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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三四章 最艰难的日子(七)

    我惊愕地望着崔可夫,心说连他亲自出马恳求,都无法让配属给斯大林格勒方面军的空军出动。德国人刚刚吃了亏,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肯定会加大进攻的力度,如果我们没有制空权的话,就是一个被动挨打的下场。

    没等我说出话来,外面忽然安静了下来,原来嘈杂的枪炮声忽然停了起来。我连忙举起望远镜朝外面望去,只见敌人正在缓缓地向着他们的出发阵地退去,而阵地上我军的指战员正在忙着抓紧时间抢修工事,救治负伤的战友,抬走那些牺牲烈士遗体。由于河上的浮桥被炸断,两岸的交通暂时中断。为了尽快恢复交通,该师的工兵部队开始忙碌起来,我隐约可以见到不少人战士将油桶从斜坡上推下来,推进河里,并有绳索和工具进行固定。

    “敌人撤退了吗?”不远处响起了崔可夫的声音。

    我连忙放下望远镜,刚想回答他的时候,却听到站在窗口的战士回答道:“是的,司令员同志。敌人的装甲部队撤退了,我们的炮兵也停止了炮击。”

    虽然敌人已经撤退了,但这次的进攻失利他们绝对不会甘心,他们撤回去,只不过是为下一次进攻做准备。

    “奥夏宁娜,”举着望远镜望向窗外的崔可夫忽然问我:“你觉得敌人的意图是什么?”

    崔可夫的问题把我问愣住了,从德军的进攻态势来看,一切不是很明显嘛,无法就是想占领我集团军的防御地带,挺进到伏尔加河的渡口,彻底切断城市和外界的全部联系,让另外的几个集团军成为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的孤军,在消灭他们以后,顺利地占领斯大林格勒,圆满地完成德军统帅部的战略意图。我沉默了片刻后,才迟疑不决地说:“司令员同志,敌人的意图很明显,就是集中优势的兵力,突破我集团军所防御的地段,挺进到伏尔加河岸边,占领和东岸有联系的码头,切断我军和外界的联系。”

    “你说的很有道理。”崔可夫把望远镜从眼前移开后,若有所思地说道:“敌人在这里集结这么多的兵力,就是为了你刚刚所说的那个战略目的。”说到这里,他转身又吩咐报务员:“给我接集团军司令部。”

    接通集团军司令部以后,我看到崔可夫表情严肃地说:“军事委员同志,敌人的第一次进攻被我们打退了。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估计接下来他们将会发起更加猛烈地进攻。什么?空军?!很遗憾,没有,我刚刚给赫留金将军打过电话,他非常遗憾地告诉我,说由于敌人的飞机控制了我军机场,我们的空军没有办法到斯大林格勒来为我们助战。您和克雷洛夫同志对目前的战况是怎么看的?……嗯,我明白了,我会在合适的时候回到司令部。”

    等崔可夫结束通话后,我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司令员同志,军事委员同志他们对目前的战况有什么看法吗?”、

    崔可夫耸了耸肩膀,哭丧着脸说:“还能有什么看法,军事委员会的委员们简单地交换了各自的意见后,大家一致认为,情况已经十分清楚了,德国人投入全部的力量来对付我第62集团军。敌人无论在人力、技术装备还是火力上都占有绝对的优势,他们的目的是力求分割包围我第62集团军,进而各个歼灭。目前敌人蛀牙突击斯大林格勒拖拉机厂和‘街垒’工厂之间的地带,其近期目标就是突进至伏尔加河边。从敌人投入战斗的兵力和武器装备来分析,可以看出,敌人竭尽全力想阻止我强大增援部队渡过伏尔加河增援城内守军,阻挠东岸向守军输送弹药。可以这么说吧,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第62集团军将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残酷斗争的局势。”

    听完他这番话,我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看来集团军司令部里的人都不是吃干饭的,他们也看穿德国人的意图,眼下能做的,就是想方设法挡住敌人如潮水般攻势。想到这里,我就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一团,在眼前的这种情况下,他们等于已经从独立师的编制里被抹掉了。

    敌人的炮击和轰炸在半个小时后再度开始。由于这次敌人所动用的大炮和飞机数目,超过了上一次,观察所的附近也受到了波及。爆炸的气浪所扬起的尘土扑面而来,让我们这些待在屋里的人,也不得不闭上眼睛和捂住鼻子,以免尘土迷了眼睛或灌进了鼻孔。

    我们的观察所在爆炸声中,地面像筛糠般剧烈地颤抖着,除了从窗外飘进来的尘土,顶棚的沙土也噗噗地直往下落。随着不断有炸弹或者炮弹在我们的附近爆炸,我心里不禁担心起来,深怕有一枚偏移方向的炸弹或炮弹会击中我们所在的观察所,导致倒塌的危险出现。

    由于窗外硝烟弥漫遮天蔽日,甚至连天空中的太阳都被挡住了光芒,我们只有在运气好的时候,才能隐约地看到一个圆圆的亮点高悬在空中,偶尔从烟雾中投下一丝光亮。

    敌人的飞机投完和打光了所携带的炸弹和子弹,扇扇翅膀向远处飞去。而敌人的炮火虽然不再炮击我军的前沿阵地,但是他们却开始延伸射击,去轰击远处厂区内的厂房,早已蓄势待发的装甲部队趁机冲了上来。

    不知道我军的炮兵是打光了炮弹,还是转移了阵地,这次崔可夫没有再向炮兵下达开火的命令。眼看德军的坦克气势汹汹地就朝着我军的前沿阵地冲了过去,后面紧跟着成队的装甲车和零星的三轮摩托车。

    这次德军的坦克吸取了教训,他们在离我军前沿阵地还有两百多米的地方停了下来,用炮火压制了我军的重火力,掩护从后面装甲运兵车下来的步兵,向我军的阵地发起进攻。

    敌人的这种打法,明显地出于我军指战员的意料。也许因为德军的炮击还没有停止,所以战壕里除了少数的观察所外,并没有多少的兵力。面对蜂拥而上的步兵,阵地上的零星射击根本就于事无补。不到三分钟,敌人便冲过了第一道战壕,继续向纵深冲去。

    见到敌人轻而易举地突破了我军的阵地,崔可夫气得大声地咒骂起来:“见鬼,见鬼,这个近卫第37师是怎么搞得?居然让德国人这么轻易地突破了我们的防线,等战斗结束,我要亲自把坚守这道防线的指挥员送上军事法庭。”

    突破我们第一道防线的德军并没有冲出多远,没等他们接近杰涅日内河,一栋坍塌得只剩下两层高的楼房里,忽然射出了密集地子弹,正拥挤在一起向前冲锋的德国兵顿时被打倒了一大片。与此同时,一楼两个相邻的窗口同时冒出了一股白烟,我立即判明是隐蔽在里面的反坦克炮在开火。

    这两门反坦克炮的准星不错,两发都命中了目标。一发炮弹击中了一辆突前的坦克,直接掀掉了坦克的炮弹,光秃秃的车身很快就被烈火所包围。而另外一发,则击中后面的一辆装甲车,车的前半截被炸得稀烂,剩下的后半截也很快被烈火所包围。

    楼里的守军人数看来不少,见到进攻的敌人被我军的火力所压制,立即发起了反冲锋。数以百计地指战员从楼里、战壕内、河边的峭壁旁冲出来,端着武器,义无反顾地向敌人冲了过去。

    看到这支发起冲锋的部队时,我发现除了有穿土黄色军服的战士,也有穿黑色海军服的水兵,以及穿便装的民兵。他们手里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除了部队列装的冲锋枪、机枪、步枪外,还有十月革命攻打东宫时,用的那种带着长长枪刺的老式步枪,不少民兵和水兵手里根本就没有武器,只是攥着一把工兵铲或者是一枚手雷,就这样勇敢地向敌人冲了过去。

    虽然敌人的坦克就停在几百米,但看到和自己士兵很快就绞在一起的反击部队,深怕误伤自己人,所以不敢再随便开炮。失去了炮火掩护的德国兵,在我军出其不意的反击下,被打得狼狈不堪,不得不且战且退,向他们刚刚突破的第一道防线退去。

    由于德军突进的速度太快,根本就没在第一道战壕里巩固防御,这一败退,根本就守不住,只能灰溜溜地退向了远处的坦克队列。近卫师的指战员和民兵们连忙进入了战壕,依托自己熟悉的工事,对着撤退的德国兵开火。

    德军的第二次进攻再次被打退,但他们没有退出多远,只撤出了五六百米便停了下来。我刚觉得德国人这样做,可能是有什么阴谋时,原本延伸射击的炮火又缩了回来,重新落在了我军的前沿阵地上。

    看到这里,崔可夫反而轻松起来,他放下望远镜,不以为然地说:“奥夏宁娜同志,你别看到敌人气势汹汹,但他们的打法过于呆板。无法就是先用大炮轰飞机炸,然后再有坦克掩护步兵冲锋。”说到这里,他指着远处硝烟滚滚的战场,自信地说道:“那里现在到处是砖石瓦砾和大大小小的弹坑,德军坦克的机动性受到了限制,所以他们只能凭借步兵去冲锋。我相信我们的指战员,是能够挡住敌人的。”

    崔可夫的判断很准确,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德军对拖拉机厂所发起的几次进攻,都全部被打退了。

    我抬手看了看表,已经是中午一点了,而我从早晨到现在,一直是水米未粘牙,肚子饿得咕咕叫。犹豫再三,最后还是鼓足勇气对崔可夫说:“司令员同志,现在敌人的进攻已经停止了,接下来他们又会对我军的阵地进行炮击和轰炸,不如我们先回司令部去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再来吧?”

    听到我这么说,崔可夫也抬手看了看表,点点头赞同地说:“你说得对,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司令部去了解一下其它地段的战况如何。”

    我们在往外走的时候,他歉意地对我说:“奥夏宁娜同志,饿坏了吧。早晨本来想让你到霍加尔斯基那里去吃图拉的特产,没想到却被德国人搅黄了。现在趁敌人停止了进攻,我们先回去吃点东西,待会儿再来。”

    走出楼房时,我远远地望见在路对面的交通壕里站了不少的人。见到我们出来,其中一人忽然拼命地冲我挥起手来。我定睛一瞧,原来是我的警卫营长巴斯曼诺夫,他和警卫排的战士此刻都待在路对面的交通壕。

    交通壕的入口离楼房的出口只有七八米远,几步路就可以走过去。我刚想往前走的时候,忽然有人在后面叫崔可夫:“司令员同志,请等一下。”我扭头一看,从楼里跑出来的是刚才那名报务员,他走到崔可夫的身边后,凑近他的耳边小声地说着什么,崔可夫边听边不停地点着头。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在不远处高喊:“空袭,空袭!”

    听到喊声,我连忙抬头向空中望去,只见一架敌人的俯冲轰炸机正在我们的上空徘徊。我紧张地盯着空中的敌机,同时大声地喊着崔可夫:“司令员同志,有敌机,快隐蔽。”

    崔可夫抬头看了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事,就一架敌机,不会发现我们的。”说完又继续和报务员说话。

    德军的飞行员不知是瞎猫碰死耗子,还是发现了在下方有两个大目标,在空中盘旋两圈后,忽然向我们俯冲了下来。

    看到敌机的俯冲,我被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抓住崔可夫就往外拉,同时慌乱地喊道:“司令员,敌人来了,快跑啊!”

    崔可夫似乎也发现了敌人的俯冲,随着我跑了两步后,便超过了我。但他依旧紧紧地抓住我的手,拉着我向不远处的交通壕冲去。

    几乎就是我们扑进交通壕的那一刹那,身后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未完待续。)