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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冬夜的回忆

    大陆历1191年,冬夜。

    在加尔巴迪亚的王都,叶巴斯塔,一场灾变毫无预兆的从天而降,熊熊烈火成燎原之势,将方圆十里的王都包围在它的血盆大口之中。

    但是,不管外面的惨叫声如何凄厉,火势如何凶猛,此刻,在皇帝的深宫寝室,却异样的安静。寒冷而充斥着不安,恐惧,疯狂,恶意因子的空气,让窗外的火焰,望而却步。

    国王安格拉斯表情痛苦地撑着右臂,单膝跪坐地上。他身后的房间角落,是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的皇后母女。在国王的面前,是闪烁着寒光的剑尖,一把银制长剑悬在半空,握剑的人一身漆黑的着装:黑色的天鹅绒披风,黑色镶银边的贵族正装,黑色的狩猎长靴。似乎盘踞在他内心的阴暗已经冲破肉体,扩散到外界一样。

    黑衣男子脸上戴着诡异的银色面具,面具上嘴巴的部分开了一个月牙痕迹的孔,月牙的两端翘起异常的弧度,仿佛是地狱小丑的笑容一般,嘲笑着世上的一切。眼睛处留有的小孔后面,看得到男子冰蓝色的眼眸,那双眼睛带着强烈的憎恨和杀气,冷酷的目光似乎能将物体刺穿。

    男子的身边,有两个戴着同样面具的刺客。一个身形貌似成年男子的人身穿橙色与白色相间的法师长袍,斗篷式的帽檐将此人的脸完全包住,假面遮蔽在阴影之中。还有一个是身穿紫色紧身服装的女性,那身服装一看就是暗杀者穿的夜行服。因为同样戴着假面,所以看不出女子的年龄,但她左手的巨大铁爪明显透露着不协调的感觉。

    黑衣男子的目光顺着剑身,掠过剑尖,投射在国王的脸上。那是刚毅,坚强而充满尊严的王者之相。

    握剑的男子的肩头突然开始产生轻微的颤抖,而后,由喉间发出隐忍的低笑,之后转为鼻腔中的哼笑,最后像是实在忍不住一般,变成骇人的大笑。

    “……哼哼哼哼……呵呵呵……哈哈哈哈……!!!”任何人听到这笑声,一定不会认为那是人类能发出来的声音。室内不祥的气氛瞬间被衬托到了极致。那笑声,撞击着墙壁,撞击着鼓膜,在室内的六个人的耳畔间来回反弹。像是从地狱带来的死神的问候,嘲笑着眼前的一切。

    良久,男子终于止住了可怕的笑声,将手中的剑向前刺去,抵在国王的喉间。他是在享受这一刻,也期待着下一瞬间杀戮带来的快感。他的眼中闪耀着不同寻常的愉悦。是复仇心驱使他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而为了今天的这个时刻,他等了整整十年。

    “看啊!这就是加尔巴迪亚至高无上,不可一世的国王,安格拉斯皇。让我一个人独享你现在的表情真是太可惜了,真应该让你的宝贝大臣,不,是让全天下所有人都看看!看看你可笑又可怜的滑稽模样!”男子眼中的愉悦更加强烈,糅杂着浓重的仇恨,狂暴的戾气更加凸显。

    “你是谁?为何要行刺本王!”

    安格拉斯即使是在这样恶劣的情况下也没有失去一国之君应有的从容,这让黑衣男子感到深深的不快。不过下一瞬间,黑衣男子的眼中又重新泛起了胜利的光芒。是的,他已经赢了,不管眼前的男人再怎么努力,今晚还是逃脱不了死亡的惩罚。

    于是,黑衣男子冷笑了一声,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是吗,果然是你。”

    “哦?真让我意外。听您的口气好像一点也不惊讶嘛,陛下。还是说你对“背叛”这种事已经习惯了,所以被你舍弃的人来找你复仇,你也能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王者不会轻易丢却霸气,即便是处在极其不利的下方,安格拉斯依旧保持着凛冽的视线,直视着男子,威严地开口:“得不到王位就要用卑鄙的手段来篡夺吗?所以我才说你没有一个王者的气量。”

    “哼!”男子冷笑一声,又重新戴上面具,不以为然地说道,“省省吧,谁不知道,你宁愿把王位让给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也不会给我!”男子说着向国王身后的公主瞪了过去,这个动作让皇后更加收紧了手臂,护住女儿。男子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接着说,“你要的是‘纯正’的血统,像我这种体内混杂着‘肮脏’血液的人,怎么可能被允许做你王室的继承人?嗯?早知道会降生肮脏的后代,你这个国王当初为什么还要做出那么愚蠢的行为?”

    安格拉斯嘴角卷带起一丝怜悯,说道:“你终究是什么都不明白。血统那种东西根本无关紧要,只要你还是用这么狭隘的眼光来看世界,我就不会把王位传给你,怎么能把统治权交到你这样一个暴君的手上?!”

    笑声再次震裂紧张而稀薄的空气,男子向身边两人微微侧脸:“听到了吗?听到了吗!呵呵,真不愧是吾王,真让子民们感动啊!但是安格拉斯皇哟,如果把自己的错误正当化就是一个王者该有的风范的话,那我还确实没有资格啊。”

    “夜迦,知不知道,作为一个王者……”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过后,名唤夜迦的男子又毫不吝惜力气似的拿起剑柄对着安格拉斯的脸庞敲去,鼻骨断裂的声音在沉默中响起,但并没有带给夜迦任何愉悦,此刻的他心中充满了愤怒,

    “你有什么资格还在这跟我说教!现在才来教育我,不觉得太晚了吗?”

    说着,夜迦对着安格拉斯的腹部一脚踹去,带着酸味的液体从安格拉斯的口中喷出,国王的眼神渐渐涣散。

    夜迦的视线再次扫到国王身后的母子,眼中迸发出杀意:“不如也让我来教教你的妻儿,让她们知道,什么叫做痛苦?”

    夜迦话音未落,就将剑转向皇后和公主,却在迈出第一步的刹那,眼前被一个身躯挡住。安格拉斯一手握住剑的前端,一手护住妻儿,神情凛然,目光坚定。握剑的指缝间,流出鲜红的血液。

    夜迦微微迟疑了一下,再次带着戏谑的口吻开腔:“吾王哟,您这是做什么?难道您也会有舍身去保护他人的勇气?”夜迦提高了嗓音,语气中满是嘲讽。

    “保护他人是一个王者的义务,更不用说是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了。”

    夜迦终于不耐烦起来,音调中饱含暴戾:“真是够了!你到底要演戏到什么时候,陛下?等解决掉他们之后,我自然会收拾你,何必那么心急?”

    安格拉斯微微笑了,似乎是嘲笑,似乎是怜悯,又似乎是歉意:“夜迦,即便你毁了我的全部,夺走我的所有,也无法换回你的幸福啊。”

    夜迦肩头一震,眼中布满血丝,用力挥开被握住的剑,失控般大叫:“不要用你那张肮脏的嘴叫我的名字!我的幸福不就是被你一手毁灭的吗?现在却来说这些好像事不关己的漂亮话,就想把过去的罪责一笔勾销吗?幸福那种东西,现在的我根本不需要,那些多余的情感,只能拖我的后腿!”

    这时,身边的橙色法袍的男子凑了过来,低声对夜迦说道“大人,时间不够了,请尽快行动。”

    夜迦不耐烦的看了身边的男子一眼,“果然,就连慢慢享受这一刻的时间都没有呢……抱歉了陛下,我的时间是很宝贵的,虽然想尽情的折磨你,让你受尽地狱般的痛苦,但看来,你的运气似乎不错,今夜,就让我用这一剑结束一切吧!”

    夜迦举起银制的长剑,剑身在透过落地窗照进屋内的月光下,反射出纠人心魄的寒光,“看来,只能让你到那个世界去慢慢忏悔你一生的罪过了……永别了,父王!”最后的“父王”几乎是耳语,从喉咙深处发出的无情低吼。短暂的死亡判决过后,男子用力挥下了手中的长剑……

    这一瞬间,对年幼的公主来说,一秒如一年般漫长而刻骨。安格拉斯回过头,带着一脸的坦然,看着自己的女儿,浅笑着,轻声说了句什么。复仇者的剑在半空划出银色的月弧,砍向国王的脖颈。皇后转过女儿的脸,埋在自己的怀中。但是,利刃割开皮肤,断裂骨骼的声音依旧清晰,然后是温热粘稠的液体喷薄而出,飞溅到身体上的可怕触感。

    即便年幼,小小的公主依旧能够在这一刻明白死亡的恐怖和万劫不复。今晚的一切,将是心中永恒的烙印,深入血液般,刻入骨髓般,至死不会忘记,不能忘记,不容忘记。

    “Fienareborlet(祭祀语:天佑吾爱)……”国王最后的话语,响彻公主幼小的心扉。

    大火,在大陆历1191年的寒冬,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