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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乳虎无畏,雌虎无当

    胡垆陡然放声长笑,笑声将歇时,却又倏地变脸,怒喝:“好小子,竟枉顾曲直是非,为此等恶徒说话。道爷今日却要代你爹娘教一教你如何做人!”

    一言既出,不由分说进步出掌,向着那方世玉平平推出。

    方世玉先前听说了凤天南一门上下俱非善类,故此对光天化日打上门来的胡垆颇有好感。后来发现到凤一鸣欲发暗器偷袭,又因义愤而出言向胡垆示警。

    等到胡垆频施杀招收买人命,他又觉得这道人出手太过狠辣,最后眼见得凤天南父子命在须臾,终究是按捺不住的出手阻拦一下。

    此刻挺身而出,他原意是代凤天南父子讨个人情,眼下他们已经如此凄惨,纵使曾有什么恶行,也算受足了惩戒。

    岂知这道人忒也蛮横,全不念先前的示警之德,一言不合出手便打。

    他却也是个火爆脾气,当此情形不由立时大怒,起手一拳正面迎上,口中暴喝道:“要打便打,小爷怕你怎地!”

    拳掌相交,发出一声沉雷般的爆响。

    胡垆卓立当场,微胖的身躯不动如山。

    方世玉却是身躯一下大震,脚下腾腾连退数步,胸中一阵气血翻涌。

    “这牛鼻子好深的内力!”

    虽然早见识了对方的手段,但亲身感受一番之后,方世玉仍不免心中惊骇。

    总算他自幼受母亲苦心栽培,一身武功的根底坚实无比,应变也甚是神速。

    后退的第一步是身不由己,接下来的几步却是主动而为顺势消解对方掌力,同时也暗自调匀内息吞吐清浊之气。

    等到重新站稳时,他已经神清气宁,摘下鼻梁上架着的墨镜收入囊中,当场摆开了一个极为严谨的门户。

    “‘礼敬如来’,好一个南少林的伏虎罗汉拳!”

    胡垆随口道破对方拳法来历,随即化掌为拳攻出一式“登山打虎”,却是“伏虎罗汉拳”进手招式。

    方世玉吓了一跳,只觉胡垆这一式拳法尽显“伏虎罗汉拳”勇猛刚健之神韵,自己在这路拳法上下了十年以上的苦功,也未必敢说能打得更好一点。

    感受到扑面而来,压迫得呼吸微觉艰难的强劲拳风,他急忙收摄了心神,将母亲传授的一路“伏虎罗汉拳”施展出来,见招拆招与对方相搏。

    两人用的是同一路拳法,却因各有体会而打出了不同的风格。

    方世玉是纯走刚猛路数,身如疾风绕着胡垆团团旋转,拳脚挟着隐隐风雷之声连环狂攻。每一拳一脚的力道都大得出奇,带起的劲风迫使在近处围观之人不住后退。

    胡垆则只在脚下咫尺之地移动身形,一路拳法竟在至刚至大之中化入出绵柔轻灵之妙,动如雷霆激荡,收如白云归岫,起如雀鸟蹬枝,落如山岳崩摧。

    他一招一式施展出来,却似一只捕猎的巨大蜘蛛般稳坐中枢,以拳法变化为经纬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罗网,不知不觉间便将对手陷入其中。

    双方激战正酣,那边的凤天南却自以为得到机会,当时用未断的左臂扶起重伤的儿子凤一鸣,一声不吭地便要向室内退去。

    岂知胡垆在酣斗中仍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上面用双拳抵住方世玉的攻势,下面却用脚掌将先前落在地上的三枚铜钱一搓,那三枚铜钱登时旋斩着飞射而出。

    一枚打中了凤一鸣背心的“命门穴”。另外两枚之一同样打中凤天南的“命门穴”,余下一枚则打中他后脑“玉枕穴”——这却是胡垆想着他功力深厚又伤势较轻的额外打赏。

    “命门”与“玉枕”都是人身要害死穴,凤天南父子连吭也未吭一声,一起向着房门扑倒,当场毙命。

    “你好狠的手段!”

    这一下变故却令方世玉动了真火,一则是对方与自己交手时竟还分心旁顾,分明未将自己当成真正的对手,二则是当面杀人亲子的手段确是太过狠辣。

    他陡然发出一声霹雳般暴喝,用出一式狂野无比“双龙出海”,二臂如怒龙经天,双拳如陨石横空,一上一下合击对方右胸与左肋。

    胡垆见此杀招突出,口中却是一声呵呵轻笑,肥胖如熊的身形灵动无比地旋转着向对方双拳撞了上去。

    方世玉重逾千斤的双拳落在对方的身上时,脸上登时现出惊愕之色,却是感觉自己的两个拳头似乎打在湍急的流水之中,不仅有柔和的力道消融化解自己的刚猛拳劲,更有横移牵扯之力将自己的拳势带得偏向一旁。

    “小牛鼻子你敢!”

    在方世玉与胡垆动手之时,他那位母亲也挤到前排为儿子押阵。看到这一幕时脸色登时剧变,口中发出一声尖叫,身如一团绿云向胡垆头顶飞去。

    只是她出手终究晚了一瞬,此刻方世玉的双拳已贴着胡垆的衣服左右一滑落在空处,身体也不可控制地向前一倾。

    旋转如陀螺的胡垆欺身抢进,右掌随着旋身之势挥出,轻轻按在他的身上。

    方世玉口中发出一声惊呼,身躯登时如断线的风筝般向后飞去,直到飞出三丈余后才落在地上。

    胡垆一掌得手之后,身体继续旋转向后方,双掌并出用一式“天王托塔”,与那看到儿子中招后红了眼,拼尽全力凌空出掌下击的妇人硬拼了一招。

    又一声气劲爆鸣声中,胡垆身形微晃了一晃,双足踏着的方砖同时碎裂。

    那妇人则被震得倒飞上空中,急扭纤腰连翻两个筋斗卸力,落在有些发愣地站着不动的方世玉身边,声音有些发颤地问道:“儿子,你可觉得哪里不好?”

    方世玉倏地回顾神来,试着晃动一下肩背腰身后诧异地道:“妈,我怎地似是一点事都没有?”

    “没事便好,没事便好!”妇人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即却蓦地变脸,回身一手叉腰一手戟指胡垆喝骂道,“你这小牛鼻子竟敢打老娘的宝贝儿子,今日不将打得你个满面开花,你也不知道‘苗翠花’三字的厉害。世玉,还记不记得妈教过你什么?”

    此刻方世玉却已上前一步与母亲并肩而立,闻言用力点头,用一种极有仪式感的语调,与母亲异口同声一字一顿喝道:“无、影、手!”

    话音未毕,母子二人同时出手攻向胡垆,四条手臂舞动如飞当真快至肉眼难见形影。

    这路功夫却是他们母子二人自创的压箱底绝招,凭着一脉相承的武功与母子连心的默契,宛然化作一个双头四臂的怪物,威力远胜寻常两人的实力叠加。

    胡垆却似忽地醉酒般脚步踉跄,施展一路“酒仙踏月,醉步迷踪”的轻功身法,在模糊的手臂虚影笼罩之下从容穿梭而出,顺手捞起凤天南落在地上的那一面软盾,口中则叫道:“好一个‘无影手’,贫道不敌,去也去也!”

    他的身躯便如一只肥硕大鸟般扶摇而起落在正厅的屋顶之上,脚尖在瓦面轻轻一点,横空挪移一掠数丈,瞬间便落在院墙后面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