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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男儿亦有垂泪时

    腊月二十六,腊月底的最后一次朝会,除了解决前些日子把宗室郡王降等产生的后续影响,剩下最重要的议题就是改元。

    李世民继位已经有四个月了,时近新年,改元的事情自然是迫在眉睫。依照礼制,商议好名称之后,还有后续的礼仪以及恩赏,所以草草说完宗亲的事情,就开始了朝会的高潮。

    第一项便是这改元的名号。

    作为李世民的大舅子,长孙无忌作为吏部尚书,自然是最先出班建言:“不若名之为‘元亨’。”众人了然,本来这改元名号就非常重要,‘元亨’二字,在《易经》的大有卦解释道“其德刚健而文明,应乎天而时行,是以元亨。”就是说李世民登基是应天之大义,时行而无违。

    这事就是个给李世民说好话的事情,所以大凡是有点学问的,这个时候都要显摆一下。

    长孙无忌这‘元亨’二字,就先把想着说‘咸亨’的统统踢出局了。‘咸亨’出自坤卦,正儿八经在《易经》里头内容靠前,也是最容易想到的,意为以地之大,厚德载物。但是长孙无忌连老天都说出来了,说地的就有些格调太低。

    裴寂也不甘寂寞,说道:“不若以祥符为名。天之所与必先赐以符瑞,盛世仁君,岂不天赐乎?”裴寂虽然说得有些道理,只是相比长孙无忌的‘元亨’,似乎是还差了一点,不过比什么‘咸亨’之类倒是好了很多。

    又有礼部的一位侍郎出来,向李世民建议说:“陛下何不以‘正玄’为号,以示祖宗之尊隆,子孙之德盛。”这是化用了李世民和他老子尊老子位祖先的事情,也是有位李世民正名的意思。

    随后有些官员也出班讲述了自己的建议,这让李世民开始头疼了。

    一开始长孙无忌的建议他觉得不错,但是随即冒出来的几个,也不差,究竟选择什么,李世民有些拿不定注意。

    见李世民还有些犹豫,罗彦出班说道:“不若名之‘贞观’。”秉承反正自己不说,也会有别人说的想法,罗彦把记忆中很是深刻的这两个字说出了口。天地之道,贞观者也。意思就是天地之理以正视人。

    这样的建议,自然是也获得了不少人的暗自称赞。同样是出自《易经》,罗彦的这句绝对是比长孙无忌的那句好多了。回到自己的位置,罗彦看到有不少的官员开始点头,显然,他们这是表示赞同。

    接下来,自然是要看李世民的,但是这么多感觉不错的年号拿出来,想让李世民选择一个,还真的很是困难。沉吟了一段时间,李世民还是很犹豫到底选择哪一个。良久,他选择了放弃自己选择。

    既然李世民犹豫不定,那么就需要礼部的官员来帮助了。在一番争论之下,不出罗彦的预料,还是那个熟悉的名字被定了下来。听着最终的结果,罗彦有些激动地开始发抖。在旁人看来,就是自己的建言被采纳,像这种和国家关联数十年的名字,只要是个人都会激动。但是罗彦激动的是,终于到了自己向往的时代。

    年号既然定下来了,剩下的就是改元的仪礼,这些事情都是有常例的,所以根本不需要朝会再讨论什么。

    剩下的主要议题,就是恩赏的问题。

    改元以后,赏有功之臣,大赦天下,这两件事情一件也不能少。首先是有功之臣的赏赐,本来之前一顿加官进爵,该封赏的都封赏过了,剩下的就是一些老臣,需要给点礼物安慰一下。不过这个事情嘛,跟着过年的福利一起下发就好了,又不用特旨操办。

    主要的,还是大赦天下的问题。

    往常大赦天下的,只要不是十恶不赦,基本上考虑很多犯罪情况,十之五六都能放出去。这次也不例外,让朝臣讨论的就是可以释放的罪犯范围。

    好在这些都不是罗彦他们的思考范围,大赦天下的主要参与单位就是礼部刑部和三省,所以有那些大佬们参与就行了。

    最终一番论战,大赦天下的旨意基本上就确定了,非十恶大罪,死者改徒,其余皆罪降三等。基本上这样天下的牢狱就能空一半了。

    朝会过后,回到弘文馆,当值的学士也正安排着学生们的休假事宜。正月前后休假七日,官员们在家休息,学生们自然也要跟着过年不是。不过弘文馆的学士们可是没有心慈手软,似乎放假作业是古来有之,虽然没有布置什么具体作业,但是不论什么人,节后回来有一次小考。

    小考的内容是之前讲授过的所有内容,不允许出错,要是不合格的,蒙学的手板二十,学经义的笞十下。

    明显就是用体罚来恐吓学生,但是这招就是管用。罗彦一看从大到小都是哭丧着脸,可是开心的不得了。授课的时候他们是师徒,但是授课完毕罗彦就跟他们是朋友,尤其是自己教的这些小家伙,一个个都鬼灵精的,罗彦很是喜欢这些孩子们。所以这个时候幸灾乐祸也是完全有些闹着玩的成分。

    等当值的学士出门以后,程处弼立马就跑过来抱罗彦的腿。“罗助教,快告诉我小考考什么,打手板很疼的,打完我阿爷还得骂我。”程处弼这么一说,蒙学的孩子们可是有了经验,二话不说,先把罗彦给围起来。大有罗彦不说,就不让罗彦走的架势。

    强忍着笑,罗彦板着脸说道:“成何体统,尔等不想着怎么好好温习功课,却想出如此偷奸耍滑的办法,就凭这个,你等莫要等到小考了,我现在就判你等不合格。”小孩子,有时候是要哄着,但是也不能全都惯着,该收拾还是得收拾。

    看着被自己呵斥了几句,程处弼松开了手,乖乖站在一边,其他孩子也是泪汪汪的样子,罗彦叹口气,说道:“回到自己的位置,近日,就再给你等多讲一课。”

    听说还要授课,孩子们耷拉的脸就更加没了精神。反倒是那些学习经义的,见罗彦前后如此反复,却是来了兴趣,也不急着走了,等着听罗彦究竟要说些什么。

    “《弟子规》前八句,”罗彦一向简洁的话,意思是让孩子们背诵前八句。

    简短的几句,伴随着一阵清脆的童音,似乎让人感到这还没有到休假的时候。等孩子们背诵完了这八句,罗彦缓缓说道:“学以致用是为文。小考者,不过考察尔等进学之态度,提醒尔等,莫要整日嬉戏忘了读书。小考谓之术,术者,千般变化,或默写,或背诵,或帖经,形式而已。学问谓之道,道者,万世所不易也,万变之根本。”

    “尔等若是能把刚才背诵的八句话,化为你等行事的准则,这小考,又何须我等出题。”看了看小孩子们,有转身看看听讲经义的,罗彦说道:“我在来弘文馆之前,我的老师问我‘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我做到了哪样。我也无言以对。论记忆经义,虽然我没有过目不忘,但是熟读数遍,还是能够背诵下去。要论释义,我也曾做过《论语集注》。然而即使这样,我都感觉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到,尤其是笃行。”

    “知易行难,尔等今日只是读一册书。他日要是手握数万生黎之性命,尔等如此懈怠,岂不要祸国殃民。”询问这些人的同时,罗彦也是在自省,因此这个时候说话就没有对着一群孩子,而是抬着头,看着苍天。

    “助教,我等知错了。”大孩子们露出深思的神色,而小孩子们则是把罗彦的话完全是当做了斥责,所以有些哽咽地认错。

    看着自己一番感慨,仅仅是起到了呵斥人的作用,罗彦也是一脸的无奈。没办法,只能,让一群孩子们早早回家了。

    回到陆德明的府上,罗彦兴致勃勃找到了陆德明。今天给孩子们上课,但是他自己所得也很多,所以这会儿恨不得立刻见到自己的老师,把自己所得讲述出来,好让陆德明品评。

    听完罗彦的讲述,陆德明说道:“你这一句学以致用说得好。我等儒生,如果读书只是用来作为消遣,那么和喝茶闲聊有什么差别。便是修身养性,去谈道论玄也就够了。何必还要教书育人出仕为官。不过就是胸中所学,不仅内修德行,还要外修声名。声名从何而来,在其位谋其政,所谓鞠躬尽瘁者,不外如是。看来,你已经慢慢找到了自己的道路,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老先生如今说话也越来越慢,年岁大了,身体也有些虚弱,这个时候,能够听罗彦说完,还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足见陆德明对罗彦的亲近。

    罗彦听完以后,躬身一拜,说道:“弟子现在只是有些眉目,不过就像老师所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想必以我胸中所学,造福生黎,这就是弟子的道路了。”

    陆德明有些满意地赞赏说:“既然找到了,就一直做下去。为师老了,活不了几年,是看不到你做出一番成就了,不论何时何地,勿忘初心。”

    看着陆德明越发苍老的面容,罗彦低头垂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