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荡山距离平阳县不远,被胡垆作为脚力使用的熊大和熊二奔行之速不逊寻常快马,到入夜前已近赶到了山中取名为“摩天寨”的“天鹰教”总舵。
当比寻常熊罴庞大近倍的熊大和熊二出现在“摩天寨”的入口时,在寨墙上把守的“天鹰教”教众着实吓了一跳,一个个弓上弦、刀出鞘,为首的一人向着熊大背上的胡垆厉声喝道:“下面的道人听了,立即叫那两个怪物停下,否则我们要放箭了!”
“慢来,慢来!”
胡垆先令两熊停下,然后向着寨墙上打个稽首,笑眯眯地道,
“诸位不必担心,这两头熊是贫道家养的,并不会伤人。烦请哪一位向贵教殷教主通报一声,便说有一个海外归来的胡垆道人专程拜访,带来了殷教主千金的家书。”
“教主千金?”
寨墙上的众人闻言登时一阵大乱,五年前“天鹰教”在王盘山举行扬刀立威大会,结果主持大会的教主千金殷素素连同与其一道的武当派“铁画银钩”张翠山一起失踪,其余赴会的昆仑派、海沙帮、巨鲸帮、神拳门等大小门派弟子尽都变成呆傻白痴,由此更引发了“天鹰教”和与会各派长达五年的争端仇杀。
如今骤然听这个骑乘白熊的微胖道人开口便说是带来教主千金的书信,众人虽不敢相信,却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当时有头目喝令胡垆在原地等候,自己快步如飞地跑去禀报教主。
胡垆也不着急,安安稳稳坐在熊大的背上,游目四顾观察这座“摩天寨”的形势,见其坐落于藏风聚水之地,依山而建易守难攻,寨墙坚固高耸,间隔分布箭塔碉楼,上面把守的教众尽着统一服色,统一使用制式兵器,神气精悍举止有度,隐隐地已超出寻常武林帮派,而有了点军伍的森然兵戈气象。
不多时,紧闭的寨门轰然洞开,一个身形高大、长眉如雪的黑袍老人大踏步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三十多岁年纪的白袍男子。
如今的胡垆已修为尽复,是成色十足的入微大宗师,当时便凭微妙的气机感应判断出这两人居然都是功臻先天的宗师级高手,当然前面老者的功力要深厚得多。
在“天鹰教”总舵,又是先天宗师,胡垆自然能够猜到来者正是殷素素的父亲“白眉鹰王”殷天正、兄长殷野王。
既然是正主亲自出迎,胡垆自也不便高踞熊背,当即侧身下地,也上前迎了几步。
双方走个对面后,殷天正迫不及待地拱手道:“老夫便是殷天正,这位道长当真带来了小女的家书?”
胡垆还礼笑道:“果然是殷教主当面,贫道胡垆,道号‘太朴子’,五年前与令千金、武当派张五侠有缘,同因所乘船只失事而流落的海外一座荒岛之上。今年贫道有事先归中土,令千金则有些不便,还须再耽搁三年五载,因此便写了一封家书,让贫道转呈殷教主。”
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卷捆扎结实的兽皮,转手送到殷天正面前。
一旁的殷野王皱眉问道:“我妹子有甚不便,怎地你能回来,她便不能回来。还有那谢……”
“野王!”殷天正勃然作色,厉声喝止儿子说出后面的话,“道长能带来素素的消息,便是咱们殷家的恩人,你怎敢如此轻慢无礼,还不向道长谢罪!”
殷野王似也自觉失言,却又拉不下脸来向面前这个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年纪的小道士道歉,只草草拱了拱手便算。
殷天正先双手接过胡垆手中的兽皮卷,然后侧身道:“道长一路辛苦,还请到寒舍少歇,容殷某聊备薄酒以表谢意。”
胡垆笑道:“殷教主言重,贫道正要叨扰。”
当下殷天正在旁相陪引路,殷野王则只能落在后面与熊大、熊二为伍。
这也令殷野王心中大为不满,不知父亲为何对这貌不惊人的小道士如此礼遇。
三人一起到了寨内,胡垆在殷天正盛情相邀下在前厅落座,两头白熊则被他留在门口,一左一后老实蹲坐,恰似守门瑞兽。
殷天正先吩咐奉茶备酒,而后向胡垆告罪了一声,当面拆看女儿的书信,殷野王也凑了上来一起观看。
殷素素在信中首先说了自己一切安好,且已与张翠山成亲生子,并说明因孩子尚且年幼,要再过几年等他长大一点再渡海南归;其次则郑重交代了送信的胡垆道长是一位不世出的前辈高人,请父亲和兄长务必以礼相待,不可得罪了他。
殷天正父子看了这书信确是殷素素笔迹,尤其最后又有她作为“天鹰教”所属“紫薇堂”堂主的花押密文,倒也没有怀疑书信的真假。
殷天正尚沉吟不语,殷野王则有些惊疑不定地向胡垆问道:“舍妹在书信中称道长为‘前辈’,恕殷某眼拙,敢问道长今年贵庚?”
胡垆从容笑道:“不敢,贫道虚活四十五度春秋,只因修习了些练气养生之术,故此看起来面嫩了一点。”
殷野王瞠目结舌,心中暗道:“你这哪里是面嫩一点,分明是嫩到出水。若我房中那几个妻妾知道此事,怕是磕破头也要求你教一教那劳什子‘练气养生之术’!”
殷天正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却并没有立即开口向胡垆询问,而是吹胡子瞪眼地骂起张翠山,说这什么武当名侠着实不当人子,无媒无聘地便骗走自己的宝贝女儿,将来见面二话不说先打断腿,十足疼爱女儿的老父亲和嫌弃姑爷的老岳父双重嘴脸。
他骂了半晌后,又将书信反复看了几遍,重新卷好小心收在怀中。
恰在此时,外面有人将酒菜送到,殷天正当即请胡垆入席。
两人相对而坐,殷野王则在一侧打横相陪。
殷天正示意殷野王动手斟酒,而后连连向胡垆举杯之意,口中说不尽的感激之意。
胡垆酒到杯干,将对方这份盛情全盘接受。
酒过三巡,殷天正似是不经意间问道:“敢问道长,这些年来,老夫那拜弟谢逊可还安好?说起来我们老兄弟已是多年未见,实在令老夫牵挂的紧。”
胡垆稍稍一怔,随即明白殷素素这聪明的女人定是因深悉父兄为人,知道纵使说明了“屠龙刀”的真相,他们也未必相信,故此索性只字不提谢逊之事,以免多生事端。
只是她不曾想到,当初王盘山大会上,谢逊虽用狮吼功将在场众人都震成痴呆,却漏了一个事先重伤昏迷的“天鹰教”玄武坛坛主白龟寿,以至于殷天正父子早已知道是谢逊夺刀掳人。
此刻殷天正这似是漫不经心的一问,关心的自然不是早已分道扬镳的义弟谢逊,而是那把据说能号令天下的屠龙宝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