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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黑夜,请抓紧我的手

    黎明城的夜晚再也受起惊吓了,人们——不管是男的女的胖的瘦的统统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这时候,他们都不知道该向哪一位神祗祈祷好了,天晓得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柯露娜下的城市在士兵们的火把照耀不到的地方是沉寂的,火把照耀的地方是沸腾的。沸腾就像是一阵暴烈的风,把全城从死寂中强行吹醒。

    有那么几个不幸的人,他们不巧在今晚在不合适的地方出现了,所以他们就该倒霉。

    当场格杀还是被关押监禁后处死?赎罪墙上的恐怖景象反而激发起这些无辜人儿的反抗意志。

    这片的土地又饮了一次血,最近它喝到太多这种便宜而又昂贵的浆液,所以鲜血不再那么快地渗入大地,而是在石子铺成的路上不住流淌。

    埃欧曼和奥德鲁躲开追兵,悄悄回到库朗特家族的地下密室时,**信徒、扎特、梦费雯丽娜修女、玛丽雅修女、朱丽叶都在那里了。看上去,他们倒是在暴乱开始之前,顺顺利利混出来的。

    “埃欧曼!原来是你这个小子!太好了,你没死!外头怎么样?我父亲——统帅他们怎么样了?”埃欧曼认出了摘下面罩、率先进入房间的年轻人,冲上来来了个贵族式的拥抱。

    “将军阁下,这些日子您受委屈了!”埃欧曼轻轻挣开了扎特的拥抱,行了一个军礼。关于外界的事情,其实除了黎明城失陷以外,他自己也一无所知。

    两个军人开始讨论一些奇怪的、女人难以听懂的问题,梦费雯丽娜修女早就避开了,玛丽雅修女若无其事地盘腿坐在附近抱着个杯子喝茶。

    **信徒在心里暗暗咒骂光明天使信徒违反天使信徒堂的规定,轻易地抛头露面。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找个杯子喝了口水,抬起头来时正好与玛丽雅修女对视,对方还以一个礼节性的微笑。

    少年跨进门的时候稍稍迟疑了一下,后来即使进了屋,也是悄悄地躲在了屋子一角,低头自顾自擦拭起短剑上的血迹来,沾在他剑上的血迹已经干枯发焦了——在他“绯红剑”的炙烤下。

    “小奥!”朱丽叶在两位军人喧闹的身影后瞥见了红发少年寂寥的影子,欣喜地跑了过来,重逢之下,她又像童年时那样喊他。红发少年却像避瘟疫一样躲开了她。

    “走开!我是魔族!”他硬起心肠,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凶恶一点,效果却差强人意。

    “唔!对了……魔族。”虽然奥德鲁的声音不大,还是给扎特听见了,他问埃欧曼:“你们怎么把这个魔族也一起带过来了?”

    “将军……这当中恐怕有些误会……”埃欧曼小心地在心里措着词,一面向奥德鲁连连使着眼色。魔族毕竟在人类的眼中是邪恶的化身,老马丁大叔和他说的很多话连**信徒都不知道,谁知道这个直肠子当着他的面说出来了。

    “什么?魔族?!”**信徒的反应慢了半拍,这时候才听清楚了少年前面在说什么,梦费雯丽娜修女早就躲到离奥德鲁最远的地方去了,玛丽雅修女倒是坐在原地喝茶。

    奥德鲁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敢和埃欧曼对视,低头盯着短剑,朱丽叶站在离他一两码距离的地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时候,门口传来的轻微响声帮了红发少年的大忙。

    “谁?!”好几个人抓起了自己的武器。

    “哟!小伙子们,别紧张,是我!”随着铁匠铺老板的声音出现的是他那高大的身影,肩膀上还抗着一个人。

    “大家都没事,很好~”老马丁扫视了一下房间里的人,呼出了一口气。

    “不,泰勒死了。”埃欧曼说,“我们看见……”

    铁匠铺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便不说话了。**信徒有些警惕地望着老马丁,铁匠铺老板笑了笑,拿出了一枚镀金的天使徽章。

    “引导……者……卢卡斯……”**信徒颤声说道,他没想到居然是首领。

    “啊,卢卡斯!卢卡斯·海德!我听过这个名字!我听说过你们暗中对抗扎比·金战神联盟的传奇故事!侠盗英雄‘罗切斯特的徽章’!”小扎特激动了起来,虽然说他短暂的大半生都是跟着父亲在军营里度过的,可是仰慕传说中的英雄就是年轻人的特权呀!

    “贱名能被有着‘疾风之剑’之称的扎特家族提及,真是三生有幸!”铁匠铺老板客套了一番,“不过严格说来,我即是‘黎明的天使’又不是‘黎明的夜晚’。其中原委,不能向您详细告知,还请见谅!”

    “没关系!没关系!”小扎特连连摇手,“这次我能活着出来,多亏了你们!”

    “父你们甩掉了木桑卓越了吗?”奥德鲁看了看老马丁肩膀上的银发精灵,他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吓人。

    “唔……被追上了,打了一场,这家伙受了伤。喂!那边的修女,快来看看你老公啊!”

    “他不是我老公,是我搭档!”梦费雯丽娜修女横了他一眼,不过还是过来接过了银发精灵的身躯,铁匠铺老板小心地帮她把银发精灵送到屋角的床上。

    “他被木桑卓越打伤了?”**信徒看见了这位银发精灵苍白的脸色以及嘴角还挂着的一丝血迹。不久之前他在牢里被精灵的巨力吓了一跳呢。

    “不,好象是旧疾复发,他没有什么外伤。”老马丁摇了摇头。

    梦费雯丽娜修女摸出了一颗药丸给银发精灵服下,又在他胸口按摩起来。

    “您……打赢了木桑卓越?”埃欧曼看了看铁匠铺老板,好象他完好无损。

    “算……是吧。不然我们两个怎么可能那么顺利回来了呢?”老马丁冲他挤了挤眼睛。

    “哎呀,您真厉害!简直和传说里的剑圣一样!”

    “那是~哼哼~我是谁呀!”

    “木桑卓越胸口中剑还是咽喉中剑?”

    “都没有,这家伙脚挺快,溜了~”

    又来了!以往每次听奥德鲁到这一对对吹的时候头就疼。不过这一次,心里有三分喜悦,三分恐惧,三分自豪。小扎特早像帝国的所有年轻人一样对这位“黎明天使引导者”崇拜得五体投地了。

    屋子里面的人已经各自分成了几堆:埃欧曼、**信徒和小扎特将军在一起小声地商量着什么,梦费雯丽娜修女在照料着昏睡中的银发精灵,玛丽雅修女和朱丽叶在做家务。酒吧少女时不时地抱怨同伴笨手笨脚,最后干脆请她去休息了。

    奥德鲁的出现使密室内的空气凝固了一瞬间。不知道埃欧曼向小扎特他们解释了什么,这次他没有吭声,只是站得离他远了些。相应的,**信徒和两位修女都离得他远远的,朱丽叶一开始想走过来,但在看了看人们的反应之后站住了。她咬着自己的嘴唇,没吭声。

    房间被一道无形的墙壁隔开了,奥德鲁在这边,其他人在另一边。只有埃欧曼不尴不尬地站在略微偏中间的地方。

    房间里每个人都活着,但对奥德鲁来说等于是死了。他们都有呼吸,但不会再和他说话。

    这是闹市中的寂寞,比冬天的冰雪还要刺骨的寒冷。

    是呢,我是和他们不一样的人,红发少年在心里想着。他安分守己地坐到离他们最远的墙角。把玩起父亲传给他的魔法短剑·流光。这柄秘银打造的艺术品上带有父亲浓浓的爱意,能使他冻僵的心感觉到暖和。

    剑如其名,锋利的剑刃上反射着密室里的烛光,就像光明在短剑身体内部流动着一样。

    狭长的枝条和花叶都是凹下去的沟壑,它们巧妙地连通起来,假如它刺入人的身体。殷红的血液一定会顺畅地从这里喷射出来吧。

    奥德鲁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好象自从知道自己有魔族血统之后,他老是会不知不觉地想一些血腥的事情。他曾经放弃过,却不知道该怎么重生。他想让自己变的像《圣典》里所说的魔族那样凶残,又被自己的善良折磨得够戗。

    我真是个一无是处的废人!

    他沮丧地想。

    “傻瓜!别信他们说的……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正义……”

    过了不知道多少时候,奥德鲁起身到隔壁的房间去。他在这里即使不说话,其他人也不会交谈,仿佛怕一开口就吸进了毒气似的。

    埃欧曼和朱丽叶对视了一眼,一前一后跟了出来。他们追上少年寂寥的身影,像童年那样牵起了手。

    “木头,我不介意。”埃欧曼简短地表了态,“别管其他人,我们是兄弟。

    “谢谢!”奥德鲁眼眶红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许哭!要坚强!

    “小奥,我……”朱丽叶开口了,他们走进了隔壁的房间,“……我知道你是一直是个好人,所以……”

    “我不适合你!”奥德鲁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个自己以往羞涩的问题上勇气十足了。他直截了当地把心中想的说了出来。

    “……是吗……”朱丽叶用细如蚊蚋的声音说道,酒吧少女的梦想只不过是找个可靠的丈夫,过上安慰的日子而已,追求幸福是每个人应有的权利,不是吗?

    奥德鲁看了看埃欧曼,又看了看朱丽叶。诚恳地说道:“我知道,埃欧曼一直很喜欢你。祝你们幸福!”

    说完他走了,还关上了房门。

    少女从来没见过埃欧曼的脸那么红,她看了看局促不安的年轻人,自己的脸也红了。

    “奥德鲁说的……是真的吗?”朱丽叶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问道,我们知道,埃欧曼的听力极好。

    好哇!这个以往折磨木头的难题现在找上自己啦!万能的主神啊,你能在这里打胜仗吗?

    “我……我……你知道,小时候我老是捉弄你……那是因为……”

    笨蛋,你的嘴巴什么时候那么笨了,埃欧曼!他在心里骂着自己,但是话却难以说下去了。

    “……是因为……是因为……”

    朱丽叶伸出了手握住了他的手,轻轻地说道:

    “你知道,从小起,我们三个就不分彼此。那时候我偏向他多一些,是因为呆在他身边安全些。现在……”

    埃欧曼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的手猛地一甩,挣开了酒吧少女的手腕。

    “我不要!”他气呼呼地大声吼道,“我是罗曼家族的的少领主!铁盾城领主!!我不要被人当作替代品!我不要人可怜!!我……”

    他挥了挥手,喉咙哽住了。

    朱丽叶被他突然的愤怒吓得动弹不得,她知道自己无意中又伤害了一位童年伙伴的心。她不敢哭,眼泪却无声地流淌了出来。她跌坐在地上,看埃欧曼猛地一转身,大踏步地朝门口走去。

    朱丽叶开始抽抽噎噎地哭起来,她感觉到圣母抛弃了她,所有人都抛弃了她,世界抛弃了她!战争就像一位可怕的死神,他收割了她的亲人,收割了她的家庭,也收割了她的爱情。

    以后,我该怎么办呢?朱丽叶泪眼朦胧地想。埃欧曼推开了房门,关上了她的心门。

    埃欧曼在门口站住了。门已经打开了,他可以随时走出去。哭声响起来了,像千万把凿子在扎着他的心。

    谁要是看见他现在的脸,一定能感染他心中的痛苦。

    女人的哭声有时候对于男人来说便是无坚不摧的利器,就像任何坚固的岩石堡垒都可以被流水攻陷那样。

    爱就是那脱缰的野马。

    埃欧曼跺了跺脚,重重地在墙上打了一拳。他大踏步了走了回来。

    “女人!你就是捆住男人的绳子!”

    他用类似战号的声音嘶哑地吼出这句话,伸出臂膀紧紧地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