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使馆后,照例向莫洛托夫汇报了今天和罗斯福夫人见面的情况,甚至连罗斯福出场的前后情况,也详细说了一遍。
莫洛托夫在听完我的叙述后,表情严肃地问:“奥夏宁娜同志,你对罗斯福总统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吗?”
“是的,外交人民委员同志。”对于他的问题,我如实地回答说:“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为了让他能彻底相信我所说的内容是真实的,我还特意强调说,“在斯大林格勒保卫战时,曾经有两支东方营的部队曾经向我们投诚,有不少官兵就曾经担任过集中营的警卫或者特别分队的工作。另外,我部在俘虏‘骷髅师’的师长后,从他的嘴里也了解到一些集中营的内幕。正是汇总了这两方面的情报,再加上一些个人的分析,所以我才能像亲眼目睹过全过程似的,对罗斯福总统讲述那样的事情。”
“我来问你,你怎么能确认罗斯福总统会认可你所说的话呢?”莫洛托夫用怀疑的口吻问:“要知道你所说的一切,连我都觉得匪夷所思,你怎么又能让一国的总统听信你的一面之词呢?”
“请您放心,外交人民委员同志。”对于他所表现出的不信任,我胸有成竹地说道:“其实罗斯福总统在不久前,曾收到了英国首相丘吉尔的密函,里面就听到了类似的事情。英方的情报是从荷兰的一名情报员那里获得的,而这位情报员的最初消息来源,则是来自于一位集中营的党卫军军官。”
“党卫军军官?!”莫洛托夫听我这么说,脸上露出了吃惊的表情,随即又把脸一板,用不屑的语气说:“这帮没有人性的家伙,还能给盟军的情报员提供情报,这可能吗?”
“我听罗斯福总统含蓄地提起,”我知道有些事情,莫洛托夫是不可能去找罗斯福求证,便壮着胆子往下编:“提供情报的纳粹军官,是负责向集中营提供氢氰酸,用作屠杀犹太人的毒剂。在这个被包裹在党卫军丑陋军装下的,是一个高尚的灵魂,他因自己被裹进这罪恶的计划而深以为耻,因此冒着生命危险揭露了纳粹的暴行。他还说:‘我不能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视而不见。’”
“这样看来,罗斯福总统是对你所说的话深信不疑。”莫洛托夫好奇地追问道:“你认为美国会发表声明,公开抨击纳粹搞种族灭绝的丑恶行径吗?”
对于莫洛托夫的这个问题,我只能再次摇摇头,万分遗憾地说道:“对不起,外交人民委员同志,我真的不知道罗斯福总统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毕竟他的权利还要受到国会和参众两院的制约。”
“好了,这事待会儿我会通过电报向斯大林同志汇报的。”他等我的话一说完,便向我下达了逐客令:“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陪罗斯福夫人去医院视察呢。”
第二天上午九点,罗斯福夫人派来接我的车到了。
我得到工作人员的电话通知后,匆匆地从自己的房间来到了外面。发现车上坐着的两个人都是我认识的,一个是詹姆斯先生,而另外一位却是亨利上校,他居然坐在司机的位置上。
见到我的出现,两人都笑着冲我打招呼。詹姆斯还催促我:“奥夏宁娜将军,快点上车吧,埃莉诺夫人还等着您呢。”
我点了点头,弯腰钻进了轿车的后排,和詹姆斯并列而坐,并顺手关上了车门。我望着准备开车的亨利,笑着问:“上校先生,今天怎么是您开车,让您这样优秀的海军军官为我当司机,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这是夫人的意思。”詹姆斯抢先代亨利回答道,接着他又轻轻地拍拍亨利的肩膀:“上校可以开车了。”
我们乘坐的车刚驶出没多远,还没等车速提起来,亨利猛烈踩下了刹车,将车停了下来。
“上校,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停车?”车刚一停下,坐在我旁边的詹姆斯立即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亨利侧转身子,一脸无辜地说:“前面有使馆的工作人员拉住了我们的去路,看他的样子,好像是有什么急事的样子。”
听亨利这么说,我连忙微微弯腰,从前面的车窗望出去,看到果然有一名工作人员正朝我们的车子跑过来。工作人员来到了我所在的一侧,敲了敲车窗,似乎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我连忙摇下车窗,探出半边身子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工作人员弯下腰,恭谨地对我说:“奥夏宁娜将军,外交人民委员同志有急事找您,让您立即到他的房间去。”
我听到工作人员这么说,扭头看了看坐在车里的詹姆斯和亨利,又转过身有些为难地对工作人员说:“可是,你看我现在正要和美国的朋友出去,我这事也是挺要紧的。”
本来以为我这么一说,工作人员就会知难而退,没想到他忽然正色地说道:“奥夏宁娜将军,我是奉命来通知您,今天的外事活动取消,请您下车,立即到外交人民委员那里去报道。”说完,他伸手拉开了车门,挺直身体站在车门旁,等着我下车。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连个普通的工作人员都敢对我这么强横。本想冲他发作的,却无意中看到从大厅的门口又出来两个人,左右张望一下便朝我这里跑来。我认出其中一人是经常出现在莫洛托夫身边的随处,便知道今天可能是无法随詹姆斯他们离开使馆了,只好转身冲他笑了笑,歉意地说道:“詹姆斯先生,看来真的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所以我今天可能是不能随你们一起去。等见到夫人的时候,请代我说声抱歉。祝您好运!”说着,我便伸手和他握了握。
当我把手伸向亨利上校的时候,他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见我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慌忙一把握住,同时含糊地问道:“将军,您昨天在总统面前说得话,都是真的吗?”
“什么话?”亨利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把我问糊涂了。
“就是纳粹有组织有预谋地屠杀犹太人的事情。”亨利看了一眼站在车门外的工作人员,小声地问我:“您所说的都是真的吗?”
“是的,亨利上校。”虽然我不知道他突然问这件事的缘故,但还是如实告诉他:“虽然这些事情,我没有亲眼所见,但我可以拿我的荣誉向您担保,绝对是真的?”
亨利松开我的头,猛地捧住了自己的头,痛苦地低声说道:“天啊,天啊,我的上帝啊,这可该怎么办?”
“上校,出什么事情了?”亨利的反应顿时让我一头雾水,我瞥了一眼将要走到车旁的两个人,快速地问道:“难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您什么都没说错,奥夏宁娜将军。”詹姆斯插嘴说:“亨利上校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有亲人落在了意大利纳粹的手里。”
“詹姆斯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都把我搞糊涂了,您能给我解释一下吗?”看到莫洛托夫的随从已来到了车边,我深怕他催促我,而导致我搞不清整个状况,便冲着他喊了一句:“您先等一下,我和美国朋友说几句话就下车。”
詹姆斯看了一眼痛苦不堪的亨利上校,随后悠悠地说道:“我们刚刚得到消息:上校的大儿媳妇娜塔莉,和两个孙子,还有娜塔莉的叔父,都在穿越边境的时候,被意大利人抓住,并关进了集中营。”
“他们是犹太人吗?”虽然听说只是被关进了意大利的集中营,但我的心里依旧感觉不踏实,貌似意大利人杀的犹太人也不少,如果亨利的亲属是犹太人的话,那就凶多吉少了。
“没错,”詹姆斯肯定地回答说:“娜塔莉及她的叔叔都是犹太人。不过老头是一位著名的犹太作家,没准意大利人知道他的身份后,会给予他应有的待遇。”
我对詹姆斯的幻想这是感到了无语,要知道犹太人只要进了集中营,不管你以前的身份有多高,进去后就和普通的囚徒一样,根本没有什么能活着出来的希望。
本想直截了当地说出实情,但看到亨利上校痛苦不堪的样子,我又有些于心不忍,便只能找一些好话来劝解他:“上校,我认为詹姆斯先生说得对,没等意大利人看到娜塔莉的叔叔是名著名的作家,不光会给予他应有的优惠,甚至在不久以后,还能将他从集中营放出来呢。您就别太担心了,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听到我的劝说,亨利的双手放了下去,抬起头来,情绪有些激动地问我:“将军,您说得这种情况,会出现吗?”
我明知道进了集中营想再出来,除非是得到辛德勒那样的善人帮助,否则随便什么身份的犹太人,都不可能活着从集中营里出来。但为了安慰亨利上校,我还是违心地说着假话:“放心吧,上校。东方有句名言,叫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娜塔莉和她的叔叔,还有您的两个孙子,很快就能离开集中营,到美国来和你们团聚。”
开解完亨利,我再次伸手和他握了握,由衷地说道:“上校,谢谢您前两天陪去诺福克海军基地,还费尽心思让我上了新下水的驱逐舰,我对您深表谢意。再见吧,希望我们很快能再次见面,到时娜塔莉和您的两个孙子也到美国来和您团聚了。”说完,我松开他的手,又向詹姆斯点点头,直接从敞开的车门走了出去。
我跟着随从来到了莫洛托夫的房间,意外地发现赫鲁廖夫也在。见到我来了,莫洛托夫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地对我说:“奥夏宁娜,我知道你很奇怪我为什么会让你取消今天的外事活动,把你叫到我的房间来。”
我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确实有这样的疑问。
“奥夏宁娜同志,”坐在沙发上的赫鲁廖夫接着说道:“国内发生了一些事情,在刚刚接到国内的电报里,命令除了莫洛托夫同志留下和美方继续谈判外,我和你都要立即赶回莫斯科,向最高统帅部报道。”
“不知道国内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听到赫鲁廖夫这么说,心里不禁咯噔一声,同时开始胡乱猜测起来,会是什么大事,居然会让我们立即赶回去,因为着急,我不禁随口就把心里所想的话问了出来。
听到我的问题,赫鲁廖夫站起身,走到了我的面前,对我说道:“奥夏宁娜同志,本来这件事情,我打算过几天再告诉你的。但因为这件事情和你还是有很大关系的,所以我还是告诉你吧。德军已攻入了基辅,在经过两天的激战后,有差不多一半的城市,又重新落入了德寇的手里,而我们的部队,还在剩下的区域内继续战斗。”
从赫鲁廖夫的讲述中,我迅速地明白了斯大林急招我们回去,肯定和基辅即将再度失陷有关系。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发现陪我进来的工作人员都已离开,屋里就只剩下了我们三个人。于是我大胆地问出了心里的疑问:“部长同志,我想问问,最高统帅部把我们召回莫斯科,是不是要讨论一下如何才能守住基辅。”
赫鲁廖夫听我这么说,转头和莫洛托夫对视一眼后,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奥夏宁娜同志,就是你所想象的那样,统帅部招我们回去,就是为了如何让坚守基辅的守军,不再像前年那样被德军围歼或者俘虏。刚刚莫洛托夫同志说,你一定能猜出上级调我们回国的原因,当时我还不相信,没想到外交人民委员同志还真的说对了。”
“部长同志,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听说基辅的形势危急,我是一分钟也不想再待下去,所以立即接着问道:“我现在担心的,是城内的守军,是否能坚持到我们赶回国内。”
赫鲁廖夫抬手看了看表,随即回答说:“我们在半个小时以后赶往机场,乘飞机从原路赶回。至于基辅的守军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就只有听天由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