也会考虑在适当的时候把你的家人接出来,我不过是越俎代庖,算是给你在察省辛勤工作的一点奖赏。”
邓主任对他这番话心如明镜,把有意而为的这件事的敏感度降低,尤其是说给自己听的,让办事处放心,此事并无特别用意。
陈淑珍自然也听得出来,她故意岔开话题:“子赟,你认为掘内干城会不会就范?”
“会,而且会极力去促成,他并不傻,此事逻辑上没有任何漏洞,他也有功劳,至于以后会不会真如我说的继续换人,他是不会在意的,我相信他这次之后,绝对不会再碰此事。”
“赵主席,我想问一句,你刚才威胁他说南京的事,是什么事?有什么证据?”
“我是蒙他的,那有什么证据,我只是认为,日军攻占南京,多少会有些见不得人的事,因此试了他一下。”
宋思雨是认可他的说法,不过邓主任嘴上没说,心里却是不承认的,她相信赵子赟一定知道些什么,否则,他断不会做这种没谱的猜测,这不是他的方式。
事情有了初步进展,剩下的就是等候消息,邓主任知道今日她作为见证人的使命已经完成,便向赵子赟告辞,并提出她要带宋思雨回去谈些事情。
赵子赟笑了笑:“邓主任,宋处长也是你们的人,你们之间的工作安排,这不需要我同意。”
离开省府,坐上汽车,宋思雨从能将父母接来的兴奋中冷静下来,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邓大姐,这件事……”
“思雨,你家里人的事情,组织上虽然也有所考虑,不过一直也没有安排,这次赵子赟出手相助,组织上早就知道,也认可了他的方式,你不要有什么想法和猜测,等你家人离开北平后,组织上同意让他们来张恒,和你在一起。”
“谢谢邓大姐。我想向组织汇报一点,这件事我没有找过赵子赟帮忙。”
邓主任笑了笑:“思雨,这件事我们清楚,赵子赟从平津带出来的人不仅仅只有你的家人,在他实施火光计划后,他的特别安全局就开始从北平安排人出来,如果不是你妹妹固执,也许你早就看到他们了。”
“邓大姐,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邓主任收起了笑容,“等一会再说。”
二人不再说话,回到办事处,来到邓主任的房间,她轻轻关上门,这个举动让宋思雨的心悬了起来。
“思雨,我现在是代表中央和你谈话。”
一时间,宋思雨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急忙在身上找本子、钢笔。
“不要记录,来,坐。”
等宋思雨坐定,邓主任看着她,“你不要紧张,这次谈话,仅限于你我二人,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是,邓主任。”
理了理思绪,邓主任道:“我先回答你的问题,这次回延安,中央对于赵子赟持续从平津、上海、天津把人带出来的目的也有很多不同看法,尤其这其中还涉及到我们的人,有人认为,他这是在收买人心,拉拢我们的同志。”
宋思雨脸色变了,是不是组织上也认为她正在被拉拢?
“主席和中央几位领导同志经过分析,达成了共识,赵子赟此举没有什么复杂的目的,以他的头脑,他清楚拉拢我们一两个人,甚至是领导,不会有实质性的作用,他此举就是他认为他应该承担的责任,尤其是像你这样,为察省工作的人,主席说,在这一点,他比我们做得好。”
宋思雨松了一口气。
“我这次回延安,听到了很多其他的声音,对我们和赵子赟合作过深提出质疑,认为我们的办事处丧失了党性和原则,尤其在对待外蒙的问题上,指责我们没有和赵子赟做坚决的斗争。”
“可外蒙一直以来都是我们国家的领土,难道这个事实不要了?”宋思雨不满。
“思雨同志,有你这样想法的同志也不再少数,但我提醒你,这样的话不应该从你嘴里说出来,一定要注意。”
“为什么,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你错了,这半年多来,中央领导认识到你现在处于一个非常敏感也非常重要的位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说的话比我们张恒办事处还要重,这也是我回去后,中央的看法,因此,我才会代表中央和你做这次重要谈话。”
宋思雨非常惊讶,这个说法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中央认为,纵观全国各个战区、各个省,和我们合作,并授予官职的我党人员并不在少数,有些官职比你还高,但多数都是起到联络、沟通的作用,唯独你,却是实实在在参与到察省和二十五集团军的具体工作当中,你现在都受到重庆方面的特别关注。”
“可我的工作也没有特别重要之处啊?”
“确实,表面上看,没什么,但思雨同志,察哈尔的这个特别事务处并不是我们一开始看到的,仅仅是一个处理应急事务的机构,你想想,在察省,除了赵子赟,还有谁能够大小事宜,你都出席军政两方的会议?还有谁能够经常出席各厅的会议?在重庆,有种说法,你的特别事务处,比侍从室的权利还要大,因为从你这里发出的声音,也代表了赵子赟和陈淑珍的声音,现在你明白为何你的言论要注意的道理了吧?”
宋思雨冷汗都下来了,“邓大姐,这特别事务处是不是赵子赟的阴谋?”
邓主任反倒笑了:“思雨啊,这话该我问你才是,不过你年轻,很多事情容易想偏了,我们很多同志也把赵子赟想复杂了,还是主席说的好,看赵子赟,一,不要带有色眼镜,二,要先从简单之处去看。”
“我不太明白。”
“所谓不带有色眼镜,就是说不要一来就把他划入军阀、阴谋家甚至政治家的范畴,不要因为他和苏联关系差将他划入我们的对立面去看,从简单之处去看,就是不要总认为他做的事,说的话有什么企图,也许,他所表达的意思就在话语之中。”
看到宋思雨不是很理解,邓主任道:“这次中央让我把一些事情告诉你,也便于你以后和赵子赟的来往,让你对他有些了解。”
宋思雨知道下面是秘密了,她有些紧张。
“我党领导下的东北抗日联军,长期以来,一直都由赵子赟支持,一九三三年,奉天市委张洛书同志通过黄显声将军和赵子赟在枯源秘密会面,那次会面,决定了察哈尔全力支持东北抗日活动,这也是特木得骑兵师出走的真正原因,目的就是建立察哈尔经锡盟到东北的秘密通道,因此,我们党和赵子赟的合作并不是你看到的三七年,而是更早的三三年。”
这个秘密让宋思雨无比震惊,邓主任脸色黯然:“这是中央的最高机密,为守住这个秘密,并兑现对赵子赟的承诺,奉天市委赵书记献出了生命,而且他和张洛书同志一直被误会。”
屋里显得肃然许多,好一会,邓主任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们很多同志认为赵子赟在利用我们,并对我们的同志也甘心被他利用非常不满,可他们也不想想,赵子赟并不是我党成员,他没有义务去做这些,更没必要去冒风险,思雨,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后期从张恒弄到的药品,并不是我们同志想方设法去筹集的,而是赵子赟直接授意张瑞提供给我们的,我们的武器生产机器、物资,也是赵子赟在大同交易会和我么达成的秘密交易,这些,都是我这次回去才知道的,你现在明白中央为何对我们的工作那么重视了吗?”
宋思雨恍然大悟,难怪最早的联络处主任和赵子赟发生冲突后,中央就立刻更换了人。
“但不是说赵子赟在察省杀了我们很多人吗?”
邓主任笑,此事她刚接到来张恒的命令时就已经清楚了,“这是假象,他用一些死囚更换了我们的人,甚至编造了很多假名字,这件事曾经一度让我们折腾了很长时间,主席说他这招瞒天过海之计骗了全天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