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的神色变幻不定,在朱慈烺满含期待的目光中,还是略带迟疑地答应了,故作大度的模样,更是笑着问道:“炯儿,那你还想要什么人?”
“宋应星——”
“宋应星?”
相对于朱慈炯的脱口而出,朱由检却是面有迟疑之色,呢喃地重复了一下人名,很快就想起来了,试探性地问道:“著作《天工开物》的那个人?”
“是的,父皇!”
朱慈炯激动地难以自已,有着几分推崇道:“《天工开物》几乎传遍了大江南北,许多读书人都在研读这本书。”
“好,父亲答应你。”朱由检含笑点头,又问道:“你还要什么人?统统都说出来吧~”
“嘿嘿...是,父皇!”
朱慈炯兴高采烈地离去了,却留下了忧心忡忡的周皇后,一看朱由检高兴不已,就忍不住赌气道:“夫君,炯儿瞎胡闹,你不制止也就罢了,怎么也跟着胡闹啊?”
一想到泽州不过是一个小地方,山西那么危险,鞑子最近的两次入侵都是从山西经过,就是一阵的心烦意乱,周静淑就对朱由检愈发的不满。
“皇上,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尤其是山西那个地方,穷山恶水不说,还山贼土匪横行,还要时刻面临鞑子的威胁,就算想要锻炼一下炯儿,完全可以选择江南的地方啊~”
兴致昂扬的朱由检再次恢复了落寞模样,语重心长地说道:“静淑,朕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皇上,那你还——”
不等周皇后把话说完,朱由检忽然幽幽叹息一声,没头没脑地说道:“静淑,朕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要是再有强敌来犯,这京师恐怕就守不住了。”
闻听此言,周皇后神色大变,一颗心直往下沉,有一种极其强烈的窒息感,心慌不已,感觉都快无法呼吸了,再也没有精力关注在朱慈炯的身上。
寥寥的几句话,蕴含着太多的惊人信息,福灵心至,蕙质兰心的周静淑似乎有一些明白了,朱由检为何做出这样的安排?
所谓的考验,不过是一个幌子,实则是皇上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唯有如此,方能解释的通,堂堂的一国之君,一个年近而立之年的大人,为何和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立下如此荒唐、如此不靠谱的约定?
看似荒诞不羁的举动,却是用心良苦。
周皇后无声地流泪了,面有悲色,不再责怪自己的夫君,从这一刻起,有一丝决绝在心里扎根,如果真得有那一天,那就陪自己的丈夫共赴黄泉。
承乾宫——
作为东六宫之首,比邻坤宁宫的存在,又地处东方的尊贵方位,自然是意义非凡。
如果说坤宁宫象征着后宫之主的地位和身份,乃是皇宫女人们所能达到的最高成就,做梦都想要住的地方,却又可望而不可即,那承乾宫就代表着一个妃子的荣宠。
坤宁宫是属于皇后,那么,谁入主承乾宫,就代表着她是皇帝最为宠幸的贵妃,地位尊崇仅次于皇后。
此时,和坤宁宫一样,大殿里也只有三个人,冷冷清清的,回荡着一个近乎于咆哮的愤怒声音。
“愚蠢,真是愚不可及!”
同样是国丈,相对于周奎,被封为了嘉定伯,田弘遇却只是得到了一个锦衣卫指挥的差事,连一个爵位都没有,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鼓起的气球,愤怒不已,不满地看着母子二人。
也就是自己的女儿田秀英和外甥儿朱慈照。
“女儿,你现在已经很得宠了,大明的祖训就是立嫡立长,干嘛非要和周皇后较那个劲儿?闹腾到最后,吃亏的只会是你们母子二人和咱们田家。”
“父亲,这不过两个小孩子的斗嘴,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
田秀英满脸的不以为然,更是将儿子护在了身后,眉宇间洋溢着近乎于扭曲的溺爱,更是不满的说道:“话说回来,应该是太子和三皇子没理,可是他们先动手的,怎么还要惩罚照儿?”
紧接着,田秀英转过身来,心疼的摸了摸朱慈照脸上的那清晰可见的五道指痕,刚一触碰到,就使得小小年纪的朱慈照连连痛呼。
“母妃,疼疼...”
“我可怜的照儿!”
“慈母多败儿啊~”
看到自己的女儿将外甥揽在怀里,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田弘遇就气不打一处来,身体颤抖着点指着母子二人,恨铁不成钢的喝道:“秀英,你知不知道,照儿今天闯了多大的祸事?”
“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两个孩子斗嘴、打架,用得着大惊小怪吗?还能杀了我们母子不成?”田秀英就是一个耍混的泼妇,就是嘴硬,故意拧着说。
“斗嘴?打架?大惊小怪?”
田弘遇被气笑了,神色一敛,冷哼一声,置问道:“秀英,你也是一个大家闺秀,从小学习琴棋书画,乃是扬州有名的才女,不要告诉为父你不知道卧薪尝胆背后的故事?越王勾践之妻,在吴国究竟遭遇了什么?”
看到女儿的脸上有了一丝害怕,但依旧在强撑着,田弘遇的神色微缓,语气也缓和了些许。
“女儿啊,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如果周皇后真得追究起来,不仅你难逃罪责,照儿也会跟着遭殃,虽不能真得杀了你们,却可以以此为由头,让你们母子分离,以后很难再相见。”
“姥爷,我不要和母妃分开。”
朱慈照叫得田秀英心乱如麻,态度顿时软了下来。
田秀英更是慌了,一把将朱慈照紧紧地搂在怀里,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或者说是,终于愿意正视问题的严重性,也不再死鸭子嘴硬。
“父亲,那你说该怎么办啊?女儿不要和照儿分开。”
田弘遇很理解女儿这一番丧失理性的举动,连续两个儿子的夭折,使女儿的神经变得极其敏感而脆弱,甚至变得有一些不可理喻,看着女儿哀求的目光,叹息一声。
“秀英,这件事情就交给为父了。”
田秀英还来不及高兴,就听田弘遇转而说道:“不过,你要带着照儿去周皇后那里主动认错,姿态要低,尽可能地放低姿态,其他的事情自有为父处理,保你们母子平安,不会分离。”
“是,父亲。”
田秀英紧了紧怀里的朱慈照,尽管心中还是有一些不情不愿,却还是不得不低头,是那么的忐忑不安,心绪不宁。
如果只是一个皇后,凭着皇上的宠幸,她田贵妃还能盘旋一二,可是,一旦闹到皇太妃那里,哪怕是皇上,也保不住她们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