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一则消息在宁荣两府的家主和下人间传开,年方十七的二姑娘贾迎春亲事有了些眉目,荣府大老爷贾赦对一名世交家子弟孙绍祖青眼有加,有意将迎春这个女儿许给对方。
消息最早的来源来自于贾母院内,原因在于贾赦将此事回明了贾母,于是此消息就从贾母院内的丫鬟婆子的口中向两府传递开来。消息自然确凿,多人做了证实,并且贾母的回复也被人传了出来,说是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知道了”,即便再没脑子的人,也可透过这三个字看出贾母对这桩亲事的不满。
固然是不满,但两府中人也清楚,老太太同这个大儿子之间,母子关系平淡,相互疏远,老太太一向不大理会贾赦的事儿,贾赦也不大听从老太太的话,具体在迎春这件亲事上,老太太虽婉言表明了她的态度,但也只能仅此而已,听与不听,毕竟在于贾赦,而贾赦听了贾母的这三个字答复,并无下文,态度不言而喻,自是对老太太的表态不以为然。
随后,另有消息飞快传出,这回消息的来源却是来自贾赦院内,说是二老爷贾政先后两次前来,劝说大老爷改变主意,大老爷执意如此,因此二姑娘的亲事至此算是铁板钉钉了。
贾政前来劝说,大家自也不难猜测,除了他自己反对这门亲事外,背后必定还有贾母和王夫人的意思,说起来,贾母和王夫人对三春姐妹皆疼爱,婚姻大事,事关一生,不可轻忽,眼下迎春谈婚论嫁,她们自然关切得很,这桩亲事她们不满意,却不好出面劝阻,由贾政这位兄弟出面,自是再合适不过。
然而不管怎样,事情到了如今,尘埃落定,迎春的亲事就此定下。
事情无可改变,大家也都熄了劝阻之心,这时有关孙绍祖其人的消息不断传来传去,许多先前并不知晓孙绍祖的两府之人,也都知道了此人出身军伍,身材魁伟,脾气暴戾,但应酬交往方面却是有一套,如此对照起来,却同迎春的弱柳之姿,贞静之态完全相反,实非佳偶。
迎春从自家丫鬟婆子口中也得知了各种消息,其中就包括孙绍祖的情形,将来夫婿如此,与她想像中相去甚远,她喜欢的是那种清秀斯文的公子,婚后花前月下,喁喁私语,但同孙绍祖这等人如何相处,她实在没有想过,一个军官,身材魁伟,脾气暴戾,此时令她想想都觉得不安。
此事突然,倏忽而至,她怎么也想不到父亲大人竟将她许给这样的一个夫婿,并在合府长辈的反对下,依旧固执已见,情形明摆着,既然大家皆反对这门亲事,可见委实不堪,对她而言,这桩姻缘放在面前,自是极不情愿,只是她性子柔弱和顺,父亲如此,丝毫不为她打算,她又能如何,因此内心虽是郁郁,也只是强装笑颜。
她这副情状落在姐妹们眼中,过去安慰一番,自是难免,无奈也改变不了什么,大家物伤其类,皆是难过。
贾玮白日里在东城宅邸,得知这一消息,已在夜晚回府之后,较众人皆迟。
在贾母处用过晚餐,同姐妹们一道进园,因此事影响,大家也都没了聚谈的兴致,刚一进园,便各自散了。
贾玮在书房中稍稍坐了一阵,想着迎春之事,随后提着一盏灯笼,也不带丫鬟,独自往紫菱洲去了。
从西面一路走过去,沿着蜂腰桥来到紫菱洲,洲上一座木楼建筑,便是迎春所居的缀锦楼,同对面惜春所居的藕香榭隔水相望。
贾玮走到楼前,拿起门环叩了几下,婆子开了门,见到是他,忙让进去,贾玮也不多言,直接上楼,前往迎春卧室,二楼廊上的丫鬟们瞧见他来,皆矮身行礼,随即便有人去报知迎春。
在卧室外站住,毕竟是小姐香闺,虽是堂姐弟,亦有不便之处,贸然进入,于礼不合,等了片刻,珠帘一响,迎春迎了出来,道,“宝兄弟,请进来。”
贾玮便随她进了室内,俩人各自坐下,早有丫鬟奉上茶来,贾玮将茶盏端在手中,一面轻轻吹气,一面望了望四周,“姐姐这里真的不错,窗户开着,凉风习习,带着水气,夏日里压根不用冰块降温在这方面,我那院落就差些,倒是想跟姐姐换着住住。”
“这边夏日自然凉爽,不过,到了冬日就比别处冷些”迎春听他说笑,便也随口回应,但到底心情难过,却不似往常一样笑得出来。
这时她倒是记起来,未问贾玮前来何事,她内向沉静,心思细腻,贾玮此刻一人前来,必定有事,她自是猜测得到,只是今日心思恍惚,一时却是忽略了,这时想了想,应该同自己的亲事有关,也是像几个姐妹似的,前来安慰一番,否则不会如此凑巧,偏生在今夜过来,因此话到嘴边,便又不再询问。
贾玮只是抿茶,或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同她闲叙,一时间也没正式开口。
如此坐了片刻,外头廊道脚步响,却是迎春的贴身大丫鬟司棋前来,她同贾玮的关系甚好,本来已躺下歇息了,听说贾玮来了,便亲自上楼服侍。
司棋体态丰满高大,在丫鬟中算是少见,同迎春走在一处,更衬得迎春柔弱娇小,怯不胜风,常常让人菀尔。
见司棋上来,贾玮不易觉察地皱皱眉头,若是平时,倒不介意她在此处,非但不介意,并且还喜欢得很,司棋这丫鬟,精力过人,性格强势,颇为健谈,很会来事,在一块说说笑笑的,彼此很放得开,倒是有种男女闺蜜的感觉,但今夜不行,他来到此处,同迎春所谈,事属秘密,不希望有第三人听到,哪怕司棋是迎春的贴身大丫鬟,并且对迎春忠心耿耿,也是不行。
当然,解决了孙绍祖之事后,即便传出去,也是没所谓,但眼下却当真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否则一旦有失,全盘皆输。
小心驶得万年船,同司棋寒暄几句,贾玮不得不开口赶她,“姐姐,你先下去,将廊上的那些个丫鬟也一并带下去,我有事要跟二姐姐谈谈。”
贾玮神情严肃,司棋愣了愣,随后望望贾玮,又望望迎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恩,婢子这便下去,那些个丫鬟,也一并带走,宝二爷便放心同姑娘说话。”
ps:附原文;贾母心中却不十分称意,想来拦阻亦恐不听,儿女之事自有天意前因,况且他是亲父主张,何必出头多事,为此只说“知道了”三字,余不多及。贾政又深恶孙家,虽是世交,当年不过是彼祖希慕荣宁之势,有不能了结之事才拜在门下的,并非诗礼名族之裔,因此倒劝谏过两次,无奈贾赦不听,也只得罢了。//前文写到议事,大家以为会展开,其实不是,这只是描定主角生活的常态,在文中多次有这类描述,这本书不是爽文,不会强行情节,也不会刻意打脸之类,一切徐徐道来,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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