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黑色的影子闪过,后面紧紧跟随着一个不大的黑球。? 这一前一后,仿佛草原上追逐着的羚羊和野豹。但相比猎豹,后面的黑球明显更容易追到前方的黑影。转瞬间,前面的那道黑影便被击中然后从高空中坠落。
啪……黑影重重摔了下来,紧随而至的是一阵急促的移动。只见曾经被誉为世界上最有智慧的大学者博多尔,此刻正蓬头垢脸、双膝跪地,踉踉跄跄地爬向那道黑影。然后双手抓起它就往嘴里送,暗红色的血液迸射四溅,原来是一只蝙蝠。
博多尔将干瘦蝙蝠上的血与肉吮吸干净,只剩下纤细的骨架,然后随意丢在一旁,那里已经堆积了几座小骨山。他望向远方峭壁上倒挂着的黑影,知道那里有无尽的蝙蝠,他羡慕那些拥有翅膀的家伙,把它们作为自己的伙伴,同时也是他的食物。在这里与外界隔离,没有日月,没有星空,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也不知道自己被困在下面多久了。也许通过蝙蝠的数量他可以判断出来,因为他没有作息时间,这些在黑暗中生存的蝙蝠有。他双眼早已经适应了黑暗,甚至他觉得比在光明中更能洞察周围的事物。
“饱餐一顿”后,他用手胡乱抹了抹嘴角的血迹与残渣,然后摸向怀中的黑暗魔法卷轴。这是他每天必做的一件事,也是他通往“光明”的钥匙。他翻开卷轴,血红的眼睛盯着上面的符文,其实那里面的内容他早已经倒背如流,但无论他怎么尝试,“下方”迟迟没有动静。一开始,博多尔认为没有动静也许是件好事,因为一旦它醒来,第一个遭殃就是自己。不过,随着时间不断流逝,他思想开始转变,开始厌倦了一辈子在这下面如同老鼠一般地过活。他开始认真专研黑魔法,一遍一遍地咒念着上面的魔法咒语,每一个符文都在脑海里翻转。但无论他怎么努力,一切都还是风平浪静,只有不断增多的骨山……
博多尔已经知道纳达斯想要自己唤醒的“它”就在自己下方,而且是某种带着黑色鳞片的生物。他希望是自己猜测的生物,因为如果是那样,唤醒它将是一种比纳达斯复活还恐怖的灾难。虽然他已被腐蚀的心也偶尔担心一下外界苍生,那也只是建立在自己也属于他们弱小生物一员的缘故。但现在不一样了,困在这里与黑暗为伍,令他心中那仅有的一丝光明也被黑暗侵蚀:既然我无法生存在光明之中,你们也别想!
博多尔快翻阅着卷轴,手指不时刮蹭着上面的福符文,这样的动作他做过几百遍。但这一次他却感受到不同,他古老的如同树皮一样枯燥的脸扯动了一下,然后好像现了什么一样,颤抖地伸出手又重新在上面摸了一下,眼睛开始瞪圆,眼球仿佛要挤出来。
这……这些符文所雕刻的深度居然并不一样,难道这古老魔法卷轴中的奥秘就在这里?博多尔激动的情绪甚至压过了恐惧,手掌继续感受着凹凸不平的符文,他开始想着是出于什么原因让先人将此魔法卷轴制作得如此奇怪。想了很久,他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远古先人酷爱吟唱诗词,这难道是一种韵律音程的起伏?他曾身为博学的大学者之列,自然通晓各种学识,其中就包诗赋乐曲。
想罢,他开始用手仔细地摸索,同时在心中计算着,并随着他认为音调的不同重新念起了卷轴上的符文。虽然才刚刚开始,但他明显感觉到,更改了音调以后,这符文念起来不再枯燥,甚至有些像乐曲一般有种让他欲罢不能的魔力。而且越到后面,符文音调的跨度逐渐变大,声调越来越高,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起身站了起来,双手伸向前方,像是一个祈求者。他慢慢走向悬空平台的边缘,目光呆滞地看向下方。
无尽的深渊,暗红的岩浆在随着他的咒语而跳跃起伏。慢慢地,一座黑色的“小山脊”如同退潮后的暗滩一般露出岩浆层面,翻滚的岩浆从一片片硕大的黑色鳞片上滑落,一双如同黑洞的巨眼翻转在岩浆中,炙热的火浆流进空洞的眼窝。
博多尔看见这渐渐升起的庞然大物,呆滞的眼睛里恐惧徒增。他踉跄地后退,身体无法克制地颤抖,嘴巴张起想说些什么,但却如同哑了一般不出一个音节。只有在心中肯定了自己的猜想:真的是龙!而且是一条体型他无法形容的黑龙!
即使他极力不愿去想,不愿去承认,但他仍能听到它双翼探出岩浆施展开来的声音。即使在万丈深渊底下,它仍然看上去巨大无垠,博多尔不敢去看它飞上来时的景象。因为如果他看到了,那下一秒就是他的死期。
就在博多尔一动不动等待它吞噬自己时,头顶翻滚的鲜血祭坛终于有了动静,然后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脱离了地面。他知道是怎么回事,没有挣扎。就在他离开后的瞬间,下方悬空的平台就被黑色的海洋所吞没,他似乎在黑色鳞片中看到无数个自己的身影。随后,他便穿越滚烫沸腾的鲜血祭坛,但这种痛苦在此时对他来说竟变成了一种久违的享受。
在血液中只忍受了片刻腥臭与炙热,他就见到了久违的光明,即使这光明只是祭祀大厅周围墙壁上的烛光。
博多尔奋力地爬出了鲜血祭坛,跌跌撞撞地爬在阶梯上,一阵轻微的掌声在他耳边响起,同时一道黑影像是风一般出现在他身旁。
“你做到了。”纳达斯勾起暗红的嘴角,带着玩味说道。
博多尔艰难地站了起来,露出献媚的表情,即便他内心有无数冲动想要杀死眼前这个把自己丢进地狱的人。
“它……它醒了,会不会……”博多尔伪装的表情瞬间改变,慢慢远离身后的祭坛,生怕那条黑龙会一跃而出。
“不用担心,是我们把它唤醒的,不仅不会像你想的那样,反而它应该感激我们,还会助我们一臂之力。”纳达斯邪魅的瞳孔微聚。
要不是眼前站着的人是恶魔头领,他一定会认为说出这种话的人疯了。那可是一条至少上千年的古龙,任何种族在它面前都是弱小的生物。它怎么会降低自己的身份帮助他们?纳达斯又不是人族,可以通过擎龙血脉与它进行血脉契约,就算是人族能驾驭古龙的擎者也要追溯到远古时代。
“助我们一臂之力?”
“没错,你以为我得到这副躯壳的目的是什么?”纳达斯轻抚着自己的脸颊,“好看?健壮?虽然我承认这些优点这副躯壳都满足,但最重要的是它体内流淌的擎龙血脉。”
果然,还是在博多尔的预料之内。
“可……领,就算您拥有擎天的擎龙血脉,但那下面的可是一条古龙……”
“你是担心我无法驾驭它?”纳达斯仍然一脸玩笑。
博多尔小心地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恶魔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如果是其他人的血脉,我的确没有把握控制这条足以摧毁一方的古龙。但,毁世者的血脉呢?你读了那么多书,应该明白我说的意思吧?”
纳达斯淡淡的回答令这位曾经的学者身体一颤,差点没有站稳跌倒下去。十几年的那一幕突然像利箭穿过脑海。在人族英雄大会上,邪恶的无脸者临死前吼叫着:“东方之星闪烁,毁世者即将降临!你们都将成为毁世者的奴隶。”那句话回荡在博多尔脑中。
毁世者……虽然在远古史册上真有记载着关于毁世者的信息,但包括博多尔在内,人们只是把这当成传说。此时在纳达斯口中说出来,他无法不相信。
“这……这……”博多尔双眼感到有些晕眩,“您……您指的是,几千年出现一次的毁世者是擎天……擎天少爷?”
“没错,”纳达斯看着博多尔的样子感到好笑,“所以他的血脉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擎龙血脉,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
博多尔平复了一下情绪,他也知道刚才自己惊恐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三岁小孩见到了野兽,不过真正的“野兽”却在还在后面等待着他。
“哦,另外再告诉你一个秘密,”纳达斯似乎故意等他松出一口气才说,“我的这副躯壳的主人其实并不孤单,他同日出生的弟弟也有一个神秘的身份,想必‘大学者’您应该能猜到是什么吧?”
擎空?那个废物?博多尔思绪在脑海中飞的旋转。什么神秘的身份?他突然想起在远古传说中,对于毁世者的描述其实并不多,但对另外一种身份的介绍却非常之多。也正是因为这个身份同时出现,传说中每隔几千年的灾难才会得以制止,要不然这个世界也不会延续到现在。而那个身份就是……
“救世者?”博多尔试探地问。
纳达斯又拍了一下手,戏谑地笑道:“不愧是大学者,怎么样,没想到吧?在你们眼中的废物竟然是神选之人,而且是作为正义的一方。”
博多尔确实没有想到,不过他的表情没有过于惊讶。可能是已经习惯了,他没有想到的事太多了,包括他能活下来成为纳达斯的手下,包括他修习黑魔法成为黑暗魔法师,包括唤醒了那条远古的灾难。
“神选之人?这么说那小子身体里的两股血脉也不光是人族与幻族结合的后果,而是上天有意为之……”博多尔终于明白为什么以前自己总感觉这些事情很巧合地生了,人族与幻族居然可以孕育后代,而且还是双胞胎。现在有了救世者与毁世者这么一说,他似乎也解开了心中的疑惑。可既然这救世者已经出现,而且前不久刚刚从自己手头溜走,为何当初纳达斯下达的命令是活捉而不是直接除掉呢?
新的疑问又重新困扰住博多尔,他暗红的眼睛望向纳达斯,有种很怪的预感。
“你似乎又有很多疑惑啊?”纳达斯一眼看穿了他。
“没……没……”博多尔慌忙说道,他明白一些事情自己还是不知道为好。
“不要紧张,你刚刚为我完成了一件大事,证明了你自己的作用。我向来奖惩分明,尤其对于人才更是珍惜。现在我正式任命你为我们黑暗联军席暗魔法师,我将交给你一批能人奇士,你负责将他们训练成我们黑暗联军的魔法师,为即将到来的决战贡献魔法的力量。”纳达斯换上一副和善的笑容,但配上邪魅的面孔更显得怪异。
“谢……谢谢领赏识,我一定鞠躬尽瘁为您效力。”博多尔虽然脸上感激之意,但心中并没有因为这个任命有多激动。因为实权还是掌握在纳达斯手上,自己只是替他训练队伍的工具罢了。
“好了,换上这件衣服,现在带你去见见我优秀的属下们,你在这次会议上正式加入他们。”
纳达斯丢给他一件黑色的,带有奇怪图案的长袍,然后走下祭坛,向祭祀大厅一侧的区域走去。博多尔没有机会言语,只有换上它,然后默默跟在他的身后,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蝙蝠的血迹。
穿过几个黑暗的长廊,前路将他们引向另一个大厅。这座大厅没有腥臭沸腾的血液,亮度也比祭祀大厅要明亮的多。在大厅的中央一个黑色的长桌横摆着,两侧坐着一些身着和自己一样的黑色服饰的人,但身上拥有不同的图案,他们除了有黑色服饰这个共同点外,无论肤色、色、眼色,身体轮廓、外貌特征,都不一样。
那是黑暗联军下面各个其他势力的头目。博多尔没想到纳达斯会直接将自己带到他商讨战事的议会上,这是自己加入黑暗联军阵营后第一次会见其他势力的领。虽然他没有见过,但他还是清楚地记得纳达斯无意说过每一个势力头目的名字,然后根据种族的特点与他们的名字相匹配。
左侧位是那个他经常见到的毒蝎女子,暗傀族领,深渊左使,褐。此时见到自己进来,暗红硕大的眼中有着一丝惊讶,她知道自己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祭坛下面为纳达斯“做事”。
右侧位是一个浑身黑紫、眼神呆滞的岩石怪物。看样子应该是被左侧的毒蝎女人控制住的魔岩族族长——奈巴·魔岩。不过,在他旁边还坐着另一个岩石怪物,只不过这个魔岩族人的身体竟然是黑色的,不知道是何人物。
左侧次席的是一个半兽人,无处安放的下身四肢迫使他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站立在那里。博多尔知道他一定是狮人——烈尔夫,半兽族的统领。
剩下的是各个种族的叛者头目,没有相应的实力,博多尔也就没有放在眼里。当他把眼睛扫到另一侧时。一道凌厉的目光从如同黑墨的眼眸中射向他,那是一个极为年轻,俊俏的男子,黑色的服饰上一颗更加深刻的火炎仿佛燃烧在胸口。
“亦龙族……黑炎宗的亦痕。”博多尔心中默念,他明白这个少年是这里除了纳达斯和毒蝎女子之外最不能轻视的人。
“大家久等了。”纳达斯淡淡地说。他邪笑的样子完全没有一丝在意他们等了多久,“这位想必各位都有所耳闻,”他指向身旁的博多尔,“曾经人族的大学者,不过嘛,现在是我们黑暗联军伟大的魔法师——博多尔。”
长桌两侧的人除了博多尔刚才重点关注的几个头目,剩下的乌合之众都一副献媚的表情,就差拍手叫好了。
“魔法师刚刚为我办成了一件大事,接受了考验,所以得到参加黑暗议会的资格。现在我们当中除了还在外面执行任务的暗精灵女皇——”
位的褐嘴角一丝抽动,桌下的手指微微划破手心。
“——以外,我黑暗联军的所有势力头目都在这里,黑暗议会开始!”
纳达斯一甩黑色的长袍,坐在正座,气势压过所有人。
“各位,目前的形势想必大家各自心里都很清楚。弱小的人族,对于他们的控制原本是处于最有利的局面,蛮人躲在荒蛮深处,银痕堡缩在寒冷的洞穴,牧之都四面楚歌……但我们却因为某些乌合之众的胡乱之举所改变,他们现在拧成一股绳来对抗我们,让我们现在面对那些弱小的种族竟然变得被动。对于造成这种不利的局面,管理他们的人难咎其责!”他扫了一眼长桌两侧的头目,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怒意。最后目光望向各族叛者头目的区域,所指清晰明了。
看几个各族叛者慌张的神色,显然他们清楚是什么原因,纳达斯所指的就是牧之都的沦陷。
“……领我们……我们万万没有想到擎云城的军队前来救援,所以他们前后夹击……我们才会惨败。不过……请您放心,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一个叛者头目小心翼翼地说道。
纳达斯伸出手示意他闭嘴。“原本生了这种事,你们不会有机会出现在这里。但——”他黑魅的双眼挂着笑意看向博多尔,“——我们的魔法师给我从祭坛下带来了好消息,也给了你们一个机会。”
几个叛者头目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对博多尔献媚的表情愈演愈烈,后者也很是享受。
“至于幻族……”纳达斯说出的语气夹着丝丝恨意,他看向狮身人脸的半兽族长,“烈尔夫族长,我可是没少给你派去我的黑翼龙翱。结果呢?你给我换回了什么?那小子没有抓到,就只是在云林之森周围清理一些没有用的小家族?”
“纳达斯领,云林之森对于其他种族来说顶多就是会移动的迷宫,无法寻觅到真正的入口罢了。但对我们半兽族来说,那就不只是迷宫那么简单了。您知道我们半兽族与幻族的渊源颇深,所以很多古老家族的区域都专门设有对付我们半兽族的咒语与暗术,它们既古老又恶毒。没有办法,我们只有清理周围的这些小家族作为引诱,因为他们都归属于途林家族,而我料定克里·途林不会坐视不管他的子民,定会出兵支援。这样的话在森林外围没有古老恶术的帮忙,我们就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
“哼,想法很好,结果呢?我要的是结果。”纳达斯对他的解释不屑一顾。
烈尔夫虽然是狮人,但不是莽夫,他拥有狮子一般凶猛的战力,但思维还是很缜密。
“结果是出乎我的预料的,他们并没有支援外围,大军却行进到凯斯家族的领地。”
“凯斯家族?”纳达斯听过这个令他厌烦的古老家族,“难道……龙和鹿内斗起来了?”
“很有可能。”狮人低沉地回道。
“那就有意思了。不过,不要掉以轻心,告诉你的部下密切关注他们的动向,如果现他们真是互咬起来,那我们也别客气地收下这渔翁之利。”
“明白。”狮人应道。
纳达斯最后看向长桌末端,一双墨黑无情的眼睛同样看过去。
“亦痕族长有什么要说的么?”纳达斯饶富兴趣地问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纳达斯的话看了过去,虽然那里坐着的是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子,但没有人敢轻视他的存在。
“我有种预感,这个世界上最隐秘的种族可能快要登场了。”亦痕缓慢地说道。
“冰精灵,亦痕族长何出此言?”纳达斯说出了这个一直没有解决的麻烦。
黑衣少年先是一笑,然后戛然停止。
“因为被我打伤的人只能通过他们的魔法才能救活,如果他们再不登场,盟友的性命可就不保啰。”
亦痕嚣张的样子完全没把在场的人看在眼里,包括纳达斯。但纳达斯只是眼神扫过,便转向褐,细声说道:“传达给迦丽萨·暗语女皇,她那边的动作要快。我们得赶在冰精灵出现之前了解点什么,而我不相信那个银痕领主对生活在他们身边的邻居一点也不了解!”
褐听到那个名字迟疑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想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