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索科洛夫斯基准备按照朱可夫的命令,去向部队下达命令时,我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参谋长同志,请等一下。? ”
索科洛夫斯基停下脚步,一脸茫然地望着我,想知道我为什么叫住了他。我没有立即告诉他原因,而是起身走到朱可夫的面前,郑重其事地说:“元帅同志,我有一种预告,德军绝对不会选择南面突围,因为他们能猜到他们撤退的方向,会被我们分析出来,并做好阻击措施。德国人不是傻瓜,胡贝将军更是德军中的名将,他难道会傻乎乎地率领部队,闯进我们的包围圈吗?”
朱可夫听完后,从座位上站起来,盯着我看了片刻,随后做出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动作。他居然抓起了面前的茶杯,重重地摔到了我的脚下。套着银质杯托的玻璃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带着温度的茶水溅在了我的裤腿上。
“奥夏宁娜同志!”朱可夫用手指着我的鼻子,怒气冲冲地说道:“你不要忘记,方面军司令员是我,而不是你。你要搞清楚,到底是司令员指挥副司令员,还是副司令员给司令员下命令?”
他冲我了一通火之后,看到索科洛夫斯基还站在原地,便把眼睛一瞪,不满地说:“参谋长,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点去下命令。”
就在一脸尴尬的索科洛夫斯基准备离开时,我忽然听到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在问:“元帅同志,这里出什么事情了?”
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位大腹便便的指挥员走进了指挥部。看到他的出现,屋里的指挥员都主动让到一旁,并抬手向他敬礼。就算不看他肩膀上的元帅肩章,我也一眼认出来的正是当前的红军总参谋长华西列夫斯基。
看到突然出现的华西列夫斯基,我的心里觉得很好奇,要知道他正在负责乌克兰第三和第四方面的协同作战工作,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朱可夫看到华西列夫斯基的出现,脸上也露出了惊诧的表情。他绕过桌子,走过去和对方握手,同时好奇地问道:“华西列夫斯基同志,你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呢?”
“你好,朱可夫同志。”华西列夫斯基握着朱可夫的手,回答说:“我们即将展开对塞瓦斯托波尔的反攻,我今天是路过你这里,所以专门来和你打个招呼。”
说完自己的来意后,华西列夫斯基扭头看了一眼在旁边站得笔直的我,看似漫不经心地问朱可夫:“元帅同志,不知道刚刚出什么事情了,居然惹你这么大的火?”
朱可夫朝我一努嘴,带着一丝怒气说道:“我和丽达在德军突围方向的判断上,产生了一点分歧。”
“哦,原来是这个事情啊。”华西列夫斯基听后,笑着问朱可夫:“元帅同志,能将你们两人的判断告诉我吗?”
听到华西列夫斯基这么问,朱可夫将他带到了墙边,指着挂在墙上的地图,将他自己和我的分析,都源源本本地向华西列夫斯基说了一遍。
华西列夫斯基站在地图前看了一阵,然后转身面向我说:“丽达同志,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德军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将他们的重型装备丢掉,然后轻装翻越山脉,逃出我军的合围圈。但是……”
本来我听到华西列夫斯基赞同自己意见时,还心中暗喜,但听到他说“但是”这个代表转折的单词时,我的心就凉了半截,猜到他会站在朱可夫的那边,否定我的判断。果然,他接着说:“不过我还是赞同朱可夫元帅的看法,毕竟他是我军公认的优秀指挥员,他的判断应该是正确的。”
在得到华西列夫斯基的认可后,朱可夫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一丝得意的表情。由于我不了解这段历史,对德军突围方向的判断,也只是根据自己的直觉,所以要和朱可夫继续辩论的话,有些底气不足,因此我只能保持着沉默,看着朱可夫再次吩咐索科洛夫斯基给下面的部队下命令,安排他们在战场的南面建立伏击圈。
不过通过此事,我对华西列夫斯基也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这位接替朱可夫担任总参谋长的元帅,之所以能在斯大林面前游刃有余,还是和他的性格有关。朱可夫向斯大林提出建议,遭到拒绝以后,会不顾一切地进行力谏,因此丢掉了总参谋长的职务,还被贬到预备队方面军去担任司令员。
相比朱可夫,华西列夫斯基就要聪明多了。有了朱可夫的前车之鉴,聪明绝顶的他,为了使自己不重蹈覆辙,于是就耍点手腕,让斯大林心甘情愿地采纳自己的意见。他采取的办法是,在斯大林叼着烟斗作战略部署之前的闲暇中,就在他周围东拉西扯地说一些不着边际的军事问题,既不系统,也不高深。但说着说着,受到启的斯大林就灵光乍现,赶紧一五一十地部署战略要点,居然没有大错。
另外,在斯大林召开军事会议时,坐在旁边的华西列夫斯基也要言,但每回说到战略战术都是语无伦次,将一件事颠三倒四地说半天,十分之啰嗦,往往使与会者听得一头雾水。不过他在说到后面的半部分,却口齿清楚、逻辑严谨,稍具军事常识的人都能听出来这些都是级废话,结果是自然要遭到斯大林呵斥。不过他这些不着边际的哈,往往能使斯大林拍板作出正确的决策。
也许正因为他的这种表现,让很多军事指挥员都认为他是一个毫无建树的总参谋长,总有点看不起他。但华西列夫斯基对别人的看法,总是一笑置之。他在军事会议上所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是想引导斯大林按照自己的思路,来做出正确的战略部署而已。
见朱可夫和和华西列夫斯基有话要说,我也自觉地跟在索科洛夫斯基的身后,走出了指挥部。在通往电讯室的走廊上,参谋长善意地提醒我说:“丽达,元帅同志有时比较固执,他是对事不对人,你不要往心里去。”
朱可夫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一直是位彬彬有礼的慈祥老者,所有我始终都很尊重他。但没想到,我成为他的副手以后,却现了他性格中不好的一面,而且还和他生了几次冲突,这大概就是“远香近臭”吧。
听到索科洛夫斯基宽慰我的话,我连忙摆摆手,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我明白了,参谋长同志。我和朱可夫元帅认识也有几年时间,他是什么样的性格,我多少还有些了解。刚刚的事情,只是工作上的争执,我不会记在心上的。”
索科洛夫斯基向左右张望了一下,看到只有几个拿着文件行色匆匆的参谋,便压低声音问我:“丽达,你真的觉得德军会从北面突围吗?”
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参谋长同志,虽然您到乌克兰第一方面军的时间还不长,但是您应该知道德军巴尔克将军所指挥的第48装甲军吧?”不等他说话,我就自问自答地说,“当时我也是判断他们会从我们的进攻正面突围,可惜这个分析却被元帅同志否定了。”
说完,我不等索科洛夫斯基说什么,便加快脚步朝前走去,只留下他一个人在原地呆。
…………
华西列夫斯基离开的第二天,忽然传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他乘坐汽车前往前沿的途中,不幸触了德军埋下的地雷,头部负了重伤,已经被飞机连夜送回了莫斯科。
朱可夫听到这个消息,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看到朱可夫的这种表情,指挥部里忙碌的参谋们个个都提心吊胆,深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招来朱可夫的一顿臭骂。一个多月前,原方面军司令员瓦图京在去部队视察的途中,遭到了敌人的伏击,而身负重伤;现在华西列夫斯基又负了重伤,朱可夫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要是有谁惹他生气的话,下场将会是非常凄惨的。因此我也闭口不言,静悄悄地坐在角落看战报,努力当一个透明人,避免引起朱可夫的关注。
我听到朱可夫面前的电话铃声响起时,心里都不禁打哆嗦,假如有什么坏消息的话,打电话的指挥员都会遭到朱可夫的一顿臭骂。但有时越担心什么,还偏偏来什么。我心里暗想不要有电话来打扰朱可夫时,他面前的高频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我看到他将话筒贴在耳边,没好气地冲着话筒说道:“我是朱可夫,你是哪里?”
片刻之后,我忽然现他从座位站了起来,挺直腰板恭恭敬敬地说:“您好,斯大林同志,请问您有什么指示吗?”
由于指挥部里很安静,所以就算我和他隔着一段距离,依旧能听清楚听筒里传出的声音:“朱可夫,现在华西列夫斯基同志负了重伤,你觉得由谁来接替他的职务,比较合适呢?”
朱可夫沉默了片刻,随后说道:“斯大林同志,我觉得由总参谋部的第一副总参谋长安东诺夫同志,去接替华西列夫斯基的工作,负责乌克兰第三和第四方面军的协同作战,是最合适的。”
“不行。”斯大林毫不迟疑地否决了朱可夫的提议:“目前总参谋部离不开安东诺夫同志,他不能去。”
“那副总参谋长伊万诺夫呢?”朱可夫虽然知道斯大林讨厌这位副总参谋长,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他有指挥集团军部队作战的经验,又在总参谋部待了那么久,如果派他去负责两个方面军的协同作战,也是可以的。”
对于朱可夫所提出的人选,斯大林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说:“好吧,既然是这样,我明天就派伊万诺夫到第三和第四方面军去指挥部队。”
正当我以为斯大林会就此挂断电话时,忽然听到斯大林提到了我的名字:“对了,朱可夫同志,我今天去探望华西列夫斯基的时候,听说你昨天冲丽达过火,有这事吧?”
朱可夫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吓得我连忙装出埋头看战报的样子,但依旧侧耳听着他和斯大林的通话。“没错,斯大林同志,”朱可夫如实地向斯大林汇报说:“我们在分析德军突围方向的问题上,生了一些争执。”
斯大林哼了一声,慢吞吞地说:“真的只是争执吗?不过我好像听说你还摔了杯子,看来你们的争执还挺厉害的。”
斯大林的话让朱可夫显得有点难堪,他有些尴尬地说:“斯大林同志,您也知道,我的性子有些太急了……”
“行了,”斯大林不等朱可夫说完,便打断了他后面的话,接着说道:“你是方面军司令员,方面军的军事部署都由你说了算。就这样吧,祝你好运!”说完,他不等朱可夫说什么,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朱可夫放下高频电话以后,拿起另外一部电话,摇动了几下曲柄后,对着话筒说道:“有最新的德军战报吗?…立即派人送到我这里来,…没错,立即送过来。”
…………
被我军围困的德军坦克第1集团军,为了摆脱被我军消灭的命运,在经过反复的负隅顽抗以后,终于开始了突围作战。德军的选方向,和朱可夫的判断一样,是沿着公路向南面的罗马尼亚突围。
看到这个战报时,我的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暗说难道我真的判断错误了吗?
但到了傍晚,战场上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化。原来沿着公路向南突围的部队,只有三个建制不完整的德军步兵师,而装甲师则丢弃了重武器,翻越崇山峻岭向北面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