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一举拿下皇甫坚寿,梁祯可谓煞费苦心,他先从皇甫坚寿的坐骑切入:“坚寿兄乃征战之人,怎能没有一匹好坐骑,可我看坚寿兄的坐骑实在逊色,恰好我军中新到了几匹良马,不如待会,我就带坚寿兄去挑选一匹?”
“哎,德源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如果被大人发现,我换了匹良驹回去的话,大人非剁了我不可。”
梁祯故意激道:“圣人云:大丈夫三十当立。换匹马这种小事,坚寿兄难道还不能自己做主吗?”
皇甫坚寿一听,心中不禁火起,只听得“啪”的一声,皇甫坚寿悻悻道:“大人治军极严,别说马了,我就是在你这多吃几块肉,大人都能将我骂一顿。”
“至于吗?”梁祯大惊失色,“坚寿兄,都说皇甫将军‘爱兵如子’,可你这个真儿子也未免太惨了吧?”
“可不是嘛,大人要一碗水端平也就罢了。可偏偏那皇甫郦,宝马香车什么都有,我呢,那匹老掉牙的马都要骑个六七年。”
“那不知坚寿兄有没有想过另闯一番天地?”梁祯见时机成熟,立刻跑出橄榄枝,“毕竟,这朝堂如旋涡,皇甫将军为了避免‘任人唯亲’之非议,即使坚寿兄有十分之才,可能也只能发挥三四分。”
“唉,我何曾不这么想过,只是我是个粗人,打仗还算凑合,牧民就难为我了。可当今天下,除了大人外,我实在看不出,跟哪位将军,有前景可言啊。”
“哈哈哈,坚寿兄莫不是在雒阳城呆久了,连一块小叶子都能遮住你的慧眼了吧?”
皇甫坚寿一听,身子不禁往梁祯处一靠,并顺手给他倒了一碗酒:“德源兄难道有好推荐?”
“有。”梁祯拍了拍脯堂,“董将军便是。”
“哈?德源兄,你就别笑话我了。董将军在西州数年,可是寸功未有啊。投奔他,又能有什么好前程?”
“哎,坚寿兄,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梁祯回敬皇甫坚寿一碗,然后再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一一道出:“中平二年,董将军来到西州,当时,周将军与他平级,张太尉是他的上级。结果一年过去,周将军致仕,张将军荣升太尉。可到了今年,张太尉便因作战不力而被免职,唯有董将军,从一个杂号将军升到了前将军,还封了侯。难道,这还不足以证明,跟着董将军,前程似锦吗?”
“啪”皇甫坚寿忽地猛拍桌案:“德源,你莫不成是董将军的说客?”
“哈哈哈哈。”梁祯虽心中一惊,但到底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脸上不惊反笑,“坚寿兄,我本来就是董将军的属下,董将军待我不薄,替他说几句好话,招揽一个英才,不正是我的分内之事吗?”
“再说,坚寿兄,这去与不去,决定权不都在你吗?难不成,坚寿兄不愿意,祯还能强行拽你去找董将军吗?”
皇甫坚寿想了好一会,提起酒壶给梁祯倒满一碗:“是我考虑不周,来这一碗,就当是我给德源赔罪。”
“不敢,不敢。”
离开梁祯的营盘时,皇甫坚寿的脸上虽依旧布满阴霾,但心中的大石已经落下了。
果然,不过三天的功夫,皇甫坚寿就派人来约梁祯到城中的一家食肆去见面。梁祯接受了他的邀请,不过却没有亲自去,而是让黑齿影寒出面代劳,这在一开始,令皇甫坚寿感到又惧又怒。
黑齿影寒一身白袍,整张脸都被那张白色的面具所遮盖,这副打扮,令皇甫坚寿不由得倒退两步,差点没有转身就跑。
“虎背蜂腰,目光深邃有神,一看就是大将之才。可惜了。”黑齿影寒先夸了皇甫坚寿一句,但目的却是令皇甫坚寿心中的嫉恨之意更为浓织。
“先生过奖了。不知先生是何许人也?”
“在下梁四郎。梁司马今日有事脱不开身,特意嘱咐四郎向坚寿兄赔罪。”
皇甫坚寿没好气地“哼”了声:“德源是真的有事?莫不是故意躲着不见我吧?”
黑齿影寒倒也不回避这一敏感话题:“这毕竟是县城,人多眼杂。”
皇甫坚寿想了想,还是开出了自己的条件:“我想见一见董将军的身边人,但我不能去长安。”
“如果坚寿兄真的有意,梁司马自当鼎力相助,但坚寿兄也得知道,这事非同一般,一旦与董将军的人见面,可就回不得头了。”
“正因如此,我才要看看,董将军能开出怎么样的条件。”
面具后传来几声阴寒的笑声:“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那就将话挑明了吧。董将军开出什么样的条件,取决于坚寿兄能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利益。”
“好,很公平。”皇甫坚寿轻轻且迅速地握了握拳头,“只是不知,董将军需要些什么?”
“这事,董将军的亲信自会跟你聊。”黑齿影寒说着,用手指沾了点水,在木桌上草草写下几个字,旋即起身离去。
在梁祯的牵线搭桥下,皇甫坚寿成功地跟李孝儒搭上了线,舌灿莲花的李孝儒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就说动了皇甫坚寿,暗中加入了董卓阵营,便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那就是皇甫嵩准备通过控制军粮和军饷的方式,来逐步削弱董卓对军队的控制力。
但在梁祯看来,皇甫嵩的决定也会影响到自己的贴身利益,因为他同样需要通过控制军饷、赏赐发放的方式来不断加强自己对麾下军士的影响力,因此如果皇甫嵩的计划成功,梁祯这几年来将云部变成自己私兵的努力,说不定就会付诸东流了。
“现在的军饷,只能通过两种方式发放。一,从关东运来的军粮,这部分本就由皇甫将军牢牢控制,哪怕是董将军也不能插手。二,三辅本地生产的粮食。皇甫将军要控制它们的发放,要么先派人来将粮食统一收集,再将它们发放到军士手中。第二就是就地收集,就地发放。”
黑齿影寒头头是道地分析着皇甫嵩这一计划的各种细节:“但统一收集再发送耗时耗力,还会造成诸多浪费。皇甫将军时务实的人,因此,他很可能采用第二种方式。但这样,他就需要高陵的官吏相助。”
“高陵负责粮饷的官吏。”
“他姓张名既,家境殷实,自天祖父起就一直是郡吏,不过到他这代,都还没有出过一个当官的人。”
梁祯觉得这个人有点耳熟,但一时半刻又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过,于是接着问道:“这个人是胸怀天下之人,还是只想着混吃等死之辈?”
“这需要时间来观察,不过我倒是听说,他曾经因一件事而与同僚们闹翻了。”
“何事?”
“往常征粮的时候,吏员们都会在竹筐下放一个筛子,等百姓用粮食将竹筐装满后,他们就一脚踢在竹筐上,这样一来,百姓就不得不用更多的粮食来将竹筐重新装满。”黑齿影寒边说,边悄悄打量着梁祯脸上的表情,“按理来说,张既也能从中获得不少的收益,可他却抢在老农之前,将掉在筛上的粮食捡回到竹筐之中。”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怪不得同僚们都会揍他。”梁祯点点头,心中对张既的第一印象也好了不少,“那不知他平日有何喜好?”
“此人不爱钱帛,不近女色,独好雅乐。”
梁祯一听,心中不由得一乐:天助我也。
“既然如此,我等不妨与他来个以‘琴’会友。”
“也好,听说此人身长七尺七寸,面如冠玉,齿白如雪,当是翩翩君子。”
梁祯手一伸,义无反顾地“钻”进了黑齿影寒给他设的套:“哎,这事就让儁乂去吧,儁乂也学过几年琴。盈儿最近你也累坏了,让我好好给你放松一下吧。”
“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
果如黑齿影寒所说,二十出头的张既生得身长七尺有余,面如傅粉,目若朗星,真真是: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引徐。
“在下云部张郃,幸会德容兄。”张郃拱手作揖,然后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在下张既,幸会,幸会。”张既也作出一个“请”的手势,两人谦让一翻后,方才分宾主落座。
落座后,张郃捧起梁祯特意为他们准备的一坛清酒,倒入两只大木碗里面:“都说德容兄素善抚琴,今日郃想与君以琴会友,不知德容兄意下如何?”
张既笑了笑,率先捧起那只木碗:“好,那既就先干为敬了。”
一碗饮罢,张既十指一张,开始“叮叮”地抚起面前的那张古琴,他的琴技很好,时而如高山,时而似流水,时而似铁骑突出,时而又似细雨声声。
“好,好,好!”张郃连道三个“好”字,“君志在高山,却又苦于无路可登,君志在流水,又苦于无舟可渡。君志在疆场,却叹不逢明主。故而满腔悲愤只得化作这‘细雨声声’聊以自慰。不知郃所言,中否?”
“昔年伯牙鼓琴,钟子期闻其声而知其意,故二人引为知音。今日,我得遇儁乂,恰似伯牙遇钟子期也。来,儁乂,我敬你一碗。”
“哈哈哈。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