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雪被清扫到道路两边,在阳光的照射下让整个街道显得湿漉漉的,纪松龄漫无目的的闲逛,来到张家口一年多了,工作进展不大,不过北方局也认可了他的报告,察哈尔要特殊对待,工作重心应该是利用这里较为宽松的环境,采购各种物资,而不是一味的进行斗争。
重心转移,直接的对抗也少了,有些相安无事的感觉,像他这样,一个地区的最高领导人居然在外游荡,这在其他地方是不可想象的。
纪松龄眼下有一件非常头痛的事,他要弄一批药品,这种事以前也有过,按理说不难,可纪松龄无法向上级解释,这次上级居然指名要察哈尔刚投入生产的几个仿制药,不过光这个,他还是有办法解决的,陆军总医院有自己的人,慢慢积攒一些不是问题,关键是上级要求他在一个月内解决,并将药品交由从苏联经察哈尔前往苏区的人手中!
这就让纪松龄难办了,短期之内他无法弄到这么多药品,何况交给苏联来的人,不通过自己的渠道会不会出问题也难说。
怎么办?他脑中快速思索着,光华医院的人不能为此事惹上麻烦,否则以后就更难搞到一些特殊药品,其他渠道弄更慢,纪松龄头痛无比。
军队?他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察哈尔的药品肯定优先供应军队,他开始兴奋起来,军中是有自己人的,而且位置不低!
找到路子后,纪松龄没有心思闲逛,他迅速返回驻地,召集手下人商量。
在商议之中,一个新问题出现,还是时间!苏联回来的人时间是定的,他们一到就会提出带药品走,可这通过上级联系军中的人恐怕来不及,直接联系又违反组织规定。
“要不让上级请云雀帮忙?”
纪松龄非常严厉的瞪了说话之人,云雀是最高机密之一,别说动,一般情况下都不能提,“那个只是传闻,这种不确实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想来想去,只有几个办法都试试,纪松龄一边安排人联系医院的人,能弄多少算多少,他则将情况上报上级,希望能联系军中的同志,做完这些事,他还头痛苏联来的人,听上级说这次除了自己的同志外,还有苏联的特使,他从未护送过苏联人经过察哈尔,具有明显特征的外国人出现会不会有问题?
结果纪松龄很快就知道了,苏联人才过锡盟,到了商都,复兴社的人就知道了,一进张北,就被秘密跟踪,复兴社倒是不会动苏联人,不过一同而来的中国人那是不会含糊的,在张家口,还没等和纪松龄接上头,就被人用调虎离山的法子,将几个中国人一并抓获,只留下三个苏联人在旅馆中六神无主。
到了这个地步,纪松龄也不敢动,那旅馆中的苏联人也算是饵,谁去谁倒霉,无奈之下,他只能搏一下,找孟克尔想想办法。
在三十一军军部,孟克尔无奈的看着纪松龄,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会这么找上门来,“我说你就不能找其他人?”
“来不及,再说你这军法处怎么都和他们有些关系吧?”
“关系是有的,不过你想让我出面要人,恐怕是异想天开了。”
纪松龄知道希望不大,一丝失望浮现在脸上:“要救他们,找谁行?”
孟克尔摇摇头,“察哈尔和他们几乎是井水不犯河水,从我们这边没法子可想。除非……”
“除非什么?”纪松龄急切道。
“除非军长出面,不过这是不可能的。”
纪松龄一呆,确实不可能,想了想他道:“那能不能帮我把苏联人弄出来,丢在那里不是事。”
思索了下,孟克尔道:“这倒有可能,我请示陈军长,看看能不能帮你们这一次。”
孟克尔敢答应是想好的说辞,不管苏联人意图如何,这么放着容易被人做文章,他建议陈振林先把苏联人控制起来,然后通知苏联领事馆的人来领人。
陈振林知道孟克尔不止这点原因,但面上理由成立,他一边通报赵子赟,一边和楚峰打电话,这事宪兵出动要好些。
被丢在旅馆里的苏联人确实有被做饵的意思,复兴社特务组的人已经将他们盯得牢牢的,带队组长心中得意,这回可以升官发财了,在察哈尔抓赤党非常难,没料到一抓就几条大鱼。
“闲杂人等都让开!”旅馆外传来急速的喊声。
旅馆中人正诧异的朝外看,就见一队宪兵突然推开门冲了进来,一名军官模样的人来到柜台前:“掌柜的,苏联人住哪?”
旅馆掌柜姓张,见到宪兵倒也不惊慌,在张家口不会出现乱抓人的情况,“这位长官,倒是有几个外国人,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苏联人。”
“有几个?”
“三个。”
“没错了,就是他们,带我去。”
很快,三个苏联人被拖拽下来,在特务组长目瞪口呆之中,被带出门弄上汽车。
“张掌柜,记得去警察所报备一下,这是我抓人的文书,别丢了。”军官将一张纸递给掌柜,随即出门扬长而去。
在桥西南大街洋楼巷省党部驻地,复兴社察哈尔负责人张元良盯着省党部常务负责人刘诚宣,那意思是你要不出面,我就上报南京。
刘诚宣很是为难,自来察哈尔,他和赵子赟的关系还是不错的,除了涉及南京高官的事双方会有些牵扯,基本相安无事,党务工作赵子赟说不上支持,也没什么反对,钱倒是给的足,每次回南京开会,别人都说他摊着个好地方。
双方可以说从未有明面上的冲突,抓赤党也是各抓各的,只是赵子赟那边成绩大,委员中张俊杰倒是一直认为赵子赟有看法,不过没证据。
“要不我去一趟,看看是怎么回事?”纪亮问道。
“子明,你去一趟也好,先弄清楚情况。”刘诚宣点点头,他们几个当中,纪亮是唯一一个在省府任职的人。
“刘委员,光问问是不行的!”张元良声音高了八度。
“那你想怎样?是围了省府要人,还是上报南京出兵攻打察哈尔?”谷毓杰重重拍了桌子。
刘诚宣看了眼不知如何回答的张元良,“子明你快去吧,别惹出什么麻烦来不好收拾。”
在察哈尔省府,纪松龄也看着赵子赟,希望他能给一个明确的答复,他是冒险而来,孟克尔告诉他的结果一喜一忧,喜的是苏联人算是弄出来了,忧的是赵子赟居然要将他们交给苏联领事。
“直接交给你们不可能,至于苏联领事让他们跟你走那我不管。”
纪松龄还想再争,赵振进来报,纪亮来了。
“纪先生先回避下吧。”
纪亮得到的答复和纪松龄一样,赵子赟的话很清楚,他插手的目的就是避免有人借此做文章。这种处理方式纪亮觉得是最简单的一种,也比较容易让各方接受,他没多耽搁,回去向刘诚宣汇报。
纪亮走后,纪松龄也没办法了,赵子赟现在都断了自己后路,人交给苏联领事已经不可挽回。
“赵主席,能不能将抓的人一并放了?”
赵子赟忍不住笑了:“纪先生,我恐怕也不能一手遮天吧?这件事只能怪他们自己,有这么明目张胆和苏联人同行的么?真是蠢得要死!”
纪松龄脸上发热,他心里也认为确实愚蠢,察哈尔通道安全不假,但没安全到如此大摇大摆的地步。
“更何况沿途我已经警告过他们了。”赵子赟摇摇头,要不是有苏联人在,他早就让董虎将几人丢上车弄走。
这个纪松龄不知道,他闻言又燃起希望之火,“赵主席,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落到复兴社手里,估计是死路一条,赵子赟很不想救这种蠢货,不过他心里有些担心,怕这些人受不住酷刑,供出什么人来也是麻烦事。
沉思一会,他说道:“要救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你去说服那几个苏联人,让他们咬死这几人是随从和翻译,我出面要人,不过这有两点你要想清楚。”
“赵主席请说。”纪松龄心怦怦跳。
“如果他们现在已经招供,那就没有要人的必要了。”
这点纪松龄没有异议。
“等我把人要出来,还是不能交给你,那样我交待不了,他们只能跟着苏联人走,最好的办法是他们和这三个苏联人不要在国内玩什么失踪,老老实实回苏联最好。”
纪松龄纠结啊,这种局面他不但做不了主,也不知事后如何向上级交待,咬咬牙,他决定还是先保人要紧。
“好!这事我来做,多谢赵主席。”
赵子赟笑笑,随即说出一句让纪松龄差点晕倒的话来:“你药品搞到了么?”
“没…..没有的事。”
看着他一脸惨白,赵子赟依然带着微笑:“你们在医院折腾了那么久,我想不知道都不行,实话告诉你,有谁在帮你我一清二楚。”
纪松龄相信赵子赟不是在诈他,一种绝望的感觉浮上心头,以后这条路算是断了,“赵主席不会为难他们吧?”
“纪先生想多了吧?我告诉你是因为复兴社的人已经对他们有察觉,我建议你们不要再让他们冒险了,至于药品…….,你每月去找这个人,他会给你,记住,只能你一个人去,如果多一个人知道,这事就作罢!”
赵子赟说完,在纸上写了一个人的名字,递过去给他。
纪松龄已经彻底懵了,他不清楚赵子赟这么做的目的,圈套?大可不必,他已经活生生站在他面前。而且他相信赵子赟给他的药品绝对是他弄不到的,那个纸条上的名字他非常熟悉,察哈尔若是说到药品,那人没有,别人绝不会有,因为那人的名字是张瑞!
事情到了这一步,各方都心知肚明,在纪松龄费尽口舌说服苏联人后,赵子赟果断让常风出兵包围了复兴社的办事地点,常风的人二话不说,用枪逼住里面所有的人,将被抓的几人一股脑全部掳走。
连刘诚宣都觉得赵子赟这事做得过分了,他和张元良一起来找他,希望他给出一个合理的答复,否则此事必须上报南京定夺。
“你当我不知道他们是共产党么?”赵子赟一脸不屑的看着张元良。
“那你是何居心!”张元良可不卖他的账。
“你狂吠什么?”赵子赟勃然大怒,“抓共产党我没意见,别以为只有你们知道他们的行踪!有本事你把那几个苏联人一起抓了,丢在旅馆里想干什么?想让我替你擦屁股?你也不照照镜子,你算老几?”
“你!…..”张元良有种要吐血的感觉,他从未被人如此羞辱过。
“赵主席!”刘诚宣蹙眉,这也骂的太难听了。
“刘常委,你只看到表面,苏联人现在咬死他们是随从翻译,不给他们人闹出什么纠纷来,还是我要扛着,我早已清楚这一点,否则会轮到他?我早动手抓了,刘委员,你可别忘了,蒙区不太稳当!给苏联人借口的后果你承担得了吗?”
超级大帽子扣下来,刘诚宣一阵脊背发凉,细细一想,赵子赟说得很有道理,难保这不是苏联人的计谋,他不由得瞪了张元良一眼,真是蠢货!
“少抓一两个共产党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委员长如今军事大获全胜,他们已经不足为虑了,现在要紧的是巩固好自己。”刘诚宣不做声,赵子赟的话语也缓和了不少。
“赵主席高见,此事我会向南京禀报,怎么处理就拜托赵主席了。”
“也好,刘常委,你我一直合作不错,不要为此事有了嫌隙,我准备建新的省府办公楼,不知省党部是否愿意合署办公?若刘常委由此打算,可发文给建设厅,让他们一并考虑进去。”
打一巴掌给个枣,只是枣子有些大,刘诚宣笑了笑:“如此那我们省党部就占占赵主席的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