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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王都生变

    加尔巴迪亚王都叶巴斯塔,国家议事厅。

    八位年过中旬的人,穿着统一的宫廷官袍,围绕着一个椭圆形红木桌列席而坐。坐在进门左侧的按顺序排列为:议会的议长卡兹曼,司法尚书,财务尚书,内务尚书和礼部尚书。右侧空了两张席位,其后按顺序排列为:三将军之一的梅克罗格,三将军之一的希兹克斯,以及宫廷书记官。主位上空着一张略有些奢华的椅子,正同在座的各位官员和将军们一起,等待着它主人的到来。

    门外走廊上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接着“吱呀”一声,议事厅的大门向内侧打开,负责开门的两个男仆握着门把手,毕恭毕敬的低着头退向两边,随后笔直的站在原地。一个身穿黑色银边套装,肩负黑天鹅羽毛披肩,背后挂着一件黑面红胆的精制棉布披风的男子靴底敲打着橡木地板,走了进来,一袭黑色的服饰将他的脸庞衬托的更为白皙和冷峻。一头黑发半掩着一对冰蓝色的眼眸,冷冷的对着室内的八位将臣一瞥,已让有些人不禁心生一阵寒意。一见到这位男子,在场的所有人都整齐的起立,统一的对其行注目礼。

    跟在他后面进来的是一位金色头发的青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穿着皇宫统一配发的官服,而是特立独行的一身橙色法师长袍。梅克罗格小声的发出一声闷哼,心情略有不爽的别过眼去,他是一个有着褐色美髯的中年男人,头发很精神的向后梳去。一旁的友人希兹克斯则是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手,并把食指竖到嘴边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希兹克斯是三将军中最年轻的一位,仅为32岁,身材偏瘦,因为脸型有些长,所以显得他的眼睛有些小,而他利用了这一点,总是笑眯眯的把眼睛弯成一条缝,让人觉得亲切。但也有人说,那是“玻璃制品般的笑容”。

    两名女仆跟着那位黑衣的男子一直走到那张奢华的座椅旁边,然后一人一边将座椅往后挪动,黑衣的男子披风一摆,坐了下来,顺着他的动作,女仆们小心翼翼的将座椅往前推,这样,这个男子坐到椅子上时,就不用再移动座位了。

    这位通体黑色服饰的男子,就是现任加尔巴迪亚的国王,夜迦。而跟在他后面的金发男子就是国务尚书兼军务尚书的卡兰,原本卡兰仅有国务尚书一个职位,但夜迦登基后,迅速提拔他,才有了现在身兼两大要职的身份。任谁都看得出,卡兰是夜迦的心腹。

    随着夜迦的入座,房间里所有人都重新坐定下来,卡兰则是坐到了梅克罗格旁边的空位上。

    用舒服的姿势靠着椅背,夜迦目光随意的一瞥,扫过右侧那张挨着自己的空位,故作不经意的问道:

    “今日宰相大人依然抱病问假么?”

    “回陛下,梅兹沃克大人年事已高,顽疾未愈不能出席,还望陛下见谅。”内务尚书答道。

    “年纪都这么大了,我实在不忍心让他天天还为国事操劳,不如劝其早日隐退,在家静养,诸位爱卿,意下如何?”夜迦用平静的语气说出的这些话,埋藏了锋利的刀刃,让在座的所有人都噤口不言,场面一下子沉默下来。

    “哼哼,哈哈哈,我开玩笑的,诸位爱卿请别当真。”打破沉默的,是夜迦有些做作的笑声。

    在座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目前担任宰相一职的三朝元老梅兹沃克,对于夜迦来说无疑是眼中钉,肉中刺。由于两个原因的存在,他不能随意撤换宰相的职位。其一,是因为梅兹沃克位高权重,深得人心,如果要动他的职位,难免在朝内掀起反浪。其二,是因为议会对其的牵制,如果要做这么重大的人事变动,议会是不可能同意的。之前任命卡兰身兼双职,议会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好了,那就来谈谈今日的要事吧。”说着,夜迦将上半身倾向桌面,双手互握的说,“众所周知,原本加尔巴迪亚的军权虽由国王一人执掌,但全军兵力却分成三股,交由三位将军训练和统领。鉴于大将军海迪威叛乱之故,虽然他旗下的士兵已暂时平均分配给其他两位将军,但空下来的将军和宫廷侍卫总长的职位却始终没有找到合适人选来继承。”

    列席的诸位官员和将军静静的听着国王的发言,心中浮现了些许不祥的预感。

    “于此事宜,我做出以下决定。”夜迦冷眼一抬,扫向与会的众人说道,“一者,任命卡兰兼任宫廷侍卫总长的职务;二者,原来暂时分配给二位将军的兵力,现在我要全部抽调出来,重新编整,作为国王亲属的军队。诸位,对我的决定,可有何异议?”

    所有将臣倒吸一口凉气,这两个提议看似事小,实际上却关系重大。

    “国王陛下,请您三思。卡兰阁下已经身兼双职,劳务繁重。况且,加尔巴迪亚建国以来,从未有过一人身兼三职的例子。”议会的议长卡兹曼提出自己的见解,他是一个鬓发花白,留着山羊胡须的老人,“关于编整国王亲属军队的事宜,请恕老臣直言。加尔巴迪亚开国以来,既设立三位将军代替国王执掌兵权这一传统,若是在此另开先例,怕是会动了建国根基,对后世产生不可预测的影响。”

    加尔巴迪亚为了避免政治,军事和国务三方的权力集中在国王一人身上,造成独裁的局面。所以才设立了议会,分离政治权力;并设立了三将军之职,进行军权制衡。国王总理一切国务,但政治和军事上的问题则要与相关人士进行协商。说起来是个很麻烦的制度,但这样却很好的达到了三方牵制,互相制衡的关系。加尔巴迪亚的创始皇,莱克雷斯特想要建立的是一个王权制的平等国家,虽然很难实现,但却不希望他的子孙误入歧途。莱克雷斯特认为,不能倾听民众心声的国王,绝对当不了一个合格的领袖,所以才设立了这样的制度,以保证国王必须聆听将臣们的建议。

    卡兹曼后面那句话想说的是,夜迦建立亲属军队,实则是独吞了三分之一的军权,这可能只是一个开始,以后谁都不能保证夜迦会不会一步步的将军权全部纳为己用。

    “卡兹曼大人,您是个聪明人,何不先听一下我的解释呢?”夜迦早料到有人会提出反对,所以声音沉稳的笑着问道。

    “陛下请讲。”

    夜迦冰蓝色的眸子再次扫过席间,语调一沉的说道:

    “在座的诸位之中,可有对我怀有杀意的人?”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梅克罗格和希兹克斯相视一眼,皆无法从刚才那句话中解析出国王的意图为何。

    “其实,在昨日夜里,我遭到了行刺。”

    议事厅里的空气再度将至冰点,所有将臣彼此对视,目光中写满了不知情的神色。

    “诸位不知,也属正常,因为暗杀者在昨夜已经被我秘密处决了。但自从我登基以来,对我持反对意见的并不在少数,大多数人认为我没有‘资格’坐在御座之上,你们认为呢?”夜迦嘴上笑着,眼中却有森然冷意放射而出。见没人说话,夜迦继续说道:

    “我之所以任职卡兰卿作为宫廷侍卫总长,是因为他是我最信任的人;而建立国王亲属的军队,也是因为惧怕谋反。加尔巴迪亚已经出过一个乱贼,我可不希望成为第二个被暗杀的君主。如果我被暗杀,那么国中将无一人有正统的皇室血脉,如此一来,加尔巴迪亚自创始皇传下来的血脉就会断掉。届于以上理由,我建议,直到我的王妃产下龙胎为止,维持卡兰的任命以及军队的调动。诸位,还有异议么?”

    夜迦所说的理由确实充分,此时,那些对夜迦抱有不满的大臣们正在互相猜疑,到底是谁派出了暗杀者。看着他们那些游离不定的眼神,梅克罗格闷哼一声,一旁的卡兰听到了并没有做出任何表情。

    “如果没有异议的话,就按我说的办吧。还有什么事么?”想要结束此次议事的夜迦程序化的问道。

    “国王陛下。”出声回应的人是议长卡兹曼。

    “什么事,议长?”夜迦面容冷淡的朝他看去。

    “如果陛下是以担心有人谋反为由,那么任命卡兰卿为宫廷侍卫总长尚可接受。但建立国王直属军队,我国尚无先例,请一定要三思而行。”因为卡兹曼的直言进谏,排在他席位后面的大臣们都是跟着点头。

    “占有兵权,不就有机会谋反么?”夜迦语带嘲讽的说道,“而且,我不觉得‘没有先例’可以当做理由。创始皇建国之前,可是连所谓的‘先例’都没有啊。”

    “陛下,请恕老臣直言,加尔巴迪亚向来保持政治,军事和国务的三权分立,国王陛下此举无疑是独占了部分军权,这样有违创始皇建国的初衷啊!”

    “议长,我都说了,此项军事调动,仅保持到我的王妃产下龙胎为止。难道,议长对我就这么的不信任么?”

    “并不是老臣不相信陛下,而是陛下不相信自己的臣民了。”

    “哼!”夜迦发出一声冷哼,说道,“卡兹曼,你是要当众弹劾我么?”

    “老臣不敢。”

    “我只是分调了三分之一的军队为我亲率,并不影响到加尔巴迪亚的任何军事行动。要不这样,我答应,从此以后接受举荐,尽快选出继任大将军一职的合适人选,统和这一部分的兵力。”

    “……既然如此,老臣也无话可说了。”

    “还有什么事么?”夜迦再次扫视众人,问道。

    “陛下。”又是卡兹曼出声回答,“老臣还有一事禀告。”

    “说吧。”夜迦有些不耐烦的看着他。

    “宰相梅兹沃克大人抱恙多日,我想带着议会的长老们前去问候一声。”

    “如此琐事,不用一一向我禀报。”

    “谢陛下。”

    “那么,今天的议事就到这里吧。议长大人,请代我向梅兹沃克问好,并祝愿他早日康复。”

    “老臣一定带到。”

    将臣们都随着夜迦站了起来,目送他带着卡兰先行离开议事厅,待他们走远后,场内的众人立即开始接头交耳。

    “到底是哪边的人行刺了国王陛下?”财务尚书挺着翩翩大肚,疑惑的问道。

    “就是啊,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礼部尚书说道。

    “你没听说很正常。依我看,遭到行刺这件事根本就是国王陛下自己编出来的。”议长卡兹曼面露不屑的说。

    “哦?”司法尚书饶有兴味的看着这位白发老人。

    “卡兹曼大人,您说话要注意啊。”内务尚书看到议长对国王出言不逊,仅因为与他同室,就立马吓出一身冷汗。

    “国王以此为由,达成了自己垄断军权的第一步,他口头虽然答应会立即任命新的将军,但恐怕也只是托词。梅克罗格大人,希兹克斯大人,你们可要小心了,国王陛下对你们的军队可是虎视眈眈呢。”卡兹曼对着在场的两位将军说道。

    “卡兹曼大人说笑了,军队本就是国王陛下的,我们只是代为掌管而已。”希兹克斯笑眯眯的答道,性格圆滑的他哪边都不想得罪。

    “卡兹曼大人,如果国王陛下有什么不义之举,我们大可以出面弹劾,但你在这里背着他说话,是否有些过分呢?”梅克罗格不愧是武人,忠义两字还是摆在最优先的位置的。

    “好吧,我只希望两位将军能记住我今天说过的话,不要以后后悔。”说完,卡兹曼留下一阵轻笑,离开了议事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