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冲兀自口中倔强的道:“那些树皮我也带了些来,有没有效,你一试便知。”
王月娘还是有些轻蔑的道:“好啊,我等着看看你的树皮有没有效果。”
郑冲有种装逼不成反被轻视的感觉,看来穿越者在古人面前也不是每一次都能成功装逼的,当下为了扳回面子,郑冲忍不住道:“我还知道种痘预防天花之法。”
王月娘哼了一声道:“种痘之法早在宋朝便有了,此法有极大隐患,稍有不慎反倒怎会让人得天花,你一知半解,胡吹什么大气?”
郑冲嘿嘿一笑道:“谁说是种人痘的?我这法门乃是种牛痘,牛痘的毒性对人的致病力很弱,一般仅能在接种部位产生病患,但由于牛痘毒与天花毒都属同源,可令人种牛痘后而出现对天花毒的抗力,你也知道的,得过天花的人,终生便不会再得了。”
王月娘疑惑的说道:“牛痘?”她似乎终于听到感兴趣的东西,进而有些兴奋起来,跟着一把抓住郑冲,恶狠狠的道:“你快些细细说来,什么牛痘,如何种法?”
郑冲皱眉看了看王月娘抓住自己的手,淡淡说道:“娘子自重,男女授受不亲,我是有妻室的人了。”
王月娘哼了一声,略略缩手后道:“若是你这法子当真有效,能让人接种牛痘后,便不再得天花,那可是惠及万民的一件大善事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你说不说?”
郑冲只得道:“好啦,我说给你听,你别再动手动脚的了,我怕你的赤硫粉又弄我一身。”
当下王月娘将郑冲请到正堂坐了,命家仆上了茶水来,两人便在堂上细细说起了种牛痘,免疫天花之法。天花此刻乃是一种极为可怕的烈性传染病,死亡率极高,一般可达25%,有时甚至高达40%。不死者也经常会留下永久性的疤痕或失明。每一个喜好医术的人都知道天花的厉害,也知道预防天花的成就足可留名青史,是以王月娘甚是急切的想要知道种牛痘的方法。
明末以前的种痘之法皆是种人痘,此种方法很不安全,稍有不慎接种者便会真的患上天花,十成中有两三成的人会因此而真的患上天花,并不是十分安全有效的接种预防之法。而后世种牛痘的方法乃是1796年英国医师爱德华.詹纳发明的,种牛痘之法更加可靠,更加安全,这方法问世后,很快便取代了传统的种人痘之法。
便在堂上,郑冲便细细将种牛痘之法说了,想不到王月娘好奇心起,多问了些问题,郑冲有些话也解释不清楚,只得冒出些后世的名词来,比如什么病毒、细菌,什么免疫力等等一些新名词都冒了出来。结果王月娘大感兴趣,拉着郑冲便追问下去,什么是细菌,什么是病毒等等。
最后郑冲逼于无奈,只得将细菌病毒的一些概念先说了,打算糊弄过去,不想王月娘却不肯放过。
“大恶人,你说那细菌很小,但能用显微镜看到它们,那显微镜是什么?”已经快到正午时分,郑冲茶碗里的茶已经冲过三回,早已经淡无茶味了,王月娘却依旧很是好奇的问着。
“显微镜嘛,是泰西红夷人发明的,泰西有个大学者名唤伽利略,他用显微镜看到过昆虫的眼睛,只是现下的显微镜放大倍数还不够,若是能制出更好的凸透镜,便能提高放大倍数,可看到细菌了。”郑冲已经有些疲累了,回答更像是敷衍的信口而说,也不在管什么明末有没有这些词汇。
“放大倍数?凸透镜?这东西很难造吗?你能不能造出来?我很想看看细菌到底长什么样的啊。”王月娘一说起医道上面的事来,就像个好奇宝宝,什么的都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郑冲愣了愣,已经被问得很是烦了,当下道:“王小姐,午后我还有公务要办,这显微镜的事咱们下次见面再说如何?”说着便想起身告辞。
王月娘却一把拉住他道:“你留下来吃饭吧,吃饭的时候还能再和我说说这些细菌、病毒是如何使人生病的,又该如何防止他们进入我们人体,你说的话都很有道理啊。对了,我做的饭菜很好吃的,你吃过就一定还会想吃。”说着不等郑冲拒绝,便起身道:“你等着啊,我去厨房做菜,你可别走啊。”说罢一溜烟便往后院厨房去了。
郑冲无奈,只得又坐下身来,施福从廊下闪身入内来,笑着说道:“公子,好艳福啊,这野丫头都肯下厨给你做饭了。”适才施福已经来正堂看了几回,想叫上郑冲回水师大营去,不想见郑冲与王月娘越聊越投机,便没打扰,此刻见王月娘出去了,才来从廊下出来。
郑冲没好气的说道:“这丫头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对着她说了这许久的话,真是一种折磨啊。”
施福笑道:“也不尽然啊公子,我看这王家小娘子医术高明,若是跟了公子,今后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便看随时医治了啊。再说了,面貌什么的,吹了灯,天下女子都一样。”
郑冲瞪大眼睛看着施福道:“我看走了眼,想不到施福你浓眉大眼的,和我那小叔叔却是一丘之貉!这种话都说得出口来!”
两人正说话时,却见王月娘忽然从门口进来,只见她一脸薄怒之色,开口的吴侬软语中带了一丝不满:“你们在说什么?”
施福吓了一跳,急忙道:“没说什么,王小姐怎么又转回了?”
王月娘哼了一声道:“我是转回来想问问大恶人你喜欢吃什么。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想让我跟他?他还不够格,我已经有婚约了,再者他不是已经有妻室了么?”
郑冲虽然口中说不喜欢王月娘,但不知怎么的,陡然听闻王月娘已经有了婚约,心头会忍不住有些酸意,急忙道:“月娘莫怪,刚才是我这家人胡言乱语的,月娘千万别往心里去。”
王月娘看了看郑冲,摸着下巴却道:“若是你真能做出那显微镜来,我或许可以考虑嫁给你!”闻言郑冲差点跌倒在地!
更让郑冲绝倒的是王月娘稍后一句,只见她摸着下巴道:“也不好,你这大恶人相貌太过招人厌恶,怎能成婚?嗯,不过这人说的对,吹了灯,天下男人也都是一般的。”
郑冲和施福都被噎的不轻,施福小声说道:“王小姐,这等话还好是我两个听到了,若是旁人听了去,只怕有损娘子名节,今后还是谨守礼数,慎言慎行的好,以免将来嫁人后,为婆家所不容。”
王月娘哼了一声道:“自打我学医起,这世上什么礼教礼数,我早已经抛诸脑后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若是我连患者都不能触碰,还怎么踢人治病?”
听了王月娘的话后,郑冲忽然明白过来,古代女医生可谓是凤毛麟角,这是为何呢?只因为作为医生,你要替病人看病,便免不了要接触病人身体,就像刚才王月娘替孙泽沛施针一样,有时候甚至要面对病人精赤的身体,一个女儿家如何能过得了礼数这一关?只是适才施针时,孙泽沛还算是个小孩,众人也未曾往深处想而已。
只听王月娘续道:“嫁不嫁得出去,也不须外人操心。我那未婚夫婿便是我师尊张景岳的三儿子,也是个学医的,他自然不会顾忌这一节,你们不必咸吃萝卜淡操心。我既然许身学医,便一心一意将医道发扬光大,旁的倒都是次要的,你们不知道,我能行医救人,替穷苦百姓治病,确是不知道有多欢喜。”
施福被噎的不轻,郑冲反而理解了王月娘,她酷爱医术,自从开始学医,便知道了今后会如何,若是没有她这般豁达、不计礼教的性格,只怕也做不了医师。是问来看病的什么样的男人都有,若还是一般女子扭捏的性格,没说话只看到陌生男人就脸红,那还怎么行医?
郑冲开始有些敬佩王月娘了,虽然她算不上貌美如花,但她那颗行医治病救人的心,却是无比的高尚,更兼她那种特有的气质,很像后世的独立女性一般,到让郑冲有种面前之人乃是后世女性的错觉。
“好啦,闲话少说,你们午饭要吃什么?”王月娘问了一句,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适才我当你们的话是戏言,不与你们计较,我的话也是气不过说的,你们别当真。我虽然不守礼数,但三从四德还是知道的,我身上有婚约,是不会跟你这个大恶人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郑冲心头一片酸楚,被人拒绝还没得到好人卡,倒也是头一遭啊。施福却舔着脸道:“王小姐随意安排便是,我们少爷有肉便行。”
正说话间,那老仆诚伯来报道:“孙小姐,张家有人送了书信过来,说是有关婚约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