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胡垆入关回传中原时,已满耳都是北方大捷的消息。
从满天乱飞的消息中,胡垆得知当朝太子朱厚照以监军身份率京营大军亲临甘肃山丹卫,以兵部侍郎王守仁为主帅,锦衣卫指挥使朱寿为先锋,先施巧计于峡口关伏击了假借归义部族之名混进来的一支鞑靼精兵。
此战中不仅全歼敌军,更生擒了鞑靼小王子的儿子阿尔苏,从他口中问出与关外鞑靼军主力的联络信号。
随后明军凭此信号引诱鞑靼大军来到峡口关下,先是城上的神机营以装备的新式火枪火炮齐发,将毫无防备的敌军轰得阵脚大乱,而后王守仁与朱寿分别率领埋伏在关外两侧的五军营与三千营精锐大军合围夹击。
经过一场惨烈大战,朱寿阵斩鞑靼小王子达延汗,王守仁则凭借自创的“圣道四剑”击杀随扈小王子身侧的神树法王,将三万鞑靼精兵聚歼于峡口关下。
太子殿下亲自指挥大军深入草原,以风卷残云之势荡平了鞑靼所属的各个大小部落。
大军一路突进,先锋朱寿固然如杀星降世,所到之处但遇顽抗定然杀个人头滚滚血流漂橹;素日以温醇君子面目示人的主帅王守仁竟也是个磨牙吮血的虎狼之辈,杀起人来丝毫不见手软。
总算太子殿下朱厚照颇有仁君之相,率领殿后的大军收拢了大量部落依靠的妇孺,发放了衣食并着人送入关中好生安置。
经此一役,一统漠南蒙古的鞑靼部分崩离析元气丧尽,大明北方百年之内再无外族侵扰之忧。
如今出关的大军已经陆续从草原撤回,朝廷的犒赏也已下达,主帅王守仁以运筹帷幄之功加兵部尚书衔、封永昌伯,锦衣卫指挥使朱寿以阵斩敌酋之功加威武大将军衔、并正式录入皇室宗籍,爵封镇国公,其余将士人等,各个褒奖封赐有差。
胡垆心中欣慰朱厚照这弟子颇有自己这师父的风采,平日里不正经归不正经,在大事上却绝没有半点含糊。
只是他才高兴了没几天,便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原来自己竟被人给盯上了,而且盯着的不止一批。
心中纳闷之下,胡垆便放出“天视地听”的异能探查了一番,才得知自己独闯魔教夺了刻有魔教十神功的神兵“圆月弯刀”的消息已经在江湖上传得人尽皆知。在武林中人心中,绝世武功、神兵利器可比什么金银财宝更有吸引力。
至于这些人为何都全不顾忌胡垆“兵器谱”上第一人的威名,倒也并非利令智昏,而是除了“圆月弯刀”在胡垆手中的消息,还有另一个更加诱人消息——胡垆虽以一人之力压服魔教,斩杀了包括魔教教主白小楼在内的众多高手,自己也付出了极惨重的代价,此刻一身修为已十不存一。
如此一来,除了秘籍与宝刀,又多了一个将“兵器谱”榜首踩在脚下扬名立万的机会,为之眼红心热者自然不乏其人。
不过胡垆素日的声名——或许该说是凶名实在太盛,在未真正摸清其虚实之前,这些老油条们都选择了按兵不动,只等一些冒失鬼出场来投石问路,而那“冒失鬼”也果不其然很快登场。
在西陲一座无名小镇的大街上,两个衣着华丽、气度不凡的青年拦住了正要找一家饭铺歇脚进食的胡垆,一起拱手道:“游龙生见过胡垆道长!”
两人的礼节甚是周到,但四只眼睛里的探寻之意再明显不过。
胡垆停下脚步却不还礼,只打个哈哈道:“一个是藏剑山庄少庄主、天山剑客雪鹰子的传人,一个是‘铁胆震八方’秦孝仪的爱子、少林方丈心湖大师高足,却不知来见贫道有何贵干?”
游龙生见他语气不善,便也收了做出来的礼敬之态,手按腰间一柄斑斓古剑的剑柄淡然道:“在下与秦兄听闻道长大胜魔教,夺得魔教镇教神兵‘圆月弯刀’而回,心中不胜钦仰。此次前来不揣冒昧拜见道长,只为借此刀一览以开眼界。道长雅量高致,必然不会驳了我兄弟二人这个面子。”
胡垆闻言立时仰天长笑,笑声如滚滚春雷在这条街道上回荡,震得两边房舍的屋檐簌簌落下尘土。
笑了片刻后,他蓦地将笑声一敛,一张素来和善的圆脸冷沉如冰,说出的话亦透着森森寒意:“你又凭什么确定贫道会给你们这个面子?”
游龙生的一张俊秀面容亦倏地笼上一层寒霜,手中寒光一闪,以极快的手法拔出腰间长剑指向胡垆,口中喝道:“便凭我这柄……”
他话才出口,陡然便觉手中一轻,那柄清冷晶亮如一泓秋水的长剑赫然已到了胡垆手中。
胡垆先向面前手中空空满脸惊愕的游龙生露出一抹森然冷笑,而后低头望向手中这柄一看便非凡品的长剑,摇头叹道:“这便是三百年前一代剑豪狄武子的随身神兵‘夺情剑’了?嘿,明珠暗投,不外如是!”
说罢,他翻转手腕将剑尖刺入脚下的地面数寸,而后将手臂轻轻一振,剑身上发出一声隐隐雷鸣,应声断为四截。
“你敢!”
游龙生见家传神剑被毁,登时双目尽赤,口中发出厉声暴喝,错掌便要出手。
“游兄不可!”
一旁的秦重急忙将他拦住,同时转头向胡垆怒道,
“胡垆道人,你行事也忒矣霸道。我兄弟二人的要求纵有些冒昧,你也不该动辄毁人兵器!”
胡垆随手将那光秃秃的剑柄丢弃,双手负在身后,双目向上一翻道:“明人不说暗话,你们既然将主意打到贫道头上,便怪不得贫道那你们杀鸡骇猴,教那些同样心怀不轨者知道,敢来贫道面前讨野火,需要做好付出相应代价的准备!”
游龙生和秦重的面色都是一僵,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胡垆道:“看在心湖老和尚与雪鹰子老道的面子上,贫道此次只小惩大诫。但也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走罢!”
秦重神色变了数次,最终还是强拉了满脸愤恨不甘之色的游龙生,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待到两人走远,胡垆忽地咳嗽了几声,却及时用衣袖遮在脸前,还似乎做了一个在嘴边揩拭的动作。
“呵……”一声轻笑从身后传来,“说什么杀鸡骇猴,我看你是虚张声势,外强中干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