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虎龇牙咧嘴的苦笑道:“你二叔一时半会儿死不了,阿冲你不用着急,这里已然不安全,先把森儿、你媳妇她们送回去再说。”
郑冲急道:“你别说话,我知道该怎么做。”这时奔过几名郑氏水兵来,一人替郑芝虎按住伤口,其他几人将郑芝虎抬下船去,找大夫救治去了。
见得郑芝虎受伤,张灵素忍不住泪水潸然而下,郑冲送走郑芝虎后,回到她身旁,也不管旁边人多人少,一把将张灵素搂入怀中,跟着柔声道:“没事了,有我在,便无事。”张灵素显然是吓坏了,也不顾得害羞,便在他怀中微微发颤。
郑冲见一旁孙泽沛吓得小脸煞白,呆呆傻傻的,郑森看起来虽然也有些害怕,但却鼓起勇气,一直在孙泽沛身旁安慰着,不由得心头感叹,不愧是国姓爷,小小年纪见得这般残酷的杀戮,居然也能忍住害怕而去安慰别人。
这时候水寨内的郑氏水兵一队队的赶到码头,很快便将密德堡号围得水泄不通,甲板上也广布军士,施福已经带人下到船舱去搜检敌人了。
郑芝凤也在水寨内,闻得修船码头出了事,很快带人赶到,才上到甲板便厉声喝道道:“倭寇忍者?他奶奶的,这些倭寇真是活腻了,敢来我们郑氏水寨行凶!伤我二哥的人在哪里?看我不砍他十八段!”
郑冲道:“小叔叔,现下不是骂娘的时候,请你派一队兵,先把我二弟和你侄媳妇他们送回府去。”
郑芝凤颔首道:“也是。”当下唤过一名郑氏水军将领来,命他带五百兵将护送张灵素、郑森等几人先回府去。
张灵素、映雪乃是女流之辈,孙泽沛小孩一个,三人早已经吓得面色苍白,到了甲板上,还是瑟瑟发抖,在郑冲的怀中安抚片刻后才稍好一些。却唯独郑森面色虽然也有些发白,但他一直保持着一种镇定,神色渐渐恢复过来,已经显得不再害怕,反而有种坚毅之色逐渐在脸庞上浮起。
听了郑冲的话后,郑森却道:“大哥,我留下来和你一起。”郑冲皱眉道:“我们还要搜索刺客,或许会有危险,你不怕么?”郑森昂起头道:“我不怕,有大哥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郑芝凤笑骂道:“傻小子,你大哥也是血肉之躯,又不是铜头铁额的神将。快些跟你嫂嫂回府去,省得你父亲担心!”当下也不由郑森分说,便命人带他下船。
张灵素临下船前,忍不住拉住郑冲的手道:“你小心些,快些回来。”郑冲发现她拉着自己的素手极是冰凉,显然还是很害怕,当下柔声道:“我知道了,这里事情一完,我就会马上回来!”
说罢郑冲又对郑森很严肃的道:“你听好了,你嫂嫂和映雪都是女流,孙家小兄弟比你小,回去的路上你要照顾好她们三个。到家后命人请大夫过来,给她们三个看看,开些定惊茶给她们服用。你照顾好她们三个,便是帮了大哥的忙了,可记好了?”
郑森重重点头应了,当下四人便在郑氏兵将护卫之下,离了密德堡号,上了轿子离开水寨。
送走了女人孩子,郑冲总算如释重负,原来心中有了牵挂之后,就连做事也都有些缚手缚脚的了。
很快施福带人回来复命:“公子爷,整艘船都搜遍了,已经没有活着的刺客。”说着命人将十具刺客的尸首抬到甲板上来。跟着施福又道:“船舱内并无其他人,只有甲板上和船舷边共有在此干活的三十七名工匠。”
郑冲点点头,冷冷的说道:“将这些干活的木匠、漆匠带回水寨好生问话明白,看是否还有刺客混在其中。若是没有问题的,便放他们离开。”施福应了便喝命将一干工匠带下船去,这些工匠也是倒霉,平白遇上这等事,当下一个个嗟叹着在郑氏兵将押解下离开了密德堡号。
郑芝凤蹲下身去检视了这些尸首,看完后忍不住皱眉道:“臭小子,一看就是你下的死手,二哥的刀法还没这么阴毒,刀刀都是要害,切口还这般齐整。”
郑冲道:“小叔叔,我要是不下辣手,躺在这里的说不定就是我和二叔了。”当下郑冲将适才黑衣人用霹雳火起的事说了。
郑芝凤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失声道:“一群倭国忍者怎会有霹雳火球?难道我们水军之内,有他们的内应?!”
便在甲板之上,郑冲微微颔首沉声道:“小叔叔,此事先不宜声张,待会儿先禀明父亲,再做定止。”顿了顿又问道:“小叔叔,这些尸首、兵刃上可能看出什么端倪来推断他们的身份?”
郑芝凤摇头道:“他们身上并无任何标记物事,也没有什么刺青纹身,所用兵刃虽然是倭刀,但都是寻常倭寇所用的倭刀,没什么特别之处。倒是船舱里找到的几枚十字苦无,乃是倭国忍者常用的。倭国忍者也分很多流派,嗯,用十字苦无的好像只有伊贺九州流、长野户隐流、冈山备前流这几个流派的忍者会用。”
郑冲忽然缓缓说道:“记得父亲身边有个田川忠直,是母亲田川家的家臣?”
郑芝凤哦了一声道:“正是,此人是田川氏的家臣,当年护送大嫂归明便来到安平,后来便在我军帐下做了大将。倭国有嫁女陪臣的传统,你父亲虽然只是田川家的女婿,但也算是一门众,所以派了个陪臣过来辅佐。大哥看此人忠心耿耿,而且有些才能,便才留下了。”
郑冲皱眉又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他真是田川家派来的陪臣么?还是田川家侍奉的平户藩主派来的?”
郑芝凤耸耸肩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郑冲眉头拧紧,这些忍者是谁派来的?是来行刺谁的?郑冲一时间也没想明白。若他们是母亲田川氏派来的,难道行刺的目标是自己?难道是郑森的生母田川氏看自己风头正盛,只恐今后影响她儿子国姓爷继承郑氏,是以派人来杀自己?
这个念头闪过后,郑冲只觉得有些不寒而栗,田川氏慈母一般的形象很难让人相信,她会对自己下毒手,而且田川氏与自己的生母是那么的相像。郑冲不愿意朝这方面去想,但目前从日本忍者的身份来看,最有可疑的便是同样来自日本的田川氏了。
正胡思乱想时,郑芝凤忽然喝道:“这几天此船是何人领队驻守?”郑芝凤问的是自己身旁跟随的将校,郑冲这才回过神来,能藏十个人在船上,岂不是该问领兵守卫这艘战船的将领么?
一名小校答道:“便是雷虎雷千总负责守卫。”郑芝凤怒道:“他人呢?快找他来!”
雷虎?郑冲记得这人,穿越来到这个时代,他第一批遇上的人中便有他,他当时便是一艘火船的船头,明军职位是把总,战后升了千总。
上次海战中火船失火,那倒霉鬼落水,穿越回来的郑冲才有机会取代他的位置,那次火船失火,倒霉鬼落水时候,有雷虎在场,现下自己在雷虎守卫的战船上遇到刺客行刺,这是巧合还是另有缘故?郑冲眉头深锁起来,总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
片刻后,前去找寻雷虎的小校回来禀报道:“四爷,雷千总在他自己的军帐内自尽了!”
“什么?人死了?”郑芝凤暴跳如雷:“王八蛋,他一定有问题,跟他一队的兵士呢?总不可能全都死绝了吧!”
雷虎一队的兵卒没有死绝,而是一个个醉倒在军帐之内,今早守卫战船是另一个千总领队,那千总言道,今早来接任时,此处便是无人值守的。
郑芝凤大怒,吩咐将这千总拉下去打三十军棍,前来接任居然也不检查船舱!那千总大声叫屈,只道才来换岗接任,大少爷他们便来到此,因此未能检视。
但郑芝凤并不理会,仍旧将他打了三十军棍,郑冲并没有求情,不管何人来了,该你做的事没做,就是你的锅!
“看来雷虎一定是被人收买了,拉着一队人喝酒,然后这些刺客便在这战船上潜伏起来了。”郑芝凤皱眉道:“阿冲,你们今日来看战船有多少人知道?”
郑冲沉声道:“我也是今早二叔来唤我,我才知道的。”
“那去问问二哥,顺便看看他伤势如何了。”当下二人转下船来,领一干兵将往水寨而来,经此一役后,施福更是不敢离开郑冲半步,紧紧跟在他身边。
到了水寨之内,郑芝虎的营帐中,只见郑芝虎精赤上身,肩头包着厚厚的裹布,正端着一碗汤药在喝着。只见他身上遍布伤痕,一条条好似蚯蚓般盘满上身,显然此前便受过不少伤。
“二哥,伤势如何?”郑芝凤才进帐便大声问道。
郑芝虎笑道:“没什么大碍,这点小伤还死不了。”一旁看诊的军中大夫却道:“二爷不可大意,这些天记得伤口不得沾水,不可饮酒,忌食发物。”
郑芝虎皱眉道:“知道,就你啰嗦。”顿了顿郑芝虎道:“刺客查得如何?”郑冲便将适才推断都说了。
郑芝虎眉头紧锁道:“多少人知道今日我们来看战船?昨晚我与大哥商议好的,房中就我和大哥两人,也没和别人说起过啊。”跟着郑芝虎一拍大腿道:“对了,我去找大哥时,正巧遇上田川忠直才离开!会不会是被他偷听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