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台莱耶夫的部队在两个小时后,接替了瓦丘克师的防务,虽然此刻已是25日凌晨,但我还是立即将班台莱耶夫、安德留先科、古尔季耶夫,以及坦克旅长别雷上校,炮兵团长卡维林中校都召集到了指挥部,做最后的战前动员。
“指挥员同志们,根据上级的指示,我们将在今天发起对斯大林格勒城内的德军发起最后的攻击,将他们彻底歼灭。”虽然我的心情因为斯大林格勒战役即将结束而变得异常激动,但在自己众多的部下面前,我还是努力使自己讲话的声调和往常一样,好像只是在给他们布置一般的例行任务似的。“由于瓦丘克上校的第284师被调走,接替他们防区的第150师将同时在两个方向发起进攻。为了减少我军的伤亡,尽快地摧毁德军的火力支撑点,我打算将卡维林中校的炮兵团分拆成三部分,分别配属给三个步兵师。”
维特科夫听完我的安排后,皱着眉头说道:“军长同志,假如我们将炮兵团分拆使用,那么就无法实现对德军的火力覆盖了。一旦攻击部队遇上了德军的坚固工事,就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我摆了摆手,直接反驳他的这种观点:“参谋长同志,您所说的那种炮火覆盖,是在攻打野战工事时使用的,在巷战中是不合适的。您好好地想一下,在坚守城市的这几个月里,我们每天都要忍受德军的炮击和轰炸,但最后我们顽强地守住了城市。如今换成了我们攻敌人守,如果不改变战术的话,估计就算付出惨痛的代价,所取得的战果也微乎其微。”
“军长同志,不知道您打算怎么打?”维特科夫客套地问道。
“指挥员同志们,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流血,我们在进攻前,首先应当向敌人的守军劝降。”我没有直接回答维特科夫的问题,而是对着所有的指挥员说道:“如果他们不同意的话,就把炮兵营的大炮推过去,直接瞄准德国人的工事射击。明白吗?”
“明白!”三名步兵师师长和一名炮兵团团长齐刷刷地回答道。
等大家都表完态之后,始终没有说话的别雷上校站起身来,提高嗓门问道:“军长同志,允许我提问吗?”
看到主动站起来的别雷上校,我有些惊奇地看着他,心说在这种时候,他会提什么问题呢?虽然心中满腹疑惑,但我还是友好地对他说:“别雷上校,您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吧。”
“军长同志,”别雷把刚刚的问题大声地重复了一遍:“请允许我提个问题,第84坦克旅在这最后的进攻中的任务是什么?”
“别雷上校,”听到别雷提出的问题后,维特科夫带着明显的不满说道:“难道前两天的会议你没参加吗?如果你参加了,就应该很清楚,你们坦克旅的任务,就是停在出发阵地上,用炮火支援突击部队。”
“可是,参谋长同志。”别雷望着维特科夫大声地说:“我们坦克旅的战士们可以做更多的时候,除了可以为步兵提供炮火支援外,还可以搭乘步兵冲锋……”
“别雷上校,请不要激动。”对于这位曾经和独立师并肩作战过的坦克旅长,我非常客气地说道:“我之所以没有让你们坦克旅出动,是因为要攻击的街道过于狭窄,坦克派不上什么用途。在窄小的街道上,行进中的坦克一旦身后或者侧面受到敌人攻击时,很难迅速地调头进行还击。再加上坦克炮的仰角有限,无法向建筑物的上方开火。而敌人的反坦克手,却可以躲在楼顶向你们瞄准。”
听完我的一番解释,别雷顿时明白了我不让他们直接参与进攻的原因,不禁羞得满脸通红。看到他的窘态,维特科夫走到他的身边,抬起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向下压了一下,同时嘴里说道:“别雷同志,我知道您是看到别的部队都有了具体的进攻任务,而你们只是在后方提供一些炮火支援,而且这种火力支援的效果,会因炮兵部队的加入,而大大地减弱。在这种情况下,您感到失望,也就是可以理解了。”
等到别雷坐下后,维特科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拿起摆在桌上的一份文件,扫了一眼在座的指挥员后,说道:“指挥员同志们!我现在来宣读集团军军事委员会告第62集团军全体指战员书。”
听到他这么说,几名指挥员立即不约而同地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见大家都站了起来,我自然不能再继续坐在位置上,也只好跟着站了起来。
“第62集团军的全体指战员同志们,”维特科夫大声地读道:“目前我们已转入了最后决定性的进攻,这场进攻将决定我们祖国的未来的命运,被我们包围的保卢斯部队,将在铁拳的打击下彻底毁灭……
军事委员会相信,第62集团军的各部队,一定能光荣地、成功地履行自己对祖国所应该承担的职责……
勇敢地去战斗吧,同志们!请记住,斯大林格勒的生存和自由寄托在你们身上!
光荣属于在战斗中英勇无畏的战士!
让你们光荣的、胜利的战斗旗帜永远高高飘扬!
战斗吧,英勇的战士们,和敌人进行殊死的战斗吧,让他们听到我们的名字,就会不自觉地颤抖……”维特科夫读完后,将手里的告全体指战员书放在了桌上。
“乌拉!”几名指挥员不约而同地欢呼起来。
“请坐,指挥员同志们。”维特科夫朝大家做了一个请坐的姿势后,自己也坐在了凳子上,他指着桌上的文件,用平稳的语调说道:“我们的进攻将在上午九点开始,所以必须要在战斗前向所有的指战员们宣读,要使每个战士都知道这个命令。”说完,他转身对我说,“军长同志,我的话说完了。”
我见维特科夫说他的话说完了,立即站起来宣布:“指挥员同志们,今天会议到此结束,你们可以回自己的队伍去了。”
上午八点,早已进入进攻阵地的各师开始了进攻。按照我事先的安排,他们先安排反法西斯联盟的同志朝对面的德军喊话。没想到他们所面对的居然是一群亡命之徒,不光不投降,居然还用迫击炮朝那些喊话的宣传员所在的位置炮击,或者用机枪进行扫射。见劝降无效,各师的师长立即命令炮兵开炮,用炮火摧毁德军那些坚固的防御工事。
到中午时分,遭到我们进攻的四条街道,已经有大半的建筑物落入了我军的手中。虽然各师的进展顺利,但我却始终无法集中精神,心里一直在想从西侧来和我们会师的友军部队,此刻应该到什么位置了?
只要一有空闲时间,我就会给克雷洛夫打电话,表面上是关心瓦丘克师的情况,实际上是想了解此刻云集在西郊各工厂宿舍区的部队,他们的进展情况如何。
刚开始克雷洛夫还很有耐心地向我介绍情况,等我打电话的次数一多,他便显得有些不耐烦。当我傍晚最后一次打电话过去时,他终于忍不住发火了:“奥夏宁娜同志,我提醒您,你应该关注的不是集团军的其它部队还有多久和友军会师,而是该考虑你的部队,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推进到保卢斯的司令部外。”他说完后,听到我一声不吭,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重,伤了我的自尊,便放缓语气说:“好了,奥夏宁娜,我把目前的大体情况告诉你,你就别在一个劲地打电话来了。今天早晨前出到西郊各工厂宿舍区的六个师,其中的戈里什内师、索科洛夫师、柳德尼科夫师、古里耶夫师和罗季姆采夫师已转向北面,去消灭盘踞在各工厂区和各工厂宿舍区的敌军集团;而瓦丘克师则转向南面,重点对付溃逃到那里的重兵集团。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现在我们集团军的部队和友军中间只隔了一个红十月镇,直线距离只有最后的五百米。”
听到卡雷拉斯已把我想知道的情报都告诉了我,我也就没有纠缠,而是连声向他道谢:“谢谢,谢谢您,参谋长同志!请您放心,我不会再打电话给您添麻烦了。”
虽然我口头上说不给克雷洛夫添麻烦,但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把军里的工作移交给维特科夫后,便带着尤先科和一个警卫排,急匆匆地赶到了崔可夫的司令部。
见到我的突然出现集团军司令部,首先发现我的崔可夫把脸一板,语气严厉地问道:“奥夏宁娜同志,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司令员同志,”我连忙笑着冲他敬了个礼,嬉笑着说:“听说我们集团军的部队马上就要和友军会师了,作为集团军的副司令员,我自然有权利在第一时间知道这个好消息。”
“奥夏宁娜,”这时刚发现我的古罗夫也走了过来,笑着对我说:“我猜得到,你是想上红十月镇去看看,是吗?我明白,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自己也会迫不及待地赶到那里去的。”说到这里,他看了旁边的崔可夫一眼,随即又对我说,“我和司令员还有参谋长要留下,等待和方面军的首长进行联络。这样吧,你就代表集团军的领导,去见证这个具有重大意义的历史时刻吧。”
“谢谢,谢谢军事委员同志,谢谢司令员同志!”我看到克雷洛夫没在司令部里,心里暗松一口气,连声向崔可夫和古罗夫表示谢意,接着抬手向两人敬了个环礼,转身快步地走出了司令部。
我们乘坐的车辆来到了红十月附近的一个上岗北面时,被一个新修的检查站拦住了。一名小战士来到我的车前,抬手向我敬礼后,礼貌地说道:“将军同志!近卫步兵第13师班长吉尔沙诺夫下士向您报告,我们班正在执行检查盘查任务。”
“稍息!”我推开车门下了车,和气地问道:“下士,您知道你们的师长罗季姆采夫将军在什么地方吗?”
“知道,将军同志。”吉尔沙诺夫恭恭敬敬地回答说:“允许我为您担任向导吗?”
“下士同志,这真是太好了。”我本来正愁下车后该到什么地方去找那几位师长而犯愁,既然现在有人愿意主动地充当向导,我是求之不得,我友好地对下士说道:“请为我们带路吧,我有急事要见你们的师长。”
我们跟在下士的身后,踏着积雪朝山坡上走去时,我看到道路的两旁有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弹坑,坑的四周还有不少尚未收拾的尸体,既有德国人的,也有我们自己人的,可见在这里进行的战斗是多么激烈。
我们来到山坡上一个三面墙都被炸塌的建筑物附近时,看到有一群穿着白色伪装服带着灰色圆筒皮军帽的指挥员正围在门口说话,我从他们的背影里,迅速地认出了站在中间的罗季姆采夫。我连忙冲带路的下士道了谢以后,便朝着他们快步地走了过去。
还隔着老远,我就大声地招呼他们:“喂,指挥员同志们,你们好啊!”
听到我的喊声,那些指挥员回过头来看到我,脸上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慌忙向我走了过来。走在最前面的罗季姆采夫还惊诧地问道:“奥夏宁娜同志,您怎么来了?”
我边和他握手边回答说:“我来看看我们集团军和友军的会师。”看到他张嘴想说话,连忙又补充一句:“是司令员和军事委员都同意了的。”
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的身上时,我连忙主动地问道:“都做好准备了吗?”
罗季姆采夫听到我这么问,连忙回答说:“报告副司令员同志,我们已经把会师的旗帜准备好了。不过各营的营长都想亲自带队冲锋,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就没法拦住他们。”
如果我现在不是军长,而是师长的话,我也想带队冲锋,毕竟这种能载入史册的会师场景,有些人一辈子都不见得能遇上一回,所以我及时地岔开了话题:“会师的旗帜在哪里?”
罗季姆采夫扭头冲后面喊了一声:“喂,古辛大尉,把我们准备好的旗帜拿过来。”
随着他的喊声,一名带着灰色圆筒棉军帽穿着白色伪装服的近卫军大尉走了过来。他走到我的面前站定,抬手敬礼后,将手里拿着的红旗展开,只见上面写着“1943年1月26日会师纪念”的字样。
我看完红旗上的文字以后,点了点头,随后对罗季姆采夫说道:“将军同志,时间差不多了,行动吧。”
听到我的命令,罗季姆采夫便冲着自己的部下喊道:“同志们,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说着,他冲我点点头,便带头朝山坡的另外一侧走去。
看着指挥员们离去的背影,我正打算找个地方观看一下两军会师的盛况,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将军同志,您好!”
我扭头朝身后看去,一张熟悉的脸庞便映入了我的眼帘。看到来人,我的脸上露出了微笑,我刚想说话时,却发现对方的脖子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便立即关切地问道:“巴甫洛夫中士,这是怎么回事,你负伤了?”
站在对面的巴甫洛夫中士用手摸着脖子上的绷带,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将军同志,不小心让子弹在脖子上咬了一口,没什么大碍,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回头。不过既然是冲锋嘛,根本用不着回头。”说到这里,他的眼睛朝旁边瞥了一眼,随后向我小心地请示:“我的部队好像马上要开始冲锋了,允许我回到自己的部队去吗?”
“去吧,巴甫洛夫中士,注意安全。”
“是!”巴甫洛夫答应一声,又向我敬了一个礼,转身快步地朝自己的队列跑去。
我朝四周看了看,发现还是面前这栋半塌的房子适合观察,便带着尤先科他们走了进去。找到一个面向红十月镇的位置,举起望远镜朝下看去。
“小伙子们,”罗季姆采夫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我连忙把望远镜的镜头转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他手里挥舞着手枪,正在大声地冲左右吼着:“前进!”
随着他的喊声,原来寂静的山坡上呼啦啦地冒出了上千人,他们四五十个人一排,端着武器排着整齐的队列朝山坡下走去。队列第一排最右侧飘扬的那面红旗,就是我刚刚看到的会师专用旗帜,而高举着近卫第13师军旗的旗手,正和罗季姆采夫肩并肩地前进着。
虽然镇子里的敌人陷入了铁壁重围,但他们看到我军的进攻,还是迅速地采取了行动。一两分钟过后,有几分迫击炮弹落在了进攻队伍的中间爆炸,气浪和弹片掀翻了十几名战士,但队列上出现的缺口,很快就被后面快步赶上来的战士填满了。
当穿着白色伪装服的队列快走到山坡脚下时,又有几列穿着黑色水兵制服带着黑色棉军帽的水兵战士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他们端着枪昂首挺胸地跟了上去。忽然我听到了一声唿哨声,接着那些水兵们纷纷摘下头上的棉军帽,从怀里掏出水兵的无檐军帽戴在了头上。我瞅见其中的一个背影有点熟悉,在他侧头朝身边指战员喊话时,我一下就认出他是原步兵第92旅的水兵霍洛尔上士。
“军长,您快看,坦克,我们的坦克。”旁边的尤先科忽然兴奋地喊了起来,“就在镇子的南面,我们的坦克正在驶过来。”
在零星的枪炮声中传来了坦克马达的轰鸣声,远处出现了身穿我军制服的部队。除了这些外,我还看到了我军特有的重型坦克,炮塔上写着“车里雅宾斯克集体农庄庄员”、“乌拉尔金属工人”等字样。
正在下坡的部队,看到对面赶过来的友军,顿时士气大振,行走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最后干脆朝着早已变成废墟的镇子狂跑起来。
那些躲在残垣断壁后面的德军士兵,看到我军像潮水般涌上去,慌乱地开了几枪后,就纷纷调头朝镇子中间跑去。一名戴着大檐帽的德军军官表现得很顽强,虽然不时有逃兵从他的身边跑过,他却站在原地没动,用手里的手枪朝着我军战士射击着。看到我军的战士离他越来越近,他从旁边抓起枚手榴弹,一拉弦便扔了出去。手榴弹落在我军的队列中爆炸,炸倒了四五个战士。可没得他拿起第二枚手榴弹,蜂拥而至的战士早已乱枪将他打成了马蜂窝。
随着涌进镇子里的指战员越来越多,穷途末路的德军官兵知道再抵抗下去也没什么结果,纷纷地扔下了手里的武器,站在路边高高地举起了双手。可我们的指战员根本顾不上搭理他们,径直朝迎面而来的友军指战员冲去。
几分钟过后,数以千计的两军指战员拥抱在了一起,他们的欢呼声连在几百米外的我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而那些重型坦克却从镇子的旁边驶过,坦克手们从舱盖里探出身子,挥手向会师的步兵战友们欢呼,他们没有停留,强大的坦克纵队继续向城市的方向开来。
“军长同志,”尤先科在旁边大声地说道,由于激动,他的舌头都有点不太灵活了,“我……不是在做梦吧?……我们第62集团军真的和友军会师了?”
“当然会师了,你没看到我们集团军的战士和友军部队的指战员,都在红十月镇里拥抱在一起了吗?看来你的眼睛有问题了。”虽然我说得很轻松,但同样被眼前的这一幕具有历史意思的会师场景所感染,我趁尤先科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抹去了脸颊上因喜悦而流下来的泪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