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冲皱眉问道:“你们是官差,为何要抢百姓的粮食?!”那衙役还没答话,一旁百姓愤愤不平骂道:“守备大人,这些狗官差自城内闹灾之后,巡街时便时常欺男霸女,抢我们的东西,若是谁敢反抗,他们便将人抓了,诬陷是城内趁乱作恶之人,都在府衙门口一刀杀了!”
郑冲听了之后暗暗皱眉,想来那天在知府衙门口看见的那些首级,也不知有多少是被冤枉的。大明末年,吏治败坏,杀良冒功之事多如牛毛,今天总算是亲眼见到一回了。
那父子三人也磕头不止,口中道:“正是,守备大人,这几人想抢我们的口粮,然后拿到街面上去买些钱,我们不肯给,他们就说我们是乱民盗官粮,求大人做主啊。”
郑冲听了之后,冷冷的看着这五个衙差问道:“你们还有何话说?”那五人都是跪地求饶,不敢辩驳什么。
郑冲看着俞硕明和于孟熹淡淡的说道:“既然他们五人已经认罪,便该伏法,将他们五人杀了,首级传首各门号令!”
此言一出,五名衙差都惊呆了,为首那人大声喊道:“我是张同知的人,你不能杀我!”话音未落,俞硕明上前一刀,已经将首级砍了下来,其余四人见状想反抗时,于孟熹和俞硕明上前一刀一个都砍死在面前,随后枭了首级,命军士用长枪挑了,骑马分别传首各城去了!
众百姓也都看得呆了,都没想到郑冲说杀就杀,而且是当场就杀!
黄汝良在马上看了这一幕,捻着胡须缓缓颔首道:“不错,行事果决,若是带回去再杀,说不定张同知来要人,还不好办了。”
郑冲微微欠身道:“山长,张同知那里稍后又得劳您周旋了,他们几个虽然不是我属下,但泉州城内如今是大军救灾,军纪要严,不管何人,胆敢违我将令者,杀无赦!”在场一众军兵百姓无不心头凛然。
其实郑冲并未说出心里真实想法,若是这些官差败坏了救灾的信誉,那郑冲的安平会还如何能顺利救灾?杀一儆百这种事,自然是要果决为上!是以他未经详细审问,也没几个衙差的口供画押便即杀人,便是显示他的决心!
跟着郑冲回头看着那父子三人道:“你们起来吧,你们可以回去了。”
这父子三人便是刘老实和他两个半大小子,闻得郑冲的话后,连连磕头,最后目送郑冲策马领军远去,刘老实还在那里对两个儿子道:“你们要记好郑公子对我们家的活命之恩,将来一定要誓死报答他啊。”两个儿子都是大声应了,望着郑冲远去的背影,眼中满是崇敬之意。
夜幕降临,郑冲方才从湄洲湾回来,今天午后,他便去了湄洲湾查勘新船厂的港址。
新的船厂因要建造更多更大的舰船,因此必须选择一处更好的地点新建船厂。三天搜救之后,郑冲便打算开始着手开工建设船厂。
最后郑冲决定将湄洲湾的斗尾港扩建成新的船厂所在,湄洲湾是一半封闭海湾,湾口有湄洲弯和港内的大竹岛、大生岛的屏障,阻挡了外海波浪传入,湾内浪小,水流不急。而且这里不用勘探,郑冲也知道斗尾港的工程地质好。记得后世资料记载,斗尾港区属基岩港湾式海岸,岩面可作天然地基持力层,陆域多为矮丘和红土台地,承载力高。
到了现场一看,和记忆中资料对照后,郑冲便决定在此处建造新的船厂,同时扩建湄洲湾的港口、船坞。
至于其他港口也要修建船坞、船厂,郑冲计划除了泉州之外,安平、金厦、福州都要修建船厂和船坞,只等泉州这里船厂开工之后,便即前往其他地方勘点。
其他工厂厂址,郑冲也已经选定好,泉州治下安溪、永春两处都蕴含又丰富的水泥用灰岩,可在这两处先建两座水泥厂。同时在安溪、永春两处还有丰富的铁矿资源,可就近建造火器工厂,再配建几座冶铁厂。
而中药厂则建造于永春境内的桃溪之畔,利用晋江支流桃溪的水利优势可做水力磨盘等依靠水力驱动的简单机械,以便提高中药厂的产量。毕竟中药厂很多工序都是研磨、舂捣等,有水力机械也能提供很好的动力。中华很早之前就已经利用水力了,郑冲看到晋江畔很多地方都有水力磨坊,这项技术他虽然不太了解,但大明朝的工匠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同时,郑冲还先用安平会的名义买下了一块地方,此处乃是德化县东北面石鼓村以北的一片山林。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这里便是日后泉州德化东阳矿区南段,在后世2013年,这里发现了特大金矿,矿体长达百米以上,平均厚度在3米以上,最厚处达数十米,测算矿石量近千万吨,金矿量超过25万吨,在当时是轰动一时的大新闻。
只不过郑冲并不确定以现在的开采技术和冶炼技术能否开采出来金矿,但万事只谋而不行,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是以郑冲还是先将此处买了下来,今后慢慢研究如何开采提炼。
几处厂址和矿址,有主之处,郑冲都命人前去商谈收购去了,没有主的地方,郑冲都以福建总兵衙门的名义划了过来。用黄汝良的话来说,这些地方都是无主山地,只管拿去。
唯一稍有不便的是这几处需要修路,郑冲并不担心,扩建这几处的乡村道路,他手上的灾民劳力大可完成。
回到大营稍事歇息后,黄汝良和徐光启早早的便去睡了。徐光启跟着郑冲跑了一天,勘察地形,也是累得够呛。而黄汝良则坐镇泉州临时营地内,指挥救灾事宜,而后又与上门要说法的张同知周旋了许久。
听闻张同知对郑冲擅杀他属下衙役大为震怒,但还是被黄汝良压了下来。不过为了防备万一,黄汝良还是给泉州知府樊维城、福建巡抚沈犹龙都去了书信细说此事,甚至在给崇祯上表的书信里,黄汝良除了将安平会救灾之事详细说明报备之外,守备擅杀衙役之事也做了详细说明。
黄汝良久历官场,知道官场无小事,任何事情日后都可能被人翻出来说,因此所有与郑冲有关的事情,他都事无巨细申报上去。在上表的书信中,黄汝良自然是对郑冲的做法大加赞赏,以维护郑冲。
崇祯是个多疑之人,但对黄汝良格外信任。黄汝良也深知崇祯秉性,凡是有个先入为主的印象,一旦他先替郑冲报备了这些事,日后就算有人攻讦告状,崇祯也不会偏听偏信。
两位老先生都去安歇之后,郑冲却梳洗一番,穿了套书生装,也命俞硕明、于孟熹换了书生打扮,殷贤、吴侈两人做家仆打扮。
穿上书生装扮后,殷贤、吴侈两人立刻便是赞美阿谀之词不绝于口,什么风流倜傥,什么公子爷一看便是才子之相不绝于耳。郑冲笑着问俞硕明、于孟熹两人道:“你们看我这身如何?”
俞硕明老实道:“和属下一样,不伦不类。”郑冲哑然失笑,转头看于孟熹,于孟熹却笑道:“能文能武。”郑冲哈哈一笑道:“你这句话真正的意思便是说我不文不武。”
众人都是一起笑了,笑罢郑冲道:“走吧,咱们去赴复社的诗会,也不知道他们在船上会办得如何。”
殷贤笑道:“小人适才打听过了,复社那些人还是学着咱们,办自助餐晚宴,没有摆酒桌。”郑冲嗯了一声道:“他们还不算太迂腐嘛。走,先去夫人那里,对了带上两套书生男装一同去。”
五人来到张灵素帐篷外,殷贤上前通禀了,映雪出来道:“姑爷里面请。”郑冲也不客气,便往帐内走去。
到了帐内,却见幔帐都卷了起来,张灵素起身相迎,却不见黄绣英,只听得与军帐卧榻相隔的屏风之后,有细腻的喘息声,料想黄绣英是在屏风后面躲着。
难道自己还是不会撩妹?今早的撩妹方式完全失败了?现在人家都躲着不愿见自己了。想到这里,郑冲就一阵沮丧。
“相公,今晚怎么会忽然过来?”张灵素笑吟吟的打量着郑冲这身行头,忍不住又道:“穿成这般,难道是要去赴诗会?”
郑冲颔首道:“正是,素素你也换身装扮,咱们一道去诗会凑凑热闹吧。”
张灵素小脸微红,摇头道:“我不去。”郑冲邪笑道:“有人不想去,是不是有些怕见到不想见的人?比如什么候公子、方公子?其实要是心里已经放下,那些人在眼中便是空无一物,又何必要躲着?除非是心里还放不下。”
张灵素闻言涨红了俏脸,反唇相讥道:“别人都希望自己妻子安安分分待在家里,你却希望自己妻子抛头露面?”郑冲哈哈一笑道:“我对你有信心,也对自己有信心。我魅力如斯,一到场就把其他人都比下去了,谁还能入娘子法眼呢?”
张灵素被郑冲的无耻自信打败了,其实她也对诗会很感兴趣的。此刻她倒不是还想去见什么候公子,相反她是想去看看自己相公在诗会上的风采。只是黄绣英这里也需要有人相陪,若是她去了,就怕黄绣英这里再有什么意外发生。
这时候,屏风后一阵香气涌动,人随香至,黄绣英怯生生的在屏风后露出身形来,莲步悄移,来到面前。今晚她穿了一身淡红色衣裙,容颜虽然有些憔悴,但已经没了昨晚的那种呆滞。
只见她笑容浮起,柔声说道:“素素姐,我也想去诗会看看,我们两便一同前去吧,多认识些青年才彦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