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长夜
跟梁祯呢一样,袁绍也十分明白邺城的重要性,而且他还有一个将邺城修缮成一座类似郿坞那样的要塞,以安置自己的家眷的计划。只是,这计划尚未来得及完成,梁祯便攻陷了邺城。因此,袁绍储存在邺城中的许多“宝藏”,便都落在了梁祯手里。
只不过,这些宝藏并非传统印象中的金银财宝,因此梁祯一直没有发现,直到审配秘密投诚之后,这些宝藏才得以重见天日。
“若是这些想法得以成为现实,那这天下,朝夕之间,必定是他袁本初的了。”看着地下室中堆积如山的卷轴,以及一些写满了文字、数字、符号的竹简,梁祯不由得感叹到。
因为这些卷轴、竹简、木板上所记载的、刻画的、描绘的,即有如霹雳车、诸葛连弩、木牛流马这类在这个时代发明,并大显神威,但又旋即失传的器械,也有类似火铳、大炮这类明显领先了这个时代数百、上千年的利器。
“听正南先生说,袁本初曾秘密召集天下能工巧匠,制作这些器物,然而只有这‘霹雳车’造出了一架实物。”黑齿影寒随手一抓再一伸,便将那卷标着“霹雳车”的卷轴递到了梁祯面前,“只是这实物已在城破的前几天,被正南先生下令破坏。”
“或许是天意,本来正南先生已经打算,在我们破城的第二天,就将这些东西尽数烧毁了。”
“这可是袁本初数十年的心血。”梁祯抚摸着那一卷卷或崭新,或陈旧的卷轴,“怪不得正南先生会犹豫。”
“本初,你放心吧,这些东西,我会替你好好保管的。或许,终有一天,你的想法能够实现。”梁祯喃喃道,“对了,这些能工巧匠现在何处?”
“倒是有一些愿意留下来替朝廷效力,但大多数还是选择了离去。”黑齿影寒叹道,“毕竟他们心中不愿,我们也不能强迫不是。”
梁祯点点头,因为隔行如隔山,他梁祯本身是对这些图纸一窍不通的,因此工匠们怎么说,他就只能怎么信,而且如若自己得罪了这些工匠,这些工匠只需在图纸上稍一改动,或是在制作的过程中,故意损坏某个重要部件,便能让自己付出惨重的代价,而自己还绝难怪罪于某个人——毕竟,谁家搞科研不会遭受失败呢?
“既然霹雳车已有实物,那再复制几辆,应该不难。”梁祯托着下巴道,“要是有了这霹雳车,邯郸指日可破。”
但旋即梁祯又皱紧了眉头,“从魏郡到邯郸,有数十里的平原,袁本初若有意袭扰我军粮道,我军是防不胜防的,这可如何是好?”
黑齿影寒眉头稍蹙,用不甚确定的语气道:“有人建议可将运粮队由两路纵队改成十路纵队,如此便可缩短前后距离,且辎重兵的阵营也更为紧密,袁军即便来攻,也难以突破。”
梁祯用手稍一比划,不禁喜上眉梢:“良计也。不知是何人所献?”
“中牟人任峻。”
“任峻?”这回,轮到梁祯皱眉了,“我怎么记得,此人乃曹孟德的旧吏?”
黑齿影寒点点头:“半月前,县衙依照你的吩咐,在城中张贴征募敢勇之士的布告。今日一早,门房便发现县衙门外,有一竹简,封口上用小字写着‘运粮之策’,落款是中牟任峻。”
“那这任峻,是何时进入邺城的?”
“一个月前,他当时的说辞是‘避兵乱’。”
梁祯刚刚升起的兴致,立刻被浇灭了:“这么说,又是一个不肯出仕的。”
“我倒觉得,你应该去见见他。”黑齿影寒却是摇了摇头,并竖起两根手指,“你应该去弄清楚,任峻前来邺城避难的原因,究竟是因为你跟吕布是死对头,还是因为此刻的你,正尊迎着天子。”
梁祯一听,双眼一光:“现在各州诸侯之间,攻伐不止。常有败者,如果任峻来到邺城,是因为我正尊迎着天子的话,那就表明,往后那些失败了的诸侯的幕僚,也会陆陆续续地到我这里来,为汉庭效力?”
梁祯立刻命人准备五匹布帛,以及猪、牛、羊等礼品,挑了个良辰吉日,正式登门拜会任峻。
任峻见梁祯带着如此大礼前来,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再次出言婉拒梁祯的厚礼,并标明自己已无再次出仕之意。梁祯见状,只好问起那竹简的事,结果任峻的回复却是不痛不痒的:欲以此计,换一居所。
最后梁祯只好向任峻打听起荀彧、荀攸、郭嘉这三人的下落。但任峻除了明示此三人尚存活于世之外,便再不肯多说一言了。
梁祯的心,又一次跌倒了冰点,因为他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士子,可以给自己出谋划策,但就是不肯正式出仕,与自己共图大计。难道,就真的非得等自己胜了袁绍,问鼎北方之后,才肯出仕以给自己锦上添花?
不过,这两天,梁祯所听得的,也不尽然是坏消息,就比如,黑齿影寒就来报称,工匠们已经连夜将霹雳车的实物给赶制了出来。梁祯一听,立刻策马直奔邺城郊外的校场,以便在第一时间,一睹此物的芳容。
这霹雳车,其实就是一种巨型的投石机,高有六七丈,长亦有三四丈。发射的石弹每一颗都有上百斤重,而且它的射程也十分喜人,足足有两百六七十步。
当然这霹雳车也有几处美中不足的地方,首先就是此物太过沉重,单是一人高的大木轮,便有八只。而要想让它动起来,就非得十头健牛一起上阵不可,要是再算上配备的石弹以及杠杆、木轮等易坏配件的备用件,每台霹雳车,就得多配备二十头驴子,或是十五匹驮马。
说完了牲口,再说人员。按照袁绍留下的卷轴,每台霹雳车,需配备“车长”一人,此人须是能书会算之人,因为他不仅要负责测定霹雳车与目标之间的距离,以便调节发射的力度,还要根据目标的大小,坚固程度,计算出以何种石弹,以何种角度投掷,才能对目标造成最大的伤害。
这些工序,梁祯听着就觉得头大,袁绍或许也是这么想的,因此他在备注中特意表明,需根据实际情况,酌情给车长配
置助手。
此外,将上百斤的一颗的石弹装上霹雳车,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单是搬运石弹的壮丁,就有二十人之多,要是再加上其他比如固定、调校、维护、警卫的军士,一台霹雳车,就得配备一屯的兵力。
因此,在黑齿影寒的估算中,按梁祯现在的实力,只能够组建一个霹雳车曲,配备三至四辆霹雳车,再多,就是在跟一线的战兵部曲争抢人力了。
不过,在梁祯看来,这些缺点都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因为只要它真能轰塌一段城墙,或是轰开城门,那重一点也是无所谓的。
但很快,这被梁祯赋予厚望的霹雳车,就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向梁祯展示了什么叫“绝望”。
梁祯命人在校场的北角筑起了一间简易的木屋,权当邯郸城外的牛马墙。然后兴致勃勃地登上另一侧的点将台,准备观摩这霹雳车是如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木屋“炸”成粉末的。
然而,梁祯光是等霹雳车发射,就等了将近一刻钟,然后当他满怀希望地将目光投向那木屋时,却发现那木屋竟是坚如磐石,至于石弹,天晓得它飞到哪里去了。
车长见状,自然很是窘迫,于是立刻下令再次装填,并再三检验参数,这一检查,就是半个时辰,如此细致的准备工作,自然换来了好结果——石弹落在木屋左前方二十步远的空地上,起码,这次能找到了不是?
点将台上,梁祯已经站得双腿发酸,于是便叫人搬来几张胡床,躺在上面以求休息一会儿,怎知,他实在是太累了,因此这一躺,竟立刻进入了梦乡。而当他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而那木屋,依旧屹立不倒,唯一的不同便是它的周侧,多了两块石弹。
梁祯没耐心等霹雳车成功了,便吩咐了句,等击中了再叫他,然后就回去了。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这一等,就是三天,霹雳车足足发射了二十三颗石弹,才终于有一颗击中了木屋。
或许,唯一的安慰就是木屋被石弹砸成了一片废墟,要是里面有人,那铁定是凶多吉少了。
“盈儿,这连弩跟木牛流马,可造出来了?”梁祯心中已经盘算着叫停霹雳车的制造,转而生产威力强劲的诸葛连弩及木牛流马了。
“城头上的那几把床弩,便是按照卷轴上的图制造出来的,不过每次只可发射一箭。击发间隙在两炷香左右。”黑齿影寒又开始摇头,“至于这木牛流马,工匠倒是按照牛跟马的模样各制造了一件实物,只是皆不能自己走动。”
一提起城头上的那几把床弩,梁祯就心有余悸,因为这几个大家伙,不仅准头奇足,而且威力十分强劲,连穿两层盾牌之后,都还有余力去伤人。不过这床弩跟霹雳车一样,有一个十分致命的弱点,就是太过笨重,而且还十分金贵,每次挪动之前,都得先将其拆开,再用牛皮包裹好部件,而后用行步平缓的牛车来运输。
显然这床弩用来防守城寨是利器,但用来攻城略地,就未免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