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晚,车子奔驰在寂寞的马路上,香港虽然有不夜城之称,但并不是处处如此,没人愿意在一条马路外加几辆偶尔经过的车子的地方闲逛,除非工作所需。
少了车辆,马路显得很是宽敞,不过由于天生谨慎的性格和职业病,洪兴明仍然是按着马路的限速规定行驶,无论吴天在一边说得多么天花乱坠,都是无法让洪兴明把车子哪怕开快半米。
“你爸都没你这么古板!”吴天终于无奈地瘫在了座椅之上。
两人年纪与辈分有极大反差,要聊在一块很难,没话讲,车子开得又慢,吴天想无聊都不行。
“像你这样的,内陆很多吗?”洪兴明勉强找到要聊的话题,不过三句不离本行,他还是担心那帮自己以前从来不知晓的存在会来香港搞事。
“中国地大物博,人杰地灵,很多门派都隐在社会中,不过他们志不在此,放心吧。来香港搞事的都是贪这里自由贸易方便,为的都只是钱,而有如此高手的一般都是大帮派,或者是某些神秘门派,可是大帮派有的是钱,他们门路也多,至于神秘门派,都是些所谓的隐士,他们讨厌自己被钱财所捆绑,对类似香港这样的大都市他们最是抗拒,不会为了钱而做些肮脏的事情。”吴天顿了顿,眨了眨已经有点懒洋洋的双眼,“当然这是我们中国人的习惯,对老外不适用,哦,忘记告诉你,要到香港发展什么地下行当的是来自外境的势力,你知道老外就喜欢什么上流社会,什么高贵什么的,那些东西都是用钱堆出来的,反正有事找你爸,你爸会找上我,你自己别理就是了。”
洪兴明基本上是有了比较系统性的认知,一个外国势力一向做些黑道生意,现在盯上了香港,因为在这里做生意极为方便,特别是一些黑道上的生意,香港有香港其极为独特的地理优势和政治环境。
从吴天迷失的地方回到洪亮的家距离的确有点远,等洪兴明回到家时,吴天甚至都已经睡着了过去,让洪兴明叫了好几遍才醒过来。这让洪兴明不由想,要是在此时对吴天不利,那高手就不是高手,可惜他不了解的是,欲对人不利就会对别人产生一种特别的气息,武者称之为杀气之类的东西,而且对这种东西极为敏感,若真有人像洪兴明想的那样子做,死的肯定不是吴天。
洪亮的家吴天已经来过一次,也没什么好奇的了,不过当吴天与洪兴明一起进入到大厅时,没人能够想像得出洪亮等人见到两人时的表情。惊讶和疑惑的混合?还是还要再加上一种紧张情绪?总之个个表情古怪,除了一个,那就是洪亮的二儿子洪兴强。
“你们……?”洪亮先一步把吴天拉到一旁,他无法想像,一直他不愿意让两人见面,却是突然见到俩人一起进入自己的家。
“我差点让你儿子整晚站在树林里。”吴天看了眼疑惑的洪亮只好补充一句,“他以为我是毒贩,我只好点了他的穴道,而且惩罚性地,估计要四小时后才能够恢复过来,好吧,就算恢复过来还要全身无力持续上几个小时,一晚刚好吧。”
“啥……”洪亮还是不能够完全清楚整件事情,只是他已经注意到自己拉着吴天到一旁谈话引起了全家人的注意,至少洪兴强的眼中有着远比他人更大的不解。
“别紧张,总之听到他老婆叫他名字我就猜到是你儿子,他没受一点点伤害。害怕不算伤害,对不对?”
“然后你跟他一起回来?”
“我车子撞坏了,我又……”吴天差点透露自己迷路的事情,“你不会让我走着回来吧。今晚我在这过一夜。”
说完吴天对着洪亮眨了眨眼睛,嘴唇似乎又是动了几下,没人听到吴天最后说了些什么,或者只是单纯的动作而已。
“撞坏了?那可是兴强最喜欢的车子,昨晚就一直在问车子去哪了,我说朋友借走了。要不是我对他还有点震慑力,他可能都要抓狂了。”洪亮无法置信地看着吴天,无法想像才这么一天车子就要没了,“在哪撞了?”
“呃……”吴天一时不知如何去说,“就在那附近,问兴明,就在他办案附近。”
“呵,迷路?”洪亮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古怪表情,“还说自己在香港读过书,丢人!”
“你还是中国人,中国所有地方你都认识?”吴天可不是认输的主,特别是跟洪亮争论的时候。
“好了好了,车子的事情我处理,今晚既然在这过,有件事情我要找你说说。”洪亮老早看自己儿子那辆快得夸张的跑车,撞了更好,自己揽上身,兴强也说不出什么。
洪亮也不让吴天跟洪兴强认识一下,直接就拉吴天上了楼,回到那只属于他的房中,按着吴天坐下,然后又从门外把自己妻子张汝兰拉了进来。
“兄弟一场,我也没求你什么,好像我真的没求过你什么,对吧?”洪亮对卡玛大陆上的事情记得很清楚,可是像求兄弟朋友做什么事情的这种小事就真的想不起来。
“谁说的,起码有……”吴天装模作样地用手指数了半天,“多到数也数不完呀!”
“是吗?”哄亮眨了眨眼睛,“既然数不完,那就不在乎多这么一件,本来要是第一件求人的事情多少得有点表示,现在就算了。”
“啊,不是吧。”吴天呆住了,本来他想说,求了那么多事,现在这件怎么也得有点表示不是。
“我妻子你也见过,”洪亮不管吴天后不后悔,拉了自己妻子一把,此时张汝兰由于吴天曾经救过自己一家的缘故,一直以极为感激的眼神望着吴天,同时心中也是不明白洪亮这么急着拉自己上来是为什么,要知道吴兴强一直在猜测着跟他哥进来的人是谁,为什么他爸这么急着拉其上了楼。
“大嫂好!”吴天与张汝兰见过面,但当时情景特别,两人也没有两句,甚至当时吴天看都没有看上几眼。
“你好!”张汝兰由于从昨天开始把吴天当作恩人来看待,现在吴天突然叫自己作大嫂,不由也只是怯怯地回了句。
吴天昨天没注意,现在看了才知道,洪亮这位妻子身有残疾,昨天只顾看她有没受伤,虽然察觉她右脚有毛病,但也没多想,现在一看他就察觉张汝兰的右脚在年轻时受到剧烈撞击,对骨骼以及神经造成不同程度的损害,而当时也许是什么缘故,张汝兰居然根本没有什么有效地治疗过,现在在脚膝盖处已经有大半肌肉萎缩,更有坏死迹象,不久甚至可能要截肢。
“没事,我能医。”吴天一看就知道洪亮要找自己干嘛,洪亮当然不想自己妻子的脚要截肢为最终结果,甚至想更上一步。可是洪亮当然知道,普通的医术已经很难救自己的妻子,毕竟是几十年的旧患,所以洪亮想到了吴天这个非正常医生。
“我就知道,”洪亮听了心上的大石放下了,“所以你就别说什么在这里过一夜了,要住到汝兰好为止。”
洪亮知道结果心情大好,挽住妻子的手不断摩挲着,而他妻子汝兰则是疑惑地看看吴天又看看自己老公。
“哪有空住多久,就一晚。”吴天笑了笑摇了摇头。
“这就由不得你了,不治好就走,踏出这门,就别再来了!”洪亮装作决裂地说,倒是有点“风潇潇兮”的感觉,可惜用错地方,表错情。
“神经,人家是赴死才这样表情,你这算什么。”吴天当然不会放过臭洪亮的机会。
“没错呀,”洪亮跟吴天争论不是第一次了,哪会就范,“你不医好我老婆,我就死给你看,有错吗?”
“呃……”吴天一呆,“算你狠,不过我也不差,一晚就够了,还住什么住。放心,一晚我就保大嫂你完好如初,不过想蹦起来还要自己休养一段时间,大嫂放心,你知道我跟你老公的交情,那可是深到,来了也不请吃饭的主,唉,心冷呀。”
吴天话锋一转,却是为了自己的肚子着想,要知道他从吃了早餐到现在,颗粒未进,的确有点饿。谁知洪亮更绝……
“晚是晚了点,可是饭菜准备很快,但一晚时间不够,我看还是先做事,后吃饭。”
“啊,不是吧,这可不合劳动法的。”吴天暗暗叫苦,赶紧找理由。
“我又不是雇你,不给钱的,不用遵守劳动法。”
“啊,义工?还是不包饭的?”
“亮,厨房还有菜,热下就可以了。”洪亮的“无情”让他妻子张汝兰也是看不下去。
“你懂什么,他饿一个月都死不了的,一天半天怕什么。”洪亮拍了拍张汝兰的手,小声地说着。
“哎哎哎,这声音是小,可是就算是在大门外讲我都听得到何况是在这里,别乱损坏我影像,我可是一个正常人。”
尽管吴天把“正常”二字说得很是大声,可惜洪亮完全不予以理会,最后吴天还是要先干活再说,吃饭的事情仍然是要延后。
张汝兰换了条医疗裤露出右脚大腿以下位置半躺于医疗房内的医床之上,洪亮为了他妻子,专门在家中设有完善的医疗房,里面几乎医院该有的它都有,当然除了些特殊的医疗器材没有外。
“年轻时我妻子在工地撞到了这里,当时只是作了简单的处理,唉,那时候穷,医疗这种伤的手术要很多钱,而且成功率极低,她为了我死活不答应我把所有钱财用在她身上,所以我现在事业的成功,可以说是以我妻子的健康换来的。”洪亮说起自己妻子受伤的缘故,充满着内疚。
“别傻了,现在我们不是好好的吗?”张汝兰见洪亮又说起陈年旧事,反过来安慰洪亮。
“行了,我说我可以让大嫂完好如初就完好如初,你这份内疚可以放下了。”吴天拍了拍陪坐在张当兰身边的洪亮的肩膀,不得不说吴天的安慰在此时此刻比张汝兰的更有力。
“一晚真的行?”洪亮知道自己妻子这伤由于太久,看了无数名医仍然说是截肢最为安全,坏死肌肉已经不能够再生,这让对吴天有着最大的信任的洪亮都不由多问了几句。
“我现在使用的是‘金针渡穴’之法,之前在飞机上我用过一次,但那只是牛刀小试,为了你,我会以毕生功力……”
“哎,事关我妻子你大嫂的事情,正经点!”洪亮一看,知道吴天又在那玩笑起来,不由把其打住。
“OK,不给饭吃的义工,连话也不给讲。”
吴天无奈耸耸肩,不过话不可以讲,活还是要干,掏出那随身而带的金针袋摊了开来,露出里面二十根金针。医疗房内设施齐全,药品更是齐全,消毒之类的不用担心。
虽然吴天喜欢开玩笑,可是干起正事一点都不马虎,当他把第一根针刺进张汝兰的右脚膝盖之上时,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倒是洪亮,此时他才觉得自己好想吴天再说一句玩笑话,那倒是证明吴天还有余力,现在这个样子让他也是紧张起来,原本由于吴天的玩世不恭而让他感觉到轻松的感觉消失了,压力越来越大,特别见到自己妻子右脚上的金针越来越多时。
张汝兰右脚肌肉完全萎缩,由于部分出现坏死现象,脚根本无法弯曲,至其只能够拖着右脚而行。人就是这样,身体哪里越是不行,越是不愿意承认,所以平时张汝兰一直拒绝坐轮椅,仍然坚持行走。其右脚那萎缩程度让其整只右脚看起来就像枯尸一样,很是恐怖。
“肌肉已经萎缩出现坏死,我现在要刺激大嫂身体潜能,唤起其体内再生,让你开眼界了,这可是只有本大神医才有的手段!”吴天见洪亮越来越紧张的神色,又适宜地开了句玩笑,不过也不是全都是玩笑。
“嗡”,一抹绿芒在吴天眼中闪过,他手不断地把已经全部刺进张汝兰右脚之上的二十根金针上跳动,一阵听起来微弱却是清晰可听的“嗡嗡”之声由不断颤动着的金针发出。
吴天并没有说笑,在飞机之上他还真的只是牛刀小试,现在的他动用了双手不断弹动金针,连一边看着的洪亮都似乎觉得吴天的一双手由于飞快移动而消失在自己的眼前,至少持续了那么十几秒的时间。
突然,吴天手法一变,收回左手,只以右手食指不断点在金针针头之上,不断发出“叮叮”的声音,连洪亮都似乎看见有什么东西进入了自己妻子右脚之内。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洪亮一直紧张而又扮作轻松地握住自己妻子的手拥着她让吴天治疗。张汝兰看过无数名医,无论是西医还是中医都有不少,可是没有任何一名医生有吴天如此年轻。就在昨天,张汝兰还一直以为吴天只是一名来自内陆的武林高手,而自己的丈夫刚好是认识他的,这一次又是巧合的救了自己一家人,可是却是不知原来还是一句医生。如果吴天昨天没有救过她和她的家人,张汝兰未必会如此镇定地让吴天治疗,正如世人一样,多年的失望已经让她对自己治疗的事情很是抗拒,她不是拒绝治疗,而是拒绝失望,她不想自己在失望过多后而变得彻底绝望,只有洪亮才知道张汝兰心中有多么紧张地抓住那只剩下那么一点点的希望而不放手。
由于洪亮的预先准备,他的两个儿子几次想来问安都给挡在了外面而进不来,尽管好奇医疗房内的事情,兴明跟兴强都是不敢硬闯进来,洪亮在两儿子心中的地位还是很超然的。
“兴明,那人究竟是谁?”
在一间房间内,赫然是洪兴明与梁英梅夫妇,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现在已经是半夜,梁英梅也已经从警局归来,可惜她回来时,吴天早就已经给洪亮拉进医疗房里了,而且一直拒绝见任何人。
“他就是昨天救下爸妈的人。”
“是他?那现在他们在里面干嘛?”梁英梅已经猜到些许,惊讶之色并不浓烈,但好奇之心仍有。
“我猜,”洪兴明突然微微一笑,“爸是想让他帮妈医治。”
“医治?他是医生?”
“这我就不知了。”洪兴明摇了摇头,“还记得医生说的吗?妈的脚已经不是医术可以救治的了。”
“那伤的确治不了,他们又不敢当着妈的面说要截肢,当然只能够那样说。”
“你知道吗?回来的时候,他当着我的面接下了一颗从我的手枪射出来的子弹。就这么近的距离,”洪兴明用手势显示给梁英梅看当时他跟子弹的距离有多近,“我看见那颗旋转着的子弹,真的,真的,真的好神奇。”
“子弹?接?”梁英梅不由摸了摸自己丈夫的额头,以为洪兴明发烧说糊话。
“我就知道你不信,但我却是有一种预感,”洪兴明脸上笑意更浓,“这一次妈的伤可能真的有希望治好!”
也许吴天知道洪兴明如此“信任”自己,他会以之指着洪亮的鼻子大骂洪亮一顿,多年朋友居然没有自己的大侄子了解自己。让吴天有如此之大的怨气,是因为这一场治疗整整持续了一整晚,当吴天把针拔掉时,天色已经开始发亮,而当他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时,房子里那一对夫妇仍然是呆呆地坐在病床之上,瞪着大眼看着那属于洪亮的妻子张汝兰的右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