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的前一日,许谷诚回到许府。
他在垂花门前匆匆下马,先去映诚院见了吕氏一面,而后急忙去了大房。
兄长当年的风流韵事,他并非不知情,听到许家此次陷入僵局正是因为王家,当即就黑了脸。
“大哥,王家娘子此事做得不厚道,不顾及王家的安危也要把我们许家拉下水,可见是恨了心了,我们也不能心软。”许谷诚穿着洗得发白的官袍,目光深邃,食指在凭几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显然在心中想着对策。
许家出了事,许谷渝原本还算镇定。
接手许家生意这些年来,他也算经历过风雨了,不会因为一件事就乱了手脚。但自从知道此事是因王英而起,他再也无法镇定,反而有些手忙脚乱。
一来他知道王英手段的狠辣以及她对自己的恨意,二来他担心因为此事让丁氏知晓了多年前的事情,从而和他离和。
丁氏性子烈,又极为要强,过去连生了三个女儿不见儿子才允许他纳了一房妾。若知道他在她怀孕期间与其他女子有瓜葛,定饶不了他,一番打闹最终和离已经是最轻的了,他不敢想象丁氏知道十几年前的事后会做出什么。
当年王英怀孕的事许谷渝的确不知情,他只以为王英是断了心思。后来为了表达歉意托人给她送去了些财物,不过都被她悉数退了回来,之后多年再无联系。
他本以为二人再无瓜葛,却在五年前,无意间发现王家的七娘子与他长得有些像,仔细探问才意识到王七娘可能是他的女儿。
那几个月,他甚至不敢看丁氏的眼,生怕丁氏知道了什么。
许谷诚也是那一年才知道这件事,暗恨兄长当年行事不妥,却也无力补救。
对于这次的事,许谷诚分析的很全面,道:“王家不是最紧要的,紧要的是京里的人,若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皇上稍微多想些,有了怀疑,许家的前程就没了。”
许谷渝点头认同,手指摩挲着茶盏边缘道:“此事我已查出来与王娘子和王二爷有关,不知与王大爷还有王老夫人是否有关?”
“王老夫人与此事不会有牵扯,最多是替她一双儿女解决后续的事情。她一世精明,这种以身犯险的事不会做,而且王娘子此次行事根本没顾忌王家的利益,只是为了复仇,王老夫人若是知情,定会阻止。”
听到复仇二字,许谷渝的手微微一颤,手中的水险些洒出来。
王英要找他复仇吗?
可当年是王英勾引的他,是她自己不检点。
她原本就是老姑娘了,原本就是嫁不出去的,如今孤身一人,又与他何关?
许谷渝咽了口唾沫,又喝了整盏水润喉,艰难道:“文常,我该怎么做?不能让你大嫂知道此事,许家也不能因为这件事毁了,否则父亲不会放过我。”声音中有些哀求。
每次求许谷诚时,许谷渝都会直接叫他的字,好似这样才能不失他为人兄长的尊严。
许谷诚看着大自己三岁的兄长,无声地叹了口气,道:“王家这边的事情大哥你来处理,京里的事,我先去问问,能解决最好,不能解决就把危害缩到最小。”
许谷渝听了,急忙点头,一直皱着的眉头终于松了几分,满眼期待地看着许谷诚:“快去吧,不要误了先机。”
“好,王家那边就交给大哥了。”许谷诚急忙起来,匆匆赶到映诚院,来不及洗一洗就到小书房写信。
吕氏看着心疼,摆了毛巾帮他擦额头的汗。
只擦了两下,毛巾上就一层灰,可见他路上的匆忙。
另一边,许谷渝接过丁氏端来的茶汤,半卧在被褥上高兴道:“老二说京城那边的事他来解决,你也不用担心了。”
丁氏点点头,她这个二叔确实有几分本领,有他出面,事情会容易得多。
许诺下午从茶室回到茗槿阁时,看到许平启在院外站着。
这个沉稳少言的弟弟,第一次来找她,她不由笑着快步过去。
许平启身着白袍,除了腰间的一块玉,再无其余装饰,依旧面色平静如水,有着异于他这个年纪的老成,见许诺过来眼睛向她身后的春棠七月看过去。
许诺会意,让二人退远些。
许平启这才开口:“你怎么让男子进你的房间了?”
“啊?”
许诺没忍住,大声叫了出来。
她甚至想过许平启会问她是否是他真正的姐姐,却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她睁眼说瞎话道:“没有啊。”她确信自己说假话和说真话肢体动作以及面部表情不会有任何区别。
许平启向来平静无波的眼中多了些许探究:“你让那人留宿,若是被他伤了怎么办?”
许诺没想到许平启会知道肖远来过她房间,更没想到肖远昏迷留宿的事他也知道,但她莫名地感动许平启第一位担心的是她的安危,而不是所谓的名节清誉。
虽然感动,但这种事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不要胡说,许家内院何时出现过什么男子,而且这么高的墙,也不会有人闯进来。”
“你自己不就时常翻墙进出家里吗?”许谷诚声音压得很低,但许诺还是清楚的听到了。
这次,她再也无法掩饰或者死不承认:“你怎么知道的?”
“我习惯早起在游廊读书,多次看到你女扮男装。”许平启眼神已恢复惯有的平静,微风中如一棵小小的松树一般挺直。
“什么时候发现的?”许诺脸上早已挂不住笑,本以为自己偷偷溜出去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在这个九岁的弟弟面前露了马脚。
她平日溜出去不是夜里,就是早到许家所有人都没起的时候,可那个时候,许平启竟然已经在游廊读书了?
“二月初。”许平启盯着许诺,没有任何犹豫说出这个时间。
二月初,许诺刚刚穿越到这里,为了救吕氏才溜出去两次,竟被他发现了?
可后来她穿男装和胡灵一起光明正大出去,遇到许平启时他分明先是一副没认出来她的模样,后来才意识到她扮了男装。
这么说,那个时候他的情绪不过是一种伪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