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化骑兵团长密特卡德?帕萨卡里亚在拂晓时分拖着疲惫的的步伐离开了卡尔布迪斯达夫的居所。他手中的西风尼如同母亲怀抱里的孩子,无声地沉睡着。
湛蓝之月柯露娜快要从东边落下了,迎面吹来的略带凉意的风使密特卡德缩了缩了脖子,他忙把自己撕破的猩红斗篷裹紧了些,低头疾步朝自己居所走去。
路上值勤的士兵纷纷向他行礼。以守礼着称的魔化骑兵团长大人此刻显然有些魂不守舍,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向士兵们还礼,而是急匆匆地走了过去。
他沿堡中的那些回廊走了大约半刻钟,就回到了自己的小楼,守卫的士兵一见是他连忙把门开了,躬身候他进去。
魔化骑兵团长径自上了楼,刚推开门便随手甩去了自己的大麾,把手里的西风尼丢到墙角。自己跌跌撞撞地瘫倒在沙发上,闭上双眼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没有任何声响,他脸上却感觉到了一丝凉意,像一阵微风拂过必然留下的痕迹那样。
“安迪米奥,你错过了一场好戏。”密特卡德仍旧闭着眼,喃喃地说。
黑暗的房间里除了沙漏中的细沙粒淅淅沥沥滴落的声音以外一无所有。圣魔化骑兵团长半晌没听到人回话,几乎要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于是他睁开了眼。
没有错,他的骑士扈从安迪米奥正侍立在他身前,阳台的门看上去没有人进出过的样子。
“呼,我向教皇陛下诚挚地坦白,今天真是累死我了。”魔化骑兵团长朝他抱怨道,他伸直了腿,示意安迪米奥给他锤锤。红发的骑士扈从熟练地把密特卡德的腿搁在自己不大的双膝上,熟练地锤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魔化骑兵团长问他。
“就刚才。”
“任务完成了?”密特卡德用眼睛在他附近寻找起什么来。
“没有。”
“那你回来干吗?”魔化骑兵团长踹了他一脚,小扈从便顺着一踹之势跌坐在地上。
“教皇陛下要求我保护您。”他简短地回答道,声音里即不愤怒也不激动,那份冷淡的神情让人心中发寒。要知道,即便是石像,也会拥有雕刻家赋予他的情感。而此时这个孩子身上什么也有,连那份冷淡也是机械的,像是不受他主人支配、没有灵魂的那样。
“我现在的意志便是教皇陛下的意志!我是陛下在黎明的代言人!你凭什么违抗我的命令?”魔化骑兵团长又在小扈从的胸膛上踹了一脚,这一脚使安迪米奥瘦小的身子飞了起来,不过他撞上墙壁时并没有发出声响,而是先在墙壁上停留了片刻,随后贴着墙壁缓缓的滑了下来。
“教皇陛下要求我保护您。”他重复道。
魔化骑兵团长耸了耸肩,两手一摊,说道:“你现在看见了?我可好好的在这里,什么事情都没有!”
“我听说了,今晚的闹事者里有魔族。”安迪米奥说,“何况,他们与您的命令有关。”
“魔族又怎么了?谁能伤得了我?”
“您在大将军元帅面前时就很危险,他可以随时砍死您。”
“什么?那时候你就在了?”魔化骑兵团长跳了起来,走到安迪米奥跟前,狠狠抽了他一个嘴巴,复又在他头上揍了一拳。即便如此,他的扈从仍像《道德书》里所说的圣徒一般不躲不闪,被打肿了左颊后又换上了右颊。
“哼!玩忽职守哪!你!居然敢违抗团长的命令!”密特卡德看上去有点歇斯底里,他刷地一声抽出了自己的细剑,手腕一抖便刺入了安迪米奥的右肩。魔化骑兵团长大人的剑术极好,他很清楚自己这一剑将会在损害对方肉体最小的限度上给他带去最大的痛苦。
安迪米奥仍然一声不吭,仿佛这个肩膀不像是他自己的。密特卡德虽然知道他这种石头般的性格是怎么来的,但此刻对方这种冷淡的态度还是激起了他的愤怒。他右手搅动着细剑,左手暴风骤雨般地抽着安迪米奥的耳光。
“你知道是谁在问你话么?你知道是谁在问你话么?!!”他大声吼道,随后又飞出一腿把他的扈从踹向另一边,不借助脚的话,他的剑大概很难拔出来了。
安迪米奥的身子撞上另一边的墙壁,这一次依旧无声无息,只不过他在滑下来的时候在墙壁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这个孩子所表现出来的坚忍招致了魔化骑兵团长更大愤怒,这次他拎着带血的细剑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可是拳脚剑全用上了,嘴当然也没闲着。
一刻钟之后,魔化骑兵团长一面呼呼地喘着气一面像袋土豆似的的倒在沙发上,他的扈从已经浑身是血,倒在墙角的阴影和黑暗里了。
“十天……十天之内,我要看到天使信徒堂首领的头颅!”他冲着墙角那堆看上去像是人的物体吼道。
黑暗里那瘫东西动了一下,以和之前同样的声调说道:“教皇陛下要求我优先顾及您的安……”
“闭嘴!五天!我只给你五天!!”
“遵命,我的大人!”安迪米奥平静地说完这句话,阳台上的门仿佛被人推了一下,他的身影消失了。
密特卡德倒在黎明前最厚重的黑暗里,急促起伏的胸膛逐渐平缓。当心中的理性战胜了感性,适才自己癫狂的一幕便在他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我呀!我刚才在做什么?”他镇定地对自己说,随即脸上露出了懊悔万分的神色,他右手在胸口划起了十字,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仁慈的天父啊!您忠实的仆人刚才被嫉妒和疯狂主宰了他的心智,他适才……他适才……”
魔化骑兵团长话没有说完便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就像一切信徒在忏悔时所做的那样,他以无比虔敬的语调念起了自己祷告的词句:“噢!至高的教皇!请您鉴察我的心!请您鉴察我这颗堕落到伊尼希尔的深处也为你所怜悯的心吧!现在请您鉴察并且让我的心向您述说:它适才在追求什么?它刚才竟然希望我做个无端的恶者,在寻求不到罪恶的时候去追求那邪恶的本身!它污秽肮脏,然而我却爱它!我热爱起了灭亡,热爱起了自己的过错,我并不爱导致过错的原因,而是去爱我这过错的本身!我这个从阿比斯坠落,从您的面前被驱逐的污秽的灵魂啊;竟不是通过这耻辱来追求什么,而是追求这耻辱的本身!”
魔化骑兵团长告完罪,汗流浃背地瘫在地上,就像是个服罪的犯人随时等待头上的屠刀落下一样。远方已有被阉割的公鸡不伦不类地打起鸣来。
“天快亮了!”他对自己说,“我应该抓紧时间好好睡上一觉,醒来还有好多需要我去做呢!”
说着,魔化骑兵团长三下两下丢去自己的黄金甲,倒在床上打起鼾来——每次虔诚地祷告完毕,他总是能够睡得很熟的。按照圣徒兰切斯特的说法,这罪人的灵魂已经在祷告中得到了救赎。
屡遭劫难的黎明城堡迎来了它新的一天,守卫的士兵更加认真地检查每一辆进出黎明城堡的矿车,连城内巡逻的士兵也多了很多。
卡尔布迪斯达夫揉了揉自己布满血丝的眼睛,抱着一叠文件进了木桑卓越的办公室。比较奇怪的是,大将军阁下居然起了个大早,已经坐在办公桌前批阅文件了,他手上拿的那一份文件看上去像是来自矿山的报告,几天前大将军阁下刚与自己谈过他想出巡矿山的事宜。
“阁下,您今天真早!”卡尔布迪斯达夫用手拢着嘴打了个哈欠,这样好不被木桑卓越看见。
“唔!”木桑卓越低声应了一句,眼睛依旧浏览着文件,连看中将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白发精灵有些纳闷了,平时这时候大将军阁下应该还在床上。
“大人,您怎么了?”本能告诉他木桑卓越身边有什么事发生了。
木桑卓越翻阅文件的动作停住了,他抬起了头,卡尔布迪斯达夫便看见了他深陷的眼窝,显然大将军阁下昨晚也没有好好睡过。
大将军刚想开口说话,门口便闯进了一名浑身散发着硫磺与水银味道的法师,他黑色的长袍的下襟上满是烧灼的痕迹,衣服好几个地方都开了洞。
“妹妹呀!”他带着哭腔喊着,木桑卓越别过了头。
“不是我干的……这件事……我很抱歉……”大将军说,“我真的……很抱歉……”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有些讶异地望着他们,不过他略一思索便明白出了什么事情。
“那姑娘怀上了?您又打算把她扔了?不是您干的还能是谁干的?找的借口真差!”中将附耳在大将军边窃窃私语。木桑卓越头往后一偏,好容易才让脸上抽搐的肌肉平伏了下来,此刻他的银眸里略微有些懊悔的神色,他用只有中将才能听见的声音哑哑地道:“这回是我被甩了……”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大将军便站了起来,他上前扶起了那位悲痛欲绝的青年,他知道科洛亚在父亲因为谋逆的罪名被处死时,也曾悲伤过。
“她在里面,我给她换上了一套漂亮的衣服。”大将军说,“杀她的人一把便扭断了脖子,手劲大得出奇。”
“是谁杀死她的?是谁杀死她的?”科洛亚痛苦地叫道,在这十几天的时间内,他便遭受了亲人逐渐死去的凄凉,诺大的家族一下子就只剩他一个。
“我真的很抱歉……”木桑卓越拍了拍他的脊背,温言道。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看见大将军大人露出了以前从来未见的温柔,嘴角上弯了一个角度,但他一旦想到这时候不该开心的,嘴角又马上平了下来。
“阁下!城门外阿维拉德红衣大主教求见!”一名传令兵在门口行了个军礼道。
“我没空见他,叫他滚!”木桑卓越皱了皱眉头。
“木桑....大将军……”远处传来某人的呼声,拉法尔一听脸色就变了,果然不出所料,气喘吁吁奔进门的那位便是魔化骑兵团长密特卡德?帕萨卡里亚。
“听说大将军大人丧了偶,真是可怜!就让我——密特卡德为您弹奏一曲,来为大人分解忧愁!”魔化骑兵团长扬了扬手中的西风尼,作势又要弹唱。木桑卓越连忙飞出一脚,正中密特卡德的胸口,他那件黄金甲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裹着主人一起从大门飞了出去,摔进了院子里的水池中。
“少来烦我!”木桑卓越冲他扬了扬拳头,重重地关上了门。
还好池塘不深,不然身披铠甲的骑士可要爬不上来了。站岗的士兵看见了魔化骑兵团长那张湿漉漉的脸上上失落满满的表情,心下也觉得大将军阁下有点太过粗暴。
密特卡德摆了摆手拒绝士兵的帮助,缓缓地爬上了岸,西风尼早就断了三根弦,剩下的一根上面也沾满了水草枯叶。魔化骑兵团长像个忧郁的诗人一样叹了口气,抱着坏掉的西风尼走掉了。
他信步踱到了城门口附近,听见了阿维拉德与士兵争执的声音。伸头一看,红衣大主教正气得满脸通红,而一名队长模样的士兵正在向他解释大将军不见他的原因。
“教皇圣佑!大人!密特卡德大人!”阿维拉德看见了魔化骑兵团长,他正伸手在士兵的枪杆上拉扯着,他的力气怎么可能大过那些士兵?因此他只能伸长了头颈叫唤。
“啊,教皇圣佑,阿维拉德红衣大主教。”魔化骑兵团长踱了过去,“大将军现在有事,我倒是想和您好好谈谈。”
“大人!大将军阁下实在是太过分了……”阿维拉德刚想絮絮叨叨地抱怨,就被魔化骑兵团长一个微笑堵住了:“大主教,我有荣幸去您的教堂与您长谈吗?”
“啊!当然!”阿维拉德欣喜地把见拉法尔的事情忘了。在救赎教会里,虽然他的职位比起魔化骑兵团长要高一些,但是作为教皇近身侍卫,又是教皇特使的密特卡德显然不一样。
“备车!回教堂!”他转身吩咐着一位仆从,“你先回去通知教堂里准备圣堂欢迎仪式!”
“呃……不必了,这是一次非正常的访问……”密特卡德指着头上粘着的水草说,“我这幅模样,但愿不要玷辱了主教大人的马车。”
“教皇圣佑!您这是哪里的话!《圣典》有云:‘吾等心地纯洁,远胜世俗的肮脏。’我身为红衣大主教,哪有见外的道理,请,请,请……”
阿维拉德恭谦地弯下了腰,密特卡德抛去了手里的西风尼,又拨拉去了好几根水草,这才上了车。
随着车夫缰绳的甩动,这辆两匹马拉的车子发出了那**蹄、石板与铁箍车轮共鸣的声音,密特卡德也被摇晃的车厢弄得有点昏昏欲睡——他本来就没睡太长的时间。说实在的,主教大人的这辆马车舒适程度很差,和他清贫的名声相符。
“大主教猊下,黎明城里还有不少危险分子,我觉得您出行的安全防范工作做得太差了,保卫您的士兵只有一小队。”武者的直觉使密特卡德察觉到了这一点,他便率直地说了出来。
“教皇圣佑!”大主教虔诚地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密特卡德大人,您说的事情我知道的很清楚,可是比起传播教皇荣光的伟大事业来,个人的危险又算得了什么呢?说起来,都是大将军的错!假如不是卡尔布迪斯达夫中将帮忙拨了一个中队的兵力,我除了乌洛恩大帅留下来的一个中队的士兵以外便一无所有了!我得分出半个中队守卫克莱芒先生的主日学校,另半个守卫新建的保育院和养老院,剩下的全部守卫天父的教堂。要知道,假如传播天父福音的场所被那些冥顽不灵的异教徒玷污的话,那可是万死莫赎的罪孽!上次埃洛林修士遇害的时候,保卫他的那小队士兵殉职了一半。您瞧,我今天不就是来要求木桑卓越大将军加强教会人员的守卫的么?可是您瞧,这匹该死的种狼连门都不让我进!假如我因此殉教,他是要负责任的!不过我个人认为假如能让我这样为教皇献身的话,只是一种恩宠与光荣。”
密特卡德看着大主教那副庄严肃穆的样子,心中微微一笑。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朵白玫瑰,一面拿在手里把玩一面听着大主教抱怨。
说话间,教堂到了,大主教躬身请骑士下了车,接到通知的牧师神甫们早在教堂门口排成了一列,躬身欢迎密特卡德的到来。
魔化骑兵团长向他们行了简略的教礼,在大主教的陪同下在天父雕像面前做完了祷告,耐着性子听完了大主教罗嗦的介绍,在谈到教堂的改建上阿维拉德显然是对自己的聪明才智很自豪的。
最后他们来到了大主教冥想的小祷告室里,阿维拉德又引经据典地谈论起了《圣典》,这位神学博士谈论这方面的话题永远不会疲累的。
“对,对对,您说得很对。您在传播教皇荣光上的尽职程度是不容置疑的。”密特卡德微笑着附和道,“只不过,我个人认为,大主教猊下在很多地方欠技巧哟。”
“啊?”阿维拉德愣了一愣,诚恳地说道,“请密特卡德大人为我指点迷津!”
“大主教猊下,您对那些不肯皈依的迷途羔羊太过严厉,使教皇的仁慈与恩德不能很好地传达到他们那里。您瞧,暗月教会也是信奉秩序之主奥德斯卡尔、承认教皇的存在并且同样憎恨混沌魔王卡奥斯的,他们的错误不是在于不虔敬,而是在于对天界诸神从属的错误认识上。”
“那便是无可饶恕的亵渎!”阿维拉德忍不住高声叫道,同时右手在胸口划起了十字。密特卡德一面微笑着一面举着右手摇晃着作了个安慰的手势,才让大主教的情绪平静了下来。
“别着急,先听我说。您瞧,我在这里门口看见了跌断了脖子的圣母像,这其实也是一种亵渎呀我的大主教!圣母是天界诸神之一,天父的配偶,那帮异教徒的错误只在于将她塑成十二翼,排列于天父之上。您在纠正这种错误时只需砍掉塑像的五对翅膀,合法地剥夺异教徒强加在圣母头上的主神资格便可以了。”
阿维拉德陷入了沉思,密特卡德续道:“虽然《圣典》里有云:‘父说:人们不听我话,所以便失却了我的恩宠。’也有‘忏悔便是一种救赎’的训言。对于那些迷途的羔羊来讲,我们需要更多的耐心,更多的关怀,而不是更多的杀戮。”
“哦!教皇圣佑!您真让我惊讶!”红衣大主教叫道,“您的意思是说,我过去为了主所做的一切,都错了?”
“不,不不!”魔化骑兵团长微笑着说,“我是建议您改进一下方法。像您在罗切斯特开办主日学校、保育院和养老院就是很好的事情。我们在神学上,应当把精力放到批驳弗里奥?克雷斯蒂安的歪理邪说上来,我们必须纠正帕?玛琉斯、约瑟芬娜等人对帝国千余年的坏影响……”
“哦!无所不能的教皇必须爱!帕?玛琉斯本来就是个因为罪恶的力量而堕落的恶魔!”
“对,您难道不觉得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契机吗?我的大主教。人呀,谁都讨厌别人突然说:‘你!过去所信奉的一切、过去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都是无意义的!’我们在宏扬天父的教义时得认清这一点,采取一些技巧,寻找一些救赎教会与暗月教会的共性,这样才能使神圣的教义更加容易地在黎明城特推广。”
阿维拉德脸色变得很难看,密特卡德就像没看见似的继续滔滔不绝地讲了下去:
“秩序之主奥德斯卡尔便是我们与异教徒沟通的桥梁,我们同样尊崇他,同样自视为奥德斯卡尔的眷民,同样仇恨着混沌魔王卡奥斯所眷顾着的魔族。我们在拯救这些迷途羔羊的灵魂时应当这样对他们说:‘您错了!不过,这不是您的错,而是弗里奥的错、帕?玛琉斯的错、约瑟芬娜的错,您是可悲的、虔敬的、受人愚弄的。我们试图来拯救您,而不是来责罚您,看呀,真正的坏蛋便是那些曲解教义,将圣母绘成十二翼并置于天父之上的渎神者,你们的罪不是来源于你们的过错,而是来源于他人的过错!让弗里奥和他的人性本善去死吧!您认为,帕?玛琉斯这个堕落的法师所说的是真理么?所以,让我们抛弃他们,让正统的教义重新回到我们的虔敬子民中来……”
“哦,我的教皇陛下!”阿维拉德满脸庄严,用沉痛的语调打断了魔化骑兵团长的话,“密特卡德大人!我很镇静您的大胆言论。要是您在公众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我是会亲自送您上赎罪墙的!教皇圣佑!多可怕的事情!您是一位伟大的魔化骑兵团长,教皇陛下最忠心的侍从!您竟然想通过修正《圣典》来达到传教的目的!我承认您的动机或许是虔敬的,但是您的做法是邪恶的!这是一种欺瞒!在对传播绝对真理的教义的道路上,您走上了一条邪路!您不再以父的威严与仁爱去教化他们,而是以卡奥斯式的谎言去诱拐他们!还好您不是教会正式的神学家……”
“不,我是。”密特卡德插话道,“在来黎明城之前,我刚刚通过了神学博士的论文答辩。”
“您是以与您刚才的论断类似的言论通过答辩的么?”
密特卡德缓慢地点了点头。
“哦!这真是灾难!”阿维拉德叫了起来,“教皇陛下没有否决您么?假如我那时候在教廷,您不仅不能通过论文答辩,还会上赎罪墙!”
“少安毋躁,尊敬的大主教猊下!”魔化骑兵团长说,“我们传教的任务非常……艰巨,我们面对着一个比神圣天圣帝国幅员还要辽阔、历史还要悠久的国家。他们的错误观念根深蒂固,急切间是难以扭转过来的。因此,我们必须得讲究策略的艺术。像您的方式太过严厉,只会激起民众更强烈的反抗。”
“教皇圣佑!您在批评我!您这个异端竟然敢指责我这位恪守天父教义的红衣大主教!”
“猊下!您瞧,现在黎明城民众对教皇更多的是畏惧,而不是虔敬,民众需要一个感情的宣泄口,我们可以从救赎教会及暗月教会的共性上面找到突破口,替他们寻找一个仇恨的对象。”
“您是说……”
“魔族。”密特卡德手里的白玫瑰优雅地转了个圈。
“魔族?”阿维拉德重复了一遍。
“对,一切不好的、邪恶的、有罪的事情都是源自于魔族。您知道,黎明城有个叫做‘天使信徒堂’的地下抵抗组织,也有个叫做‘战神联盟’的组织。我们不妨利用联合其中一方去扫平另一方,把一切过错和罪恶推到失败的‘魔族’头上……”
“教皇呀……”红衣大主教虔敬地跪在了地上,用祷告的声音说道:“请您宽恕这位曾经是您仆人的人吧!请您用您那无上的威能来净化这颗受到卡奥斯的混沌所污染的心吧!他现在在想什么?他在想用阴谋诡计、用您所诅咒的方式来宣扬您的威严与仁慈!我承认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他的道路错了——他不再是用自身的自律与虔敬来感召,而是在用谎言和手段来欺瞒……”
阿维拉德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哑了,他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柄透胸而过的细剑。
“你……”他口里冒出了血沫,刚想呼喊,便被猩红的斗篷捂住了嘴。
“时间会证明您是错的。”魔化骑兵团长平静地说,“本来我是想偷偷懒,将这伟大职责交给您,现在看来不得不自己做了。顺带告诉您一声,我会向教皇陛下为您申请圣徒的册封的。”
“……亵渎……”阿维拉德挣扎地想吐出了这句话,随后他便断了气。
密特卡德抽出了细剑,用手折作了两段。他握着断剑犹豫了一会,喃喃自语道:“不在我这完美无暇的躯体上开个孔是不行的了。”
说着他向自己刺了一剑,随后猛地一脚踢开窗户,凄厉地喊道:
“卫兵!卫兵!!有刺客!!魔族刺伤了大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