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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二五章 坚守(上)

    结束了和阿赫罗梅耶夫的通话,我正想打电话给班台莱耶夫,问问河边战斗的情况,没想到报务员转身冲着我喊道:“军长同志,集团军司令员在线上,他要和您通话。”

    我心里暗骂一声,将刚刚拿起的话筒重新搁回了电话底座上,朝报话机走了过去。虽然我对哈里东诺夫在这种时候打来电话,影响我指挥部队而心中极度不满,但对着送话器说话时,我还是努力用礼貌的口吻说:“您好,司令员同志,我是奥夏宁娜,请问您有什么指示?”

    “奥夏宁娜同志,您那里的情况怎么样?”哈里东诺夫用客气的语气问道:“在扎波罗什的附近有没有发现德军的踪迹啊?”

    听他这么问,我的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心说我们现在被德军四面包围,兵力本来就捉襟见肘,您老人家不会在这种时候,要把我的部队调走吧?那样一来,可就是雪上加霜了,原来有机会打赢的仗,也会因为有生力量被调走,而招来彻底的惨败。

    没等我说话,他又继续往下说:“根据来自前沿的报告,正在向我军发起进攻的德军部队中,发现了第4装甲集团军下属的第48、第57两个装甲军的番号。从他们的进攻方向来看,他们是打算和楔入我集团军防区的党卫队装甲军会师。奥夏宁娜同志,我们目前的情况很糟糕,一旦让德军的部队会师,整个集团军就有陷入合围的危险,所以我想从扎波罗什抽调一个师,从德军‘帝国师’的后方发起进攻,牵制住德军的兵力。”

    当我的猜想被证实以后,我的心都聊了半截,心说您老人家还真敢开口啊,我总共就三个师,还都在和德军交战,您让我把哪个师抽调出来增援您啊?况且,您还先答应我,说会派遣部队来接替我们军撤离的那些城镇的防御,现在看来是根本指望不上了。

    我正在考虑该如何答复他时,他已经有点迫不及待地催促起我来了:“奥夏宁娜同志,现在形势危急,您准备派哪个师来增援啊?”

    目前扎波罗什四周都在和德军进行战斗,可哈里东诺夫显然还不知道这个情况,否则他也不会下这样的调兵命令。此时我手里的三个师,已在几个方向同时和德军交上了火,要将他们中的任何一支部队调走,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想到这里,我明知道此时拒绝哈里东诺夫的调兵命令,会得罪他,甚至以后还会因抗命而有上军事法庭的危险,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绝了他:“对不起,集团军司令员同志,我想我不能执行您的命令!”

    “什么,您说什么?”哈里东诺夫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答复,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大声地问道:“如果我刚才没听错的话,您说的是不能执行我下达的调兵命令。”

    “是的,司令员同志,我不能给派部队去支援您。”既然话已出口,就已经没有了回头的余地,为了防止哈里东诺夫在电话里发飙,并直接撤销我的职务,我连忙一口气说下去:“德军目前集中了优势兵力,正在从四个方向同时向扎波罗什发起进攻,我所有的兵力都被牵制住了,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兵力可以抽调。”

    “什么,德军在进攻扎波罗什?”我的话再次让哈里东诺夫大吃一惊,他用怀疑的口吻问道:“您确定德军是全力进攻扎波罗什,而不是为了不让你们来支援我们,而发起牵制你们兵力的佯攻行动?”

    “司令员同志,”对于哈里东诺夫的怀疑,我心里能够理解。要是我在需要部队的时候,我手下的哪位指挥员像我刚刚那么说,我也会对他所说的话的真实性产生怀疑。所以在回答哈里东诺夫的问题时,我显得格外谨慎:“我刚刚和前沿的指挥员联系过,基本搞清了进攻扎波罗什的德军番号。南面是德军的‘骷髅师’,东面是‘帝国师’的一部分。而随曼斯坦因撤到了第聂伯河对岸的德军,也正在用炮火轰击我们河边的阵地,估计等炮火一停止,他们的步兵就会从结冰的河面上冲过来。”

    “扎波罗什的情况已经这么糟糕了?”虽然我努力把这里所面临的情况,如实地向哈里东诺夫汇报了,但他的语气中始终还是带着一丝怀疑:“您确定德军是真的进攻,而不是为了掩饰他们真实战略意图的佯攻吗?”

    “报告司令员同志。”从哈里东诺夫的声音里,我感受到了他对我的不信任,但此时不是和他计较的时候,我只能耐下性子对他说:“我可以向您保证,德军这次进攻不是佯攻,而是他们蓄势已久的一次进攻。德军故意放弃了扎波罗什,还向我军让开了通往城市的道路。等到我军部队进驻城市后,他们就立即从四面八方围上来,企图利用这里易攻难守的地形,将我们在城里的部队全部歼灭掉。”

    哈里东诺夫这次听完我的话以后,沉默了很久,最后才慢吞吞地说道:“奥夏宁娜同志,如果情况真的像您所说的那样,那么我刚才的命令撤销,我命令您,集中兵力进行防守,一定不能让扎波罗什再次落到德国人的手里。”

    “司令员同志,”我怕他把眼前的局势看得太乐观了,特意给他打预防针:“德军的兵力和武器装备远远地超过我们,再加上我们的弹药补给困难,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坚持得时间会非常有限的。”

    “奥夏宁娜同志,”哈里东诺夫听到我如此悲观的论调,便严肃地说道:“虽然德军在这两天似乎占据了优势,但您别忘记了,在乌克兰境内,我们的部队比他们多出好几倍,我们就算是五个打他一个,人数还会有富裕。所以您要有把扎波罗什变成第二个‘斯大林格勒’的觉悟,在这里和德军周旋下去,等到我们的主力部队赶到,将德军统统围歼在城下。”

    “明白了,司令员同志。”我现在急于向班台莱耶夫了解情况,所以只好含糊地答应哈里东诺夫,并向他保证说:“只要没接到上级的撤退命令,我们第79步兵军将在扎波罗什英勇地战斗到最后一个人。”

    “奥夏宁娜同志,您的这种态度就对了嘛。”听到我这样的表态,哈里东诺夫的语气明显缓和多了,他接着又说:“您不用担心,最多三天。我们西南方面军和沃罗涅日方面军的部队,就能到达扎波罗什的外围,将围攻城市的德军都包围起来。我等着您胜利的消息,最后再对您说一句:祝好运!”

    我放下耳机和送话器,扭头就问正在桌前站着的维特科夫:“参谋长同志,您和班台莱耶夫联系了吗?”因为刚刚我和哈里东诺夫通话时,我听到维特科夫似乎在打电话,所以才有这么一问。

    “问过了,军长同志。”维特科夫听到我提问,立即就回答说:“德军对河边阵地的炮击已结束,目前他们的步兵在迫击炮和机枪的掩护下,正从冰面上向城里冲来,一团和四团的指战员正在进行顽强地阻击。”

    “城市里的建筑物受损情况如何?”我想到如果德军冲进城市的话,接下来就该打巷战了,所以接下来想了解的就是城里的建筑受损情况。

    谁知维特科夫听完我的问题后,居然摇了摇头,回答说:“报告军长同志,德军的炮火只摧毁了河边的部分建筑,城中的建筑没有受到任何损伤。”看到我一脸疑惑的样子,他又为我分析说,“我估计曼斯坦因大概还想把这个城市作为他的指挥部所在地,所以命令炮兵不要炮击城内,以防把城市打太烂了。”

    “这可能吗,参谋长同志?”基里洛夫在听完维特科夫的解释以后,带着疑惑问道:“德国人不炮击城市,难道就不怕我们利用楼房,将这里变成一个坚不可摧的要塞吗?”

    “政委同志,”就在这片刻工夫,我便想清楚了曼斯坦因这么做的意图,这里毕竟不比斯大林格勒,我们这支陷入四面包围的部队,不管表现得多么地顽强,但很快就会面临着弹尽粮绝的境地。他不把城市打烂,可能是想等浮桥修复后,让那些冲入城市的坦克,不至于因为处处的砖石瓦砾而影响到机动能力。于是,我把自己的猜测向基里洛夫进行了说明:“如果不把城市打烂,他们的坦克不管从哪个方向冲入城市,都不会因为遍地的瓦砾而影响到机动能力,就可以给我军带来更大的威胁。”

    到中午的时候,德军从第聂伯河对面发起的几次进攻,都被守卫在河边的我军指战员打退了。在得到班台莱耶夫的报告说,我拿起自己放在一边的突击步枪,往肩膀上一挎,然后对基里洛夫和维特科夫说道:“政委、参谋长,我到河边去看看,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基里洛夫听说我又要去涉险,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制止我:“奥夏宁娜同志,您别忘记了,您是我们军的最高指挥员,怎么能随便到危险的前沿去了?”

    我想到前沿去看看,倒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除了想了解前沿的真实情况外,我还希望出现在阵地上时,能起到鼓舞士气的作用。因此对于基里洛夫的劝阻,我只是摇了摇头,接着态度坚决地说道:“政委同志,谢谢您的好意。就是在这种危险的时刻,我才更应该到前沿去走走,和那些参加战斗的指战员聊聊,鼓舞他们的士气。”

    基里洛夫很了解我的性格,知道我一旦决定了一件事情,不管他在怎么说,我都不会改变自己的主意,于是只好点点头,无奈地说道:“好吧,奥夏宁娜同志,既然您已经决定去前沿,那我也就不阻拦您了。”说到这里,他抬手制止了想说话的维特科夫,并朝站在门口的尤先科招了招手,等他来到自己的面前时,特意叮嘱他,“大尉同志,就由您带人保护军长的安全。您要向我保证,哪怕你们全部牺牲了,也要确保军长同志的安全。能做到吗?”

    “请政委放心!”尤先科朝我这边看了一眼后,挺直腰板大声地回答说:“只要我们还剩下一个人,就绝对不会让军长同志伤到一根毫毛。”

    半个多小时后,我们一行人来到了一团的河边的前沿阵地。离河边有十几门远的战壕,被德军的炮弹炸得千疮百孔,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弹坑。不少弹坑里都是虚土,一脚踩上去,就立即往下陷,如果不是尤先科及时拉着我的话,我都不知道摔了多少跤了。

    沿着残破不堪的战壕往前走了一段,便有几名前面坐在战壕里抽烟的战士发现了我们,立即便从地上站起来,挺直身体站在了战壕里。

    我刚走过去,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您好,军长同志,欢迎您到我们这里来视察。”

    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几名战士中间站着我熟悉的阿迪尔中士,连忙上前两步,走到他的面前,向他主动伸出手去。我在握手的时候,好奇地问道:“阿迪尔中士,我记得你是侦察兵,怎么跑到战壕里来当步兵了?”

    “是这样的,军长同志。”阿迪尔恭恭敬敬地向我报告说:“团长说我们当前的任务,是进行防御,所以暂时没有什么侦察任务,于是我便报名到前沿阵地来参加战斗。”

    我看着面前这名身经百战的战士,又好奇地问道:“是担任班长吗?”

    “是的,军长同志。我刚来的时候,是担任了班长的职务。上级给我们下达的命令很简单,就是无论付出多么大的代价,也得坚守阵地,绝对不能让德寇渡河。”说着,他用手指向了结冰的河面,继续说道:“德军从冰面上成群结队地冲过来,当他们接近我们阵地时,我们就所有的火力一起开火,将德国人成片地打倒在冰面上。军长同志,您瞧瞧,德国人在我们的阵地前方至少扔下了将近两百具尸体。”

    冰面上到处都是德军的尸体,离战壕越近尸体的数目越多,我可以相信阿迪尔他们是如何顽强地阻击着冲过来的敌人。我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拍着阿迪尔的肩膀,对他承诺说:“中士同志,等这场战斗一结束后,你就将被晋升为排长,我会亲自过问这件事的。”

    我本来自己这么一说,阿迪尔中士立即就会感激不尽地向我表示谢意。没想到他听完后,沉默了片刻,才吐吐吐吐地对我说:“军长同志,我现……现在……已……已经是排长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