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的呼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人已经率先开始冲击福王的带来的数名侍卫了。
刘大海面色骤变,如果让王爷在他的地盘上发生什么不测,那就百死难辞其咎了!但眼下情况危急,若是站出来保护王爷,百姓们是否会把火发在他头上?万一身死当场那就不划算了。一时间刘大海愁肠百结,犹豫不定。
方正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虽然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但.....真心没想把事情闹这么大啊!
忽然一道凄厉的惨叫声从人群中传了出来:“啊!殿下快跑!咱们被人发现了!”
瞬间,原本的剑拔弩张犹如被人当头一盆凉水泼下,场面霎时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眼中有不解,有失望,有惊惧......
陆义寿自从被抬进大堂就一直昏迷不醒,对于发生的一切自然完全不知情。也不知是谁在混乱中忽然一脚踩在他的断腿之上,剧烈的疼痛瞬间让他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狗为何是狗?因为你当他是狗的时候,他是真的狗!但狗最大的优点就是忠诚!
在陆义寿醒来看到乌压压一群百姓时还以为是在方正家纵火后被发现了。于是连忙大声喊着赵顺赶快离去,浑然不顾自身的处境。
不过他的忠诚在此时此刻却用得不合时宜。一句话成功的把所有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的同时也血淋淋的撕开了福王父子虚伪的面具!
刘大海更加犹豫不定了,连王府的走狗都承认了纵火的事实,难道还要继续坚持维护福王吗?狭小细长的眯缝眼骨碌碌转动间看到被吓得脸色苍白的福王父子,心里就是一阵失望。原本指望帮他们父子把这件事解决之后能落下一个人情,可现在看来等同于在自掘坟墓。
眼见下一刻或许就会被愤怒的百姓给群起而攻之了,刘大海决定不再坚持下去了,放声叫道:“世子殿下纵火之罪属实,来人呐,把他给本官拿下!”
这下轮到百姓们傻眼了,明明和福王父子穿同一条裤子的知府大人,现在怎么忽然倒戈相向了?
事情的发展可谓是跌宕起伏,转眼间原本占据优势的福王父子就落得个孤立无援的下场。眼见如此情况,福王有些急眼了,连忙气急败坏地指挥侍卫护驾,一边把已经吓得魂不守舍的赵顺拉到身后保护起来。
短暂的宁静之后换来的是更为猛烈的暴风雨。一直被刘大海压制的百姓们出离愤怒之下,指责谩骂声铺天盖地朝着福王父子倾泻而去,有胆大的已经缓缓向前逼近了,暗自捏紧拳头准备把胸中的一口恶气全发泄到福王身上。
侍卫们也有些胆寒了,虽然他们个个身怀武功,不过对这么多普通百姓也不敢贸然下手。一旦发生冲突,说好听点是互殴,说得不好听了就是福王仗势欺人。如果传到天子耳中,福王受斥责的同时难保不会壮士断腕,果断牺牲他们这些侍卫来保全皇家的颜面。
“住手!本王.....赔钱便是!”福王终究还是惧怕了,急忙出声制止住百姓们的冲动,并忙不迭地从怀里往出掏着银票。
方正眼尖地发现福王的手颤抖不已,连带着掏银票的动作也变得迟缓无比。不由咧嘴笑了,刚才那么好的机会不珍惜,出尔反尔落得如此下场,该!
一场闹剧最终在福王的金钱攻势下息事宁人了。福王不仅支付了给方正的赔偿款五万两,而且连带在场的百姓每人都拿到了五两银子的辛苦费。百姓们自然心知肚明这是给他们的封口费,免得他们把今晚的事情传出去败坏了皇家的名声。
方正在福王漆黑如墨的脸色下带着柔儿出了府衙,连夜来到他的好兄弟——吴仕杰家,扣响门扉后自报姓名,管家连忙把他们领进客厅,又慌忙让下人去请老爷出来。
“贤侄深夜到访有什么事吗?”吴德才老爷子人还没进屋浑厚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深夜扰了世伯清梦是小子的罪过,请世伯莫要怪罪。”方正连忙起身躬身道。他不得不这样,毕竟房子被烧了晚上都没地方可住,思来想去只能厚着脸皮来到吴仕杰家。
“贤侄说哪里话?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老夫定然鼎力相助。”
“小子想赎回宅子!”方正犹豫许久道。原本是想说在这里借宿一晚的,可始终拉不下面子说出口。作为穿越人士混到无处可去的地步,怎一个惨字了得?惨归惨,但面子还是要的。当然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情他是干不出来的,所以只能厚颜无耻地用赎宅子为借口企图蒙混过关。
“赎宅子?”吴德才不敢置信地看着方正:“深更半夜你跟老夫说你要赎回宅子,你这是想连夜把老夫赶出去吗?”说到最后语气中已经带着一丝不满了,看向方正的眼神也略带责备。
“世伯误会了。”见吴德才有发火的前兆,方正连忙解释道:“其实是这样的。世子今晚把我的房子给烧了.....今晚没地方住,所以不得不厚着脸皮来到世伯家借宿....”
方正心里这个后悔啊,刚才就该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的,现在反倒弄得里外不是人了。
吴德才闻言一惊:“什么?世子烧了你家房子?真是岂有此理!贤侄莫怕,今夜就在这里委屈一宿,待得明日老夫广邀杭州商界翘楚一道去府衙为你讨个公道!”
方正脸更红了,吴德才老爷子对他亲如子侄,可他却大晚上的来赎宅子,干的什么混账事儿?于是只好愧疚地解释道:“不用了,王爷已经赔了一笔不菲的银子给小子,所以今晚才.....”
吴德才吃惊道:“什么?王爷赔你钱了?”
方正点头。
吴德才眼神灼灼打量着方正,许久才啧啧有声:“不得不说你小子真他娘是个人才啊,连堂堂福王都要服软?来来来,说说今晚是个什么情况?”
看到吴德才犹如孩子般好奇的目光,方正索性便也不隐瞒了,详详细细地把所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他,直听得吴老爷子两眼发直,一个劲地倒吸凉气。看他脸上懊恼的神色,似乎因为没有见识到如此盛大的场面而自责。
第二天一大早,方正就被喧嚣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昨夜和衣躺在身边的柔儿已经不见踪影,疑惑之下起身,却见到枕头上斑斑泪痕。
方正呆呆地看着枕头,心里一阵五味杂陈。原本属于自己的宅子,却以客人的身份入住,想必柔儿心里也不好受吧。
“少爷,你醒了?”柔儿闷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方正抬头看去,清秀的面庞上一双眼睛红红的。
“柔儿....”方正忽然发现心里有些堵得慌,连忙故作平静道:“外面什么声音这么吵?”
“是.....”柔儿低着头嗫嚅道:“是吴世伯在搬家。”
方正一惊,连忙起身出门一看,果然院子里许多人忙忙碌碌地整理着一箱箱的物品,有的已经打包好放在马车上了。在众多忙碌的身影中,吴仕杰赫然在列,臃肿的身材犹如一个球状物体一会滚过来,一会滚过去,指手画脚地指挥着下人们搬运物品。
“贤侄起来了。”
方正扭头一看,原来是吴德才正笑眯眯地看着他,手里还拿着一张纸。
“这是房契,贤侄你收好。”吴德才面露感慨捋须道:“不过一个月而已,贤侄已经完成了当初老夫给你定下的条件,可见你真的长大了。嗯,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方正感激地看着他,虽然身材和吴仕杰相仿,但在心里却忽然变得和父亲一样高大起来。
吴德才欣慰地看着方正,转而担忧道:“福王最为护短,昨夜你不仅得罪了世子,还将王爷也牵扯进来,以至于知府大人都不得不见风使舵。老夫实在不敢想象他会怎么报复你.....”顿了顿,似乎在权衡什么,终于一咬牙继续道:“不过你也不必担忧,老夫虽然一直在杭州经商,但京中也有相熟之人。如果福王欺人太甚,就算是豁出这条命老夫也要为你讨一个公道!”
方正闻言不由眼眶一红,对着吴德才深深鞠躬道:“小子谢过世伯大恩。”
吴德才笑着摆摆手,转身招呼吴仕杰道:“都收拾好了吗?”
吴仕杰滴溜溜地滚了过来笑道:“爹,放心吧,都收拾好了,咱们随时都可以走。”见方正面上尴尬,眼珠转了转道:“方大哥,不是我说,你家宅子住着真不舒坦!”
方正知道吴仕杰这是给他留面子,闻言哈哈一笑:“胖子,以后你要是敢再赖我家不走,看我怎么收拾你!”言罢,两人把臂而笑。
吴德才看着亲如兄弟的两人,也打心底里替他们高兴,于是笑呵呵地指了指他俩,随后转身挥手:“走!回吴家!”
门口,方正拱手相送,眼含感激地看着吴仕杰指挥着一辆辆马车从侧门鱼贯而出,心里不由一阵心疼,要是全留下,自己得省下多少钱啊?
“贤侄!”吴德才站在门口,忽然转过头看着方正道:“老夫记得....你还没给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