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以往报纸的报备当日便妥,不想眼下如此麻烦,瞅着府衙礼房的架式,恨不得将咱们拒之门外呢!”
屋中气氛压抑,众人默然喝着茶水,此时身材肥胖的鲁兴将茶杯往几案上一顿,愤愤然地说道。
“也不知礼房搞什么鬼?不过人家也说了,新式报纸不同于旧报,一律从严审核,燕京晨报社如今也在审核中,每日都要送一份报纸到礼房……那贾公子世家身份,尚且不能幸免,咱们这些个,又算得什么?恩,再想想法子罢。”张仲虽也是烦恼,但做为这五人中的主事人,并不愿见到众人泄气,听了鲁兴的牢骚话语,忙出言安抚。
“嘿,能想什么法子?人家连银钱也不收,你又能如何?”
鲁兴摊摊手说道,在这五人中,他性子算是平和,但如今新式报社的筹办,境况窘迫,困难重重,自家资金又陷在里头,使得他也没了多少好脾气,一张口便是牢骚话儿。
他如此说着,钱东明、王进也随即附合,只有陈为在旁默不作声。
张仲暗中皱眉,但大家情绪如此,他也是无奈。
正待转过话题,谈及他事,缓和一下屋中的气氛,一直沉默不语的陈为这时开了口,“……诸位,如今咱们资金短缺,报备受阻,新式报社的筹办,殊为不易,鄙人思来想去,倒是有几句话想同诸位商量……”
张仲等人视线皆向他望去。
陈为语气略顿,但随即下了决心般地抿抿嘴道,“……照鄙人的看法,这般情形,这新式报社不办也罢……”说着,他举起手来,止住钱东明插话,并飞快瞥了一眼众人,“……筹办新式报社,咱们共总出资一万六千两,订制铜活字是大头,预付了五千两,此外,只是些零零碎碎的开销,眼下账面上还有一万出头的银钱,过几日铜活字回来,还需付上五千余两余款……”
“……鄙人所言,并非是不结款提货,留下这账面上的一万余两,大家按股金比例分钱走人……若是如此,大家白忙一场,却要净赔五千余两,分摊开来,不说鄙人、张社长、鲁社长咱们三位,就是钱社长、王社长,也得各自赔上六七百两……
“因此鄙人的意思是,咱们哪怕不筹办这新式报社,也需将余款结了,将这批铜活字提回来,而后转手卖给燕京晨报社……据咱们得知的消息,燕京晨报社将来会不断扩印,印数或将达到三至五万,如今燕京晨报社的印数三千,算上他们正在工坊订制的两批铜活字,印数也只是九千,显然对铜活字仍是需要……”
“……咱们这批铜活字是现成的,无需订制等待,转手卖给燕京晨报社,想必对方也是乐意的……价格上,若是对方有意拿捏,咱们稍稍降低些,取个平头,一万两,也就亏几百两……或许对方并不拿捏咱们,咱们便分文不亏了……”
“如此,说来说去,咱们筹办这新式报社,也就赔上些零碎的开销,几百两银钱而已,分摊开来,只是区区之数,倒算不得什么了。”
他这般一大通话说下来,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两口,便再次一言不,只是拿着眼睛瞅着众人。
那边,张仲、鲁兴、钱东明、王进四人神情各异。
张仲微微张口,鲁兴沉吟不语,钱东明挑了挑眉头,王进若有所思。
他们之前从未想过停止筹办新式报社,听了陈为这番话,霎时间心中皆掀起了波澜。
片刻后,王进双手一拍,率先回应,“陈社长说得是,如今情形,新式报社倒真是不筹办的好,何况依照你这个主意,咱们确实也赔不了多少银钱,鄙人赞成得很……只是……燕京晨报社刚刚订制了两批铜活字,眼下能吃得下咱们这批铜活字么?三批铜活字,三万多两资金呢!”
“呵呵,眼下对方能否吃得下并不要紧,此事可先谈着,”闻言,不待陈为接口,一旁的鲁兴便呵呵笑着冲王进说道,“……只要谈妥了,就算等上半年乃至一年,咱们也等得起。王社长……你不会急需银钱罢?”
“哪里。”
“那就耐心等等。横竖铜活字不比别样什物,一年半载地丢在那里,既不会坏也不会烂。”
鲁兴用玩笑的语气说着,陈为的主意,十分可行,让他一扫之前的沮丧。
对筹办新式报社,他也没多少信心了,能几乎悉数收回股金,自然高兴地很。
此时还剩下张仲和钱东明俩个还未表态,好一阵子,张仲在炭盆上方搓了搓手,目光望望陈为,又望望鲁兴和王进,平静开口道,“……陈社长这主意固然是好,但诸位有无想过,不办新式报社,咱们将来做何营生?咱们这般三四十岁的人,办报十几年,到了今日,突然转行,恐怕也未见得容易……因此依在下愚见,倒不如咬咬牙,将这新式报社筹办下去……”
“正是张社长说的这理。”话音刚落,钱东明便点点头说道,显然同张仲的意见一致。
他们俩个说着,陈为、鲁兴、王进三人面上不禁露出犹疑之色。
张仲的话确实有着几分道理,他们也不得不认真思虑一番。
沉吟片刻,陈为说道,“若说转行,筹办新式报社也算转行,旧报与新报完全不同,咱们一样得重新学起。既是如此,转到别的行业也无不可。”
“话不是这么说。”张仲摆摆手道,“新报虽新,总还是报业,咱们这几个,十几年来呆在报业,已然习惯,筹办新报社,实属顺乎自然,若转行到其他行业,就未必如此了。”
这番话仍是极有道理,不独钱东明附合,陈为、鲁兴、王进三人也是微微点头。
但权衡一番后,陈为还是说道,“张社长,你说得都对,只是鄙人对筹办新报社实无信心,不得不提议停办。”
ps;伏案一觉,就到了这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