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几天日子里,我一直在密切地关注着保加利亚国内的局势,期望着莫拉维耶夫政府能忽然宣布和德国断交,退出法西斯的阵营,并将境内所有的德军部队一律缴械之类的情况出现。然后直到5号傍晚,莫拉维耶夫的内阁依旧没做出任何让我方满意的答复。
朱可夫打电话给莫斯科,原本准备询问上级是否同意我部于10号发起的进攻,没想到却听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斯大林在电话里告诉他:“朱可夫同志,由于我们认为保加利亚的现行政策,是站在德国方面进行的反苏战争,因此我让莫洛托夫同志在今晚七点的时候,将宣战照会交给了保加利亚驻莫斯科使馆,希望通过公使将照会转发给国内。”
由于指挥部里很安静,所以我们围坐在朱可夫四周的人,都勉强能听清楚他和斯大林之间的对话。听说我们已经向保加利亚正式宣战,托尔布欣和热尔托夫对视了一眼后,脸上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斯大林同志,”朱可夫等斯大林说完后,态度恭谨地问:“既然我国已经向保加利亚宣战,那您看部队是否应该在本月10号展开进攻。”
“不要着急嘛,朱可夫同志。”谁知斯大林却出人意料地说:“在递交照会之前,我将此事通报了季米特洛夫同志,他说要立即召集保加利亚工人党中央委员会和起义军总部的同志,召开了一个紧急联席会议,讨论如何对即将进入保加利亚的我军部队采取必要的配合。”
等朱可夫一放下电话,性急的比留佐夫便问道:“元帅同志,不知道最高统帅本人对我们所拟定的进攻时间,有什么看法没有?”
“参谋长同志,你觉得上级能有什么看法?”朱可夫盯着对方说道:“据我估计,等保加利亚工人党的联席会议结束后,对保加利亚进攻的时间才能正式定下来。”
“元帅同志,您觉得进攻时间会推迟吗?”托尔布欣试探地问道。
“应该不会推迟。”朱可夫摇着头说:“假如工人党在今晚的会议中,能制定出迎接我军进入保加利亚的详细计划,我估计进攻时间还会被提前。”
以往方面军首长都恨不得进攻的时间越晚越好,因为这样可以集结更多的部队和技术装备。但这次大家似乎都迫不及待地希望能早点进入保加利亚,热尔托夫也表态说:“由于我们的政工人员在部队积极地开展政治思想工作,目前指战员们的士气高昂,都巴不得早点开始进攻呢。”
对于热尔托夫的这种说法,似乎早就在朱可夫的预料中,他只是点了点头,随后问托尔布欣:“将军同志,正面的敌人布防情况已经搞清楚了吗?”
“都搞清楚了。”托尔布欣点着头回答说:“部署在边境线上的部队,都是清一色的保加利亚师,没有发现德国人的影子。他们的防御工事都很简陋,只要几条临时挖掘的战壕,里面有数量不多的火力点。阵地前没有敷设雷区,也没有拉铁丝网,我军的坦克可以在这些地区实施快速地突击。”
托尔布欣所说的情况,我有些知道,有些则是第一次听说,根据他的叙述,保加利亚部署在边境的部队,简直就是按照演习的方式来进行部署的,只要我军发动一轮进攻,就能将敌人这种花拳绣腿似的防御打得粉碎。
朱可夫听托尔布欣说完后,随口问道:“敌人的炮兵部署在什么位置?”
“他们的炮兵阵地,一般都是布置在城镇边缘的开阔地,简直是我们炮兵轰击或空军轰炸的好靶子。”托尔布欣说到这里,左右看了一下,笑着调侃地说:“我想敌人这样部署阵地的原因,肯定是考虑到炮兵晚上休息时,能找到一个住的地方。”
“虽然他们这样部署炮兵阵地,显得非常愚蠢,但对我们进攻的炮击准备,也带来的一些不便。”朱可夫用手在桌上敲了敲,表情严肃地说:“一旦我们炮击他们的炮兵阵地,那么就有可能波及到城镇里的居民。假如出现过多的平民伤亡,对我们进入保加利亚的部队是非常不利的,因此肯定会有人煽动保加利亚人民起来反对我们。”
针对朱可夫的这种说法,比留佐夫提出了自己担心的问题:“元帅同志,我们总不能因为担心误伤到平民,就对敌人的炮兵阵地不闻不问吧?要是我军在进攻时,敌人的炮兵对我们实施炮火拦截,势必会造成我部的严重伤亡。”
“参谋长同志,我来谈谈自己的看法。”我见这个问题要争论起来,没准就是半天讨论不出一个好的结果,便插嘴说道:“我建议将我们的炮兵分成一大一小两个集群。大的炮群,负责进攻前的炮火准备,他们炮击的目标将选择在保加利亚军的前沿阵地,而不打击敌人的炮兵阵地。至于小的炮群,则负责监视敌人的炮兵阵地,敌人不开炮则已,一旦开炮,他们将遭到我军的猛烈炮火覆盖。”
朱可夫思索了片刻,最后点点头,赞同了我的提议:“我同意丽达的这个提议。我们从来没有和保加利亚的军队交过火,对于他们所运用的战术以及部队的战斗力,都是不了解的,因此我们在和他们进行战斗时,就必须采取新的战术。”
晚上九点时候,斯大林再次从莫斯科打来了电话,他在电话里高兴地说:“朱可夫同志,告诉你两个好消息。保加利亚的临时政府在接到了我国的宣战照会后,已经通过了我们驻索菲亚的使馆,通知我们说保加利亚已与德国断绝了关系,并请求我国停战。
第二,保加利亚工人党和起义军总部的联席会议已经结束,会上通过了为迎接我军进入保加利亚,而举行起义的计划。预计在9月8号夜间,保加利亚工人党所领导的武装力量,将在首都索菲亚发动起义。”
朱可夫在听到这两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后,激动得双手都微微颤抖起来,他用低沉的声音问道:“斯大林同志,那乌克兰第三方面军还是在10号发起对保加利亚的进攻吗?”
“为了配合保加利亚人民所发起的反法西斯起义,我觉得应该将进攻的时间提前。”斯大林在电话里义正言辞地说:“保加利亚工人党所领导的起义,势必会让莫拉维耶夫政府陷入一片混乱,我们就要利用这有利的时机,果断地发动进攻,配合起义军在保加利亚国内所进行的正义战争。”
朱可夫这次打完电话以后,将目光投向了坐在托尔布欣身边的热尔托夫:“军事委员同志,我刚刚和斯大林同志的通话,想必你已经听到了吧?”
虽然热尔托夫不明白朱可夫对自己这么说的原因,但还是站起身,礼貌地说:“是的,元帅同志,我听到了最高统帅本人所说的两个好消息。”
“既然已经听到了,”朱可夫表情如常地说:“那么我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来完成,不知道你有信心没有?”
热尔托夫表情肃穆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静静地等待着朱可夫下达命令。
“热尔托夫同志,”朱可夫停顿了片刻,随后说道:“我想让你去与保加利亚民族解放起义军,以及活动在边境地区的保加利亚工人党地方委员会,去建立联系,以便我军在进入保加利亚后,能迅速地开展各项工作。”
“没问题,元帅同志。”热尔托夫点着头,自信地说:“我们的政治部一直和他们保持着联系,我这两天会专门和他们的负责人好好地谈谈,看双方如何进行有效的配合。”
…………
热尔托夫的工作效率出人意料地高,只用了不到两天时间,朱可夫就接到来自基层部队的报告,说如今在保加利亚边境上,到处可以听到**员号召人民行动起来,配合苏联红军肃清希特勒匪帮的强大声音。种种迹象表明,保加利亚人民起义和我军进入保加利亚的时机已经成熟,在边境早已蓄势待发的部队,随时可以越过国境线进入保加利亚的领土。
见到形势一片大好,朱可夫的心情也特别愉快,于是他对我说:“丽达,反正我们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不如到现在的集团军去走走。你意下如何?”
我和朱可夫虽说是大本营的代表,但说到底,负责指挥方面军部队的还是托尔布欣,我们每天待在这里,对他指挥下属的部队,多少还是有些影响的。为了避免尴尬,我早想到下面的部队去走走,既然朱可夫主动提出这事,我便顺水推舟地说:“好的,元帅同志,我听从您的指示!”
托尔布欣听说我们要到下面的部队,去检查战役的准备情况,连忙问朱可夫:“元帅同志,不知道您打算去哪个集团军看看呢?”
朱可夫想了想,随后说道:“如果战争爆发,首先向保加利亚边境发起冲击的,是加根中将的第57集团军,我们就先去他那里看看吧。”
“明白了,元帅同志。”托尔布欣表情轻松地说:“我这就给您安排。”
一个小时后,我和朱可夫来到了位于科奇马尔的第57集团军司令部,加根将军带着司令员的一帮人站在门外迎接我们。
朱可夫上前和加根握了握手,也不进他的指挥部,便直接吩咐道:“加根将军,你的指挥部我就不进去了,你带我到前沿去看看吧!”
听到朱可夫的这个请求,加根犹豫了片刻,随后说道:“元帅同志,前沿太危险了,您还是留在指挥部里听汇报吧?”
“你们的前沿会遭到敌人的冷枪冷炮袭击吗?”朱可夫听完后,只是淡淡地问道。
“没有,”加根摇着头说道:“从我军进驻阵地到现在,对面的保加利亚军队从来没有向我们开过一枪。”
“既然在前沿阵地上,不会遭到敌人的冷枪冷炮袭击,那就没有什么危险。”朱可夫说道:“你们的报告上,写的都是一些能让我们高兴的内容,并不能真实地反映前线的情况,所以我必须亲自去一趟才行。”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来,见加根还在迟疑不决,便催促道:“如果你不愿意去的话,随便派一名参谋给我们带路就可以了。”
“怎么能只派参谋给您带路呢?!”加根听到朱可夫这么说,不禁有些急了,他连忙将自己的参谋长叫过来吩咐了几句,随后恭恭敬敬地对朱可夫说:“元帅同志,我亲自带你们到前沿观察所去。”
我们在加根的引导下,来到了前沿观察所。我和朱可夫都站在望口前,通过望远镜或者炮队镜,观察对面的情况。
我看到在一座小镇的外围,是保加利亚军修的一道环形防线。说是防线,只有一道长长的战壕,以及数量不多的钢筋混凝土火力点。正如我们所接到的报告中所说,敌人在阵地前,一没有布置雷区,二没有架设铁丝网,我们的坦克纵队完全可以一鼓作气冲进对面的小镇。
“丽达,你看到敌人吗?”我正在仔细地观察敌人的防线,耳边忽然想起了朱可夫的声音:“你瞧瞧,小镇里的烟囱正冒着烟,应该是居民们在做午饭;还有镇子外面的农田里,还有农夫在忙碌着,这里哪里像什么战场,完全就是一副和平年代的生活嘛。”
“元帅同志,”听到朱可夫这么说,加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也许这都是假象,表面是居民在过着正常的和平生活,但敌人却躲在工事里,就是企图让我军放松警惕。”
朱可夫没有评价加根所说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说:“我只看到在保加利亚的国境线上的那个哨所,有几名执勤的保加利亚士兵,除此以外,我一个敌人都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