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这般想着,不以为然,但他自不可能当着贾玮的面,说这些话儿,略略斟酌,笑着摆摆手道,“……贾公子,晨报广告价格,鄙人已然大致了解,此事且容鄙人再考虑考虑,如何?”
贾玮听他此言,算是婉拒,知道没能说动对方,虽感遗憾,但事先有心理准备,因此倒也显得平静,“陈掌柜尽管考虑便是,若有此意,便来燕京晨报社,在下随时欢迎……哦,燕京晨报社的地址,便在这报头上面……”
陈掌柜看了看报头的位置,果然印着燕京晨报社的地址,抬起眼来,含笑道,“好,好,便是如此。? ”
双方眼下说着,自然都是场面话儿,话说得好听,但并无实际意义,讲究的是买卖不成仁义在,彼此自也是心知肚明。
又随意寒暄了两句,贾玮趁势起身道,“陈掌柜,今日多有打扰,在下还有其他要紧事要办,不好耽搁,这便告辞了。”他这话倒也并非完全是虚言,去镇国长公主府送报,确也算得是要紧事,不过不好耽搁云云,无疑夸大其辞了,就算是下午再去,也是没所谓的。
如此说着,陈掌柜这边,自是挽留了几句,这时贾玮倒是想起一事,觉得提前同陈掌柜说说也好,在下回合适的时机再向对方推销广告时,也更省力些。
重新拿起搁在几案上的晨报,贾玮指了指报眼位置的“杏花楼”三个大字,“……陈掌柜,适才忘了同你说了,这个杏花楼的广告,便是在下自个的……酒楼的地址便在城西,原名叫云胜酒楼,在下购下之后,改为杏花楼,如今还未营业,还得等十天半个月……在下相信,在晨报广告的影响下,不用半年时间,这家毫无名气的新酒楼,会成为京城中人趋之若鹜的设宴所在……陈掌柜,你拭目以待,广告的作用,可非一般,对名气不显或是刚开业的商家如此,对你们这样的老字号,事实上也是一样……”
“呵呵,贾公子既这么说,那鄙人就拭目以待了,若果真如此,鄙人也不用考虑,定然在贵报上刊登广告。”
报眼上的杏花楼三个大字,以及侧旁圈注中的酒楼两个大字,陈掌柜此前也曾留意,在脑中过滤了一下,却想不出京城知名酒楼中有这家酒楼。
这杏花楼居然在报眼位置做广告,无疑花了大笔银钱,他倒是生出好奇,原本想向贾玮打听一番,但对方很快起身告辞,他也不便追问,只好作罢。
不想此时临别,贾玮竟忽地主动提及,这般听着,他登时释然,这酒楼也只能是贾玮自个的,换了哪个商家,也不可能糊里糊涂往里头白扔银子。
对于贾玮再次谈到的所谓广告影响力之类,他当然仍是不以为然,认定对方此时提及此事,不过还是借机推销一番而已,因此也就顺水推舟般地回应着,至于在这中间,贾玮所描述的杏花楼在广告作用下的辉煌前景,他完全是出于礼貌听着,事实上全然不放心上,只是在观感上,更加深了少年人浮躁的印象。
双方短短说了两句,贾玮放下晨报,向外走去,陈掌拒照例送出去。
沿着长长的走廊走过,刚要下楼梯,二楼下面一阵嘈杂,动静颇大,包括飞快上楼梯的咚咚声响,以及稍稍激烈的对话声。
“……哎,林举人,我们大掌柜正在见客,你不好上去……”
“去,去,你这伙计敢拦着我……焉知这是不是你们这起小人的借口……”
“……林举人,你真的不能上去啊,你稍候……不然大掌柜定要责怪小人的!”
“走开……”
陈掌柜和贾玮俩人脚步略略一顿,陈掌柜眉头皱起,贾玮却是眨了眨眼。
这林举人的声音很是熟悉……林举人……随即想了起来,不正是在他道试训导班当过讲郎的林举人么,前几个月还在胜记酒楼见过面,对方同陈掌柜在一块,听介绍,俩人还是表兄弟……却不知这里头有何误会,金福斋的伙计不怎么待见这位林举人啊,照理说,至少应该上来通禀一声,不该这么硬拦着不让见……
想着,贾玮向陈掌柜望去。
若说这其中没有陈掌柜的缘故,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咳……贾公子,让你见笑了……我这远房表弟,哎,一言难尽啊……”陈掌柜知道瞒不过对方,有些尴尬地说道,“贾公子,你在此等等,鄙人下去一下就来……”
“表兄……表兄……”
岂料他这边正说着,林举人已拨拉开阻拦的伙计,冲上了三楼,见到陈掌柜正在三楼楼梯口站着,也没注意身边的贾玮,便惊喜地叫道。
“建成……”陈掌柜面上挤出一丝笑容,语气尽量亲切,“我真的在见客啊,你瞧瞧这是谁……贾公子啊……”
经他这一提醒,林举人目光一转,终于看到了贾玮,先是怔了怔,随即露出大喜过望的神情,登登登地上前几步,冲贾玮就是一揖,“贾公子,你在此真是太好了,还望替在下求个情,让在下这位表兄将田契归还给在下……”
这番话说出,陈掌柜面容变了变,他提醒林举人,贾玮在此,正是不愿让对方说出此事,岂知事与愿违,对方不但说出此事,并且还让贾玮代为求情。
当时在胜记酒楼,林举人开口向他借银子,筹办府试训导班,他随后借给对方五百两银子,对方以郊外十亩上好水田田契抵押。
上个月,京城八月府试开始,由于竞争激烈,林举人等人所办训导班经营惨淡,大亏特亏,林举人无力偿还他的五百两银子,他便扣下了田契,归于已有。
按理说,这是事先约好的了,自然而然,无从反悔,谁知才过了半个月,林举人便三天两头地跑来,磨着他要回田契,说是家中的老爷子得悉,暴跳如雷,逼着前来讨还。
他当然不肯,他一年收入二三千两,五百两银子对他而言,多少也是个数目,并非可有可无,何况他同这个远房表弟之间,彼此也谈不上交情,没有随便施舍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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