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集团军同卡图科夫的近卫坦克第一集团军毗邻,保卫着库尔斯克的南方。为了让我们两个集团军所组建的防线,成为库尔斯克的真正屏障,我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为了获得防区内详尽无遗的情报,我除了每天和卡图科夫保持电话联系外,还经常到防线去进行视察。视察的重点,自然是那些会首先遭到德军攻击的地段。每次陪同我前往的除了代理参谋长,还有情报处长拉斯米欣外。
这天,我们要去的地方,是近卫步兵第51师的防区。
由于我发现每次出去巡视,由一辆吉普车和两辆满载战士的卡车所组成的车队,出现在前沿时过于碍眼,不光会给指战员们留下一个贪生怕死的不好印象外,还容易被德军的侦察兵发现,甚至在将来的某一天成为他们攻击的目标。因此我现在出门,就带三辆吉普车,前后车上坐的是警卫战士,而我和别济科夫、拉斯米欣则坐在中间的吉普车上。
路上,坐在前面的拉斯米欣扭过头,好奇地问:“司令员同志,请恕我直言,难道您真的认为我们的防御地带,会遭到德军的进攻吗?”、
“这是肯定的,中校同志。”对于拉斯米欣的问题,我立即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如果曼斯坦因要配合他们的中央集团军群,从南面发起进攻的话,首当其冲的就是我们的防区,所以备战是完全必要的。”
“可是,司令员同志。”拉斯米欣经过这段时间和我的相处,说话已不像当初那么拘谨,所以他听我这么说,有些不服气地说:“我军东面的舒米洛夫将军指挥的近卫第7集团军,比我们更靠近别尔哥罗德,如果敌人要进攻的话,我认为首先承受敌人打击的地段,应该是科罗恰,虽然只是个小城市,可近卫第七集团军的司令部就设在那里。一旦德军夺取了这座距离别尔哥罗德只有五十公里的小城,就能把这里作为一个理想的进攻出发点。”
“中校同志,”我还没表态,坐在我身旁的别济科夫就不耐烦地说:“别忘记了,我们防区离德军最近的地段,只有十几公里。一旦开战,最多半个小时,德军的坦克就能冲到我们的阵地前面。”
我看到拉斯米欣张嘴想反驳,连忙抬手制止了他,自顾自地说道:“中校,您说得也有道理,那待会儿等我们视察完近卫第51师的防御阵地以后,就到科罗恰去见见舒米洛夫将军,和他商议一下协防的事情。”
“还有一件事情,司令员同志。”拉斯米欣又接着问道:“您在第一和第二道防线上,都部署了一个坦克旅和两个炮兵团,真的有这种必要吗?况且一旦遭受德军的空袭,我们宝贵的装甲部队和炮兵,就会因此损失惨重。”
拉斯米欣的话问完后,别济科夫出人意料地没有反驳他,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我,看来他也有同样的疑问。见此情形,我不得不向两人解释一番:“……库尔斯克附近的地域广袤,而敌我双方的实力相当,任何一方都不能完全掌握制空权,所以地面作战的胜负有很大一部分是又坦克战来决定的。以往我们防御作战的失败,都是因为守军被德军坦克击溃,然后被后续拥上来的大量德军步兵包围歼灭。因此反坦克作战的成败成了对抗德军进攻的关键,这也是我要在每道防线上布置一个坦克旅和两个炮兵团的原因。你们明白了吗?”
我这么一解释,两人顿时恍然大悟,随即整齐地回答道:“明白了。”
我们的车停在了近卫第51师的驻地,立即就有一位中校跑过来,帮我拉开了车门,同时大声地报告说:“司令员同志,是师参谋长,师长同志正在那边的帐篷里,和前沿的部队通电话,不能亲自来迎接您,还请您原谅!”
我下车后随手关上了车门,随后吩咐面前的师参谋长:“参谋长同志,带我去见你们的师长塔瓦尔特基拉泽将军。”
在前面引路的参谋长,在到达帐篷外的时候,主动为我撩开了门帘,请我进去。我冲他点了点头,带着别济科夫和拉斯米欣便走了进去。
一进帐篷,就看到站在帐篷中间的塔瓦尔特基拉泽将军,他正冲着话筒大发雷霆:“……不行,绝对不行,你们团的那段防御阵地,在两天内必须完工……什么,需要人手补充,不行,我手里没有多余的人,……如果您允许的话,那我就去帮您挖战壕……”
他气呼呼地挂断电话,转身向我敬了一个礼。我笑着问道:“将军同志,不知道您在冲谁发火啊?”
“还能是谁,当然是我手下的一名团长。”塔瓦尔特基拉泽有些无奈地说道:“按照计划,他们应该在昨天完成防御工事,可是知道今天,还有差不多三分之一的工程量没有完成。刚刚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催促他加快进度,必须在两天内完成。”
“塔瓦尔特基拉泽将军,您做得对。”由于我知道库尔斯克会战爆发的具体时间,所以每过一天,我的担心就会增加一分,因此才会每天催促部下加快防御工事的修建速度,和不时地到阵地上视察。正是在我的督促下,各师的师长对防御工事的修建进程也格外上心。
我在木桌旁边的长凳坐下后,仰头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塔瓦尔特基拉泽,问道:“将军同志,不知道你们师有哪个团在修筑防御工事方面,做得比较好呢?”
“卢金中校的309团。”听到我的问题,塔瓦尔特基拉泽张口就说出了一个番号。没等我说话,他忽然又补充了一句:“司令员同志,这位团长可是您的老部下。”
老部下,我听到塔瓦尔特基拉泽这么说,快速地思索起叫这个名字的人。片刻之后,我的脑子里还真浮现出一个人的形象——卢金,一名曾经在我的手下担任连长、营长甚至代理团长职务的优秀指挥员。难道真的是他吗?相当大这里,我就迫不及待地问塔瓦尔特基拉泽:“将军同志,他在什么地方?”
“还能在哪里?”塔瓦尔特基拉泽耸了耸肩膀,说道:“当然是在前沿的防御阵地上啊。”
“能带我去见见他吗?”为确认他说卢金,和我认识的卢金是否同一个人,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他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司令员同志。”听到我这么说,塔瓦尔特基拉泽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第309团的防御阵地,离德军的防线太近,我担心您过去的时候,有可能会被敌人的侦察兵发现,而招来远程的炮火轰击。”
“塔瓦尔特基拉泽将军,这个您不用担心。”我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又不是第一次上前线的菜鸟,懂得如何规避风险。况且我们是在自己的防区内,就算遭到敌人的炮击,也有办法隐蔽起来。”说到这里,我抬手看了看表,催促对方说,“时间不早了,我去视察完第309团的阵地后,还要到近卫第7集团军的司令部去一趟。将军同志, 您就给我带带路吧。”
塔瓦尔特基拉泽在我的请求下,虽然脸上依旧挂着为难的表情,但最终还是艰难地答应了我的请求:“好吧,司令员同志,既然是这样,我就陪您到前沿走一趟。”
为了防止暴露目标,我们所乘坐的吉普车,在离第309团的指挥所还有老远,就停了下来。塔瓦尔特基拉泽吩咐司机将车隐蔽到路边的山洞里,然后带着我们,沿着简易公路朝前走去。
我看着两侧的丘陵,对塔瓦尔特基拉泽说:“将军同志,您记得要在高地上部署坦克部队,这样在敌人的装甲部队向你们发起进攻时,我们的坦克可以从高地上发起居高临下的突击,一举击溃敌人的进攻。还有炮兵阵地,应该部署在高地的反斜面,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避免在德军进攻前的炮火准备中,遭受到不必要的损失……”
塔瓦尔特基拉泽认真地听着我的安排,等我说完后,他点着头向我保证说:“司令员同志,请您放心,我一定按照您的安排进行部署。”
离卢金的指挥所越近,我的心跳越厉害,我的脑子里不停地思索着:虽然塔瓦尔特基拉泽也说过卢金是我的部下,万一搞错了该咋办?还有,卢金在顿河边和我分开后,就一直下落不明,如今怎么忽然成为了近卫第51师的团长呢?
第309团的团指挥所,设在山坡后面一个半埋在地下的木制掩蔽部里,看到屋子外的哨兵,我便知道我们到地方了。
我和塔瓦尔特基拉泽并肩从抬手敬礼的哨兵中间穿过,走进了团指挥部,沿着土质的台阶朝下走去。
外面看着这个团指挥所不大,我进去后却发现空间不小。台阶底部的一道木门外,站着一名少尉,见我们从台阶上走下来,连忙抬手向我们敬礼。
塔瓦尔特基拉泽抬手还礼后,问:“你们团长在吗?”
“在,师长同志。”少尉回答时,扫了我一眼,又补充说:“团长正在召集营长们开会。”
“走吧,司令员同志。我们进去。”塔瓦尔特基拉泽对我说,接着就推门走了进去。
在这间有些气闷的指挥室里,我看见一名中校背对着我,和另外几名指挥员围在一张木桌旁边,他们都低着头看铺在桌上的地图,小声地议论着什么,没有发现刚进门的我和塔瓦尔特基拉泽。
塔瓦尔特基拉泽想招呼他们,却被我摇头制止了。我默默地站在门口,环视这间不算太大的屋子,在两盏明亮的马灯照耀下,屋里的摆设都看得清清楚楚。我听了一阵,发觉他们讨论的都是和修筑工事有关的事情,便忍不住开口问道:“指挥员同志们,你们在讨论什么?”
几名指挥员听到我的声音,都不约而同地朝我这边望过来。等看清楚站在门口的是我和塔瓦尔特基拉泽,几人立即站直了身体,抬手向我们敬礼。
那名中校转过身来的时候,我已看清了这位团长,果然是我的那个老熟人——卢金,在抬手还礼后,一个箭步冲到了他的面前,抓起他的手使劲地摇晃起来,激动地说:“卢金,我的好兄弟,真没想到,我能在这里见到你。”
“你好,司令员同志。”卢金双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同样情绪激动地说:“能在这里看到您,我也很开心。”
我抬起空着的左手,握着拳头在他的手臂上轻轻地捶了两拳,笑着问道:“卢金中校,自从在顿河边分开后,我就一直没有你的下落,还以为你牺牲了呢。”
卢金憨厚地笑了两声,回答说:“司令员同志,我们在顿河分开后没多久,我就因为负伤而退出了战斗,然后在古比雪夫养了四个月的伤。我在医院里,经常从伤员的嘴里和广播里,听到你指挥部队痛击德军的消息。可惜我的伤势迟迟不能好转,否则我一定会去马马耶夫岗,跟着你好好地教训德国人。伤愈出院后,我来到了莫斯科的预备队方面军,在两个月前的整编中,我调到了近卫第51师,并被任命为第309团的团长。”
塔瓦尔特基拉泽也走过来说道:“司令员同志,当时我的师刚完成了整补,各级指挥员都很缺乏,正好听说卢金中校曾经是您的部下,而且是一位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优秀指挥员,所以我就向上级提出,让他担任了第309团的团长。”
“将军同志,”对于提拔重用卢金的这位伯乐,我感激地说:“我相信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您就会你所做出这个正确决定而感到骄傲。”
“司令员同志,”我们三人的对话刚刚告一段落,旁边的一名少校忽然问道:“我们可以离开吗?”
“离开,你们为什么要离开?”卢金对自己部下的请求感到疑惑不解。
那位少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答说:“团长同志,我们怕打扰到您和司令员的叙旧,所以打算回避一下。”
“少校同志,用不着回避。”我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语气平稳地对少校说道:“我是来了解你们团防御工事的修筑情况,正好大家都在,就开始汇报吧。”说到这里,我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人后,问道,“谁先来?”
“司令员同志,还是由我来向你汇报吧。”卢金说完了这句话,接着对我说:“在汇报前,请允许我先向您介绍一下我的部下。”随后他指着刚刚说话的少校,“这是参谋长尼克拉少校。”
“一营长楚克利科少校,二营长塞利毕兹机少校,三营长吉尔金少校。”卢金每介绍一个人,对方就上前一步,抬手向我敬礼。礼毕后,又重新退回各自的位置。
卢金向我介绍完自己的部下后,便正式开始汇报防御工事的修筑,和部队的部署情况。他指着摊放在桌上的地方对我说:“司令员同志,您请看,在我们团的防区内,有三个比较大的高地。在这些高地上,除了必要的表面工事外,还按照您的部署,根据高地的特点,分别挖掘了‘H’和‘X’两种规格的坑道……”
听着卢金滔滔不绝的介绍时,我笑着不停地点着头,心里暗说:自己的老部下就是靠谱,要让他们做什么事情,不用反复叮嘱,只需要简单地交代几句,他们就能圆满地完成我所交付的任务。
等卢金说完以后,我开口问道:“中校同志,你们团的装备情况如何?”我这么问,是因为我在最近的视察中,发现装备了卡拉什尼科夫步枪的部队不多,大多数的指战员手里拿着的,还是波波沙冲锋枪或者莫辛拉甘步枪。
卢金听到我的这个问题,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把目光投向了他的师长。塔瓦尔特基拉泽发现卢金和其余几名指挥员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便挥了挥手,有些不耐烦地说:“你们都看我做什么?中校同志,有什么就说什么吧,我相信司令员同志听了也不会见怪的。”
得到了塔瓦尔特基拉泽的允许,卢金的胆子也没了顾忌,便向我报告说:“司令员同志,本来早就说要给我们配备一种新式的步兵武器,谁知道到现在,我们连新武器的影子都没见着,目前部队装备的还是莫辛拉甘步枪、波波沙冲锋枪、杰格佳廖夫轻机枪,以及少量的重机枪。”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我们还有几挺缴获的捷克式轻机枪。”
“捷克式轻机枪?!”卢金所提到的这种武器,让我感到非常意外,我扭头望着塔瓦尔特基拉泽吃惊地问:“将军同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德军装备的机枪,不是MG34,就是MG42,哪里又冒出什么捷克式轻机枪啊?”
“来人啊!”卢金忽然冲着门外叫了一声。
随着他的喊声,刚刚我们在门口遇到的那名少尉走了进来,他在门口站得笔直,等待着卢金向他下达命令。
卢金用手向他一指,吩咐道:“少尉,您去把我们缴获的德军机枪拿一挺过来,让司令员和师长看看是什么样的。”
“是!”少尉答应一声,转身便走了出去。
出去不到一分钟,少尉便重新出现在了门口,手里端着一挺轻机枪。我的眼尖,一眼就认出,这是我以前在影视剧里常见的那种捷克式轻机枪。
卢金打发少尉离开后,赔着笑脸向我解释说:“司令员同志,您想啊,整个捷克的军队都向德军缴械投降了,而且国内所有的兵工厂也被德军接管,这样的捷克式轻机枪,他们还不是想生产多少,就可以生产多少。”
我听完卢金的这种分析,点点头说:“嗯,有这种可能。在斯大林格勒保卫战时,我指挥的独立师,就曾经缴获过意大利和匈牙利部队的制式装备。”我接过轻机枪看了看,又问道,“子弹够吗?”
卢金摇摇头,有点遗憾地说:“我们缴获的子弹不多,大概只有每支枪只有三个弹夹。”、
我一听,顿时大失所望,这种机枪用的20发子弹的直弹匣,三个弹匣也不过六十发子弹,估计连敌人一波进攻都打不退,就变得连烧火棍都不如了。我兴趣索然地将机枪递还给卢金,不以为然地说道:“中校同志,在新武器正式装备部队前,这种轻机枪,你们只能先凑合着用一段时间。”
我抬手看了看表,对卢金说道:“中校同志,我和塔瓦尔特基拉泽将军到这里,是为了视察你们的防御工事,你到我们去看看吧。”
我说这话时,以为卢金会以担心我的安危为理由来推脱,没想到他只是沉吟片刻,便爽快地答应道:“好的,司令员同志。我这就带您去视察我们的防御阵地。”说完,他扭头冲着三营长说,“三营长,团部离你们营的阵地最近,待会儿我们就请司令员去参观你们营的防御工事,有问题吗?”
“报告团长同志,”被他点到名的三营长吉尔金少校立即响亮地回答说:“没有,没有任何问题。”说完这话,他的目光又转向我说,“司令员同志,欢迎您到我们三营的防地去检查工作。”
“行了,别说废话了。”塔瓦尔特基拉泽深怕他的部下说起来就没个完,连忙插嘴说:“司令员同志还有其它的事情,检查完了就离开,我们就立即开始吧。”
“是,师长同志。”吉尔金少校答应一声,快步地走到门口,侧着身子朝外面做了个请的姿势,礼貌地说道:“请吧,司令员、师长,我带你们到我营的阵地去参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