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再次进入死胡同,而且有些无解,从目前的情况看,不管是朱杰还是田玲子,都像是进入一个蛰伏期,董虎提议不行就抓捕田玲子,从她那里突破,不过这也有些冒险,现在的推断还是有不确定性。
石瑛抵达察哈尔,受到赵子赟的欢迎,北方各大报都刊登了他们二人在张家口车站笑容可掬的握手照片,猜测着这背后透露出的东西,多数人认为,这是西安事变后,国府和察哈尔关系修复的象征,也有人认为,这是日本人制造张恒事件后,国府要加强对察哈尔的控制的信号。
作为陪同赵子赟前往车站迎接新上级的几个特派委员之一,刘诚宣直觉认为恐怕和两者都没有关系,他对石瑛空降察哈尔省党部非常诧异,他相信这绝对与几个月前石瑛来察哈尔巡视一番有关联,如果连石瑛这种人都和赵子赟搞在一起,他有些担心。
石瑛的做法也印证了刘诚宣的一些判断,在省党部举行简短的上任仪式后,他既没有进行人员分工的调整,也没有询问各人的工作情况,反而是带有警告意味的提醒再坐之人察哈尔的特殊性,要求省党部不能站在察哈尔省府的对立面,更不能搞小动作,要发挥省党部的优势,协助省府控制蒙区。
谷毓杰觉得有些冤枉,察哈尔省党部在各省中算是日子好过的,但也是各省中最碌碌无为的,除了发展了一部分党员,在各县建立了机构,其余毫无可谈之处,除了张俊杰和赵子赟有些不对路,其余人算是非常配合。
而刘诚宣从中读出些其他味道,这些话他认为绝对不是中央党部的意思,完全是石瑛的个人要求,他有些明白石瑛为何要来察哈尔的意图。
而此时石瑛的心里有些矛盾,来察哈尔之前,陈桥协定只是知道内容,也知道其中的一些奥妙,抵达张家口后,他立刻找来曹聚仁,仔细了解事件的经过。
在察哈尔日报任职,曹聚仁可谓对事件经过了如指掌,包括那日桥本群和陈淑珍谈判的一些细节,石瑛迷惑了,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上次和赵子赟长谈,他认为自己已经了解他这个人,可陈桥协定让他心里有一丝丝担心,那天的赵子赟是不是演戏?
凭直觉石瑛认为不是,他现在了解事变经过,两个疑问在心头挥之不去,一是和桥本群的谈判至始至终赵子赟就没参与,他为何要躲避?二是事件确实对赵子赟不利,必要的退让他可以理解,但为何要同意日本人增加那么多驻军,还牵扯到多伦十七师?和很多人一样,石瑛认为,察哈尔形成当前的局面已经是死局,他想不出解决之道。
“也许一切都是为了蒙区?”石瑛只能自我安慰,在省党部,他至少了解到陈桥协定后,赵子赟依然堵死了德王等人重返内蒙的道路。
自车站会面后,石瑛和赵子赟差不多有十几天没碰面,正当他准备去找赵子赟,和他商谈下一步的工作,顺带再探探他的想法时,赵子赟却主动来找他。
双方在省党部石瑛的办公室分宾主坐定,没有过多客套话,但也没有上次石瑛来时那么随意,两人都发现对方好像有事。
“子赟,你先说。”石瑛单刀直入,想先看看他的来意。
赵子赟这十多天没和石瑛照面,一是想等他上任理顺自己内部,二是内奸之事一直让他拿着难办,政训人员是一个独立群体,哪怕是想深入调查,拿到确凿证据他都不好直接下手。
胡思乱想之际,赵子赟突然发现他可以借助石瑛和省党部,不但能够将调查进行下去,还能借这个机会,让政训控制在可控范围内,于是,他迫不及待的来找石瑛表,达了由他来接手调查和处理此事的想法。
居然还有这档子事,石瑛有些不大相信,他猜测赵子赟其实是对政训人员不满,想以此为借口,打压政训人员。
“你没有直接证据,光凭猜测,是不是有些草率?”
赵子赟苦笑,“蘅青兄,若有直接证据,我就动手了,何必还请你调查?”
想想没错,不过石瑛还是觉得此事有些牵强,他问:“从你所说的,泄密一说恐怕还不那么确定,也许桥本正康当时说的只是一种巧合,察哈尔方面也没有损失,大不了把那个女子抓了,此事就此罢手如何?”
他不愿意插手,赵子赟有些奇怪,感觉他对自己怕是有些不信任,想了想,他准备再说几句,若是石瑛坚持,那就另想办法。
“蘅青兄,你说的这种情况我们也考虑过,不过实话说,我不敢冒险,如果我们的推断正确,哪怕抓了田玲子,并不能保证以后日本人不找他,泄密的渠道依然存在,如果三十一军大量消息泄露,会致命的。”
“你有些危言耸听了吧?他不可能接触过多机密的,否则就是你的三十一军松懈。”石瑛有些不以为然。
闻言赵子赟直摇头:“蘅青兄,你是不是小看政训人员了?你当真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以朱杰的身份,他可以得到三十一军全部的部队驻防、调动、装备等等情况,一两件可能不算机密,可如此庞大的汇总信息那就是机密!”
石瑛先是露出迷惑的神情,随即色变,他想到一件事,自己只是在察哈尔走了一遍,通过自己的身份了解到各方面信息,就推断出赵子赟的一些动向,而朱杰同样可以做到!政训怎么回事他也清楚,除了灌输一些思想外,还兼顾着监视、收集信息的任务,在三十一军各师的政训人员可以接触到各种信息,而最终的汇总渠道,必然会到朱杰那里。
如果是这样,当真大意不得,想了想,他问道:“那省党部如何插手调查?”
赵子赟闻言顿时精神大振,法子他已经有初步想法:“政训人员身份有些特殊,我是不大好出面直接将这朱杰弄来询问,蘅青兄能否找个理由把他弄来,先套一套他。”
这个可行,理由也容易找,也正和省党部的一些工作有关系,鉴于察哈尔的党务工作思想上有偏差,石瑛要求全省的党务宣传人员分批到张家口进行短期培训,自然,三十一军的政训人员并不能例外,而且是第一批。
省党部的通知很正当,谢远灏根本没有拒绝的地方,各师在得远,三十一军军部和在张家口的政训人员很自然的成了第一批,除了谢远灏自己,包括朱杰在内的四十几人都老老实实来到省府边上的省党部上课。
头几天,算是中规中矩,石瑛还亲自传达了中央和省党部的一些新精神,新方向,并借此强调察哈尔的稳定高于一切,任何可能造成不安定的事情都要极力避免,同时加强和察哈尔军政两方面的沟通与合作。
接着进入谈话阶段,了解政训人员的想法和他们下一步工作的设想,朱杰对此没有任何怀疑,毕竟下来大家都会讨论,谈话的内容他一清二楚,为此,他还特意做了准备,揣摩石瑛的一些想法。当通知他谈话是,他满怀信心推开了小会议室的门。
瞅眼看到正中坐着石瑛,心中暗喜,从其他政训人员嘴里,他知道和他们谈话的基本上是刘成宣等人,如今坐在屋子里的是石瑛,说明自己很受重视。
“你父亲是朱少坤?”石瑛问道。
坐在椅子上的朱杰急忙欠身回道:“是。”
石瑛点点头:“你父亲我见过,我在考试院铨叙部时曾经对他的工作进行考核,他很尽职,人也不错。”
朱杰再次欠身:“我替家父多谢先生夸奖,等有机会,我想请先生吃顿便饭。”
石瑛笑笑,问道:“可以,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打算在德元上村还是在青鸟巷请我?”
一句话让朱杰顿时面如土色,晶晶亮的汗珠瞬间出现在他的鼻尖,石瑛清楚的看到他的两条腿都不由自主的颤抖,别的不说,他已经知道朱杰和这两个女子是脱不了干系的,在这一点,赵子赟没有冤枉朱杰。
强自按住心神,朱杰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先生…..,说笑了,这两个地方我都不知道在哪里。”
“是吗?那张晓梅和田玲子她们两个人的名字你也没听过吧?”
身子一歪,朱杰差点从椅子上掉下了,“这个…….”
石瑛心里一阵愤怒,这是耻辱,是从事党务工作人的耻辱,他怒声道:“真想不到你会做出这种事!”
朱杰此时心里在急速盘算着,石瑛到底知道多少?如果田玲子的身份没有暴露,最多也就是他生活不检点,要不是他是党员,还是从事政训工作,几乎不值一提,大不了回南京去,省得在这里憋得难受,想清楚,他也渐渐镇定下来。
“我知道我做的有些过,请先生责罚。”
“只是有些过吗?”石瑛冷冷道,“那张晓梅暂且不说,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田玲子是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